第279章 息事宁人,转性
“有什么话就说吧,自家姐妹,还藏着掖着做什么,难道你跟我说不了,还想跑去外头与别人说?”
云初微的话,让云绮兰微微的白了脸,因为太扎心。
白日里去画舫的时候她就发现了,从前与自己玩得开的“好姐妹”,一个个看向她的眼神都带着轻蔑和鄙薄,这也就是那么多人一起落水,而只有她一个伤得最重的原因——别家的嬷嬷都是第一时间跳水救人,就她家的,站在船上看戏似的看了好半晌不见动作。
其实那两个嬷嬷也不想这么做,主要是觉得跟着这样没脑子的主子实在太遭罪,不仅在府上低人一等,出了府还得被外面的人瞧不起,所以临时起意让她多在水里泡一会。
然而她们只贪图一时痛快,却忘了云绮兰是个记仇的,醒来以后直接跟她娘丁氏说了。
如此不忠不义的婆子还能用得?丁氏当场大怒,直接让人把那两位老货以罪奴名义发卖出去。
如此,云绮兰心里才算是舒坦了些,不过如今对上云初微,之前的不痛快又都扎堆滚回来了。
云绮兰有些后悔,自己刚刚是嘴贱还是怎么地,做什么要把这个嘴毒心狠的女人给留下来给自己找不痛快?
咬着牙盯了云初微一眼,“我没什么可说的。”
“你没话说,我却有一箩筐的话等着你。”
云初微轻轻地笑了一下,那笑容却让云绮兰感觉到遍体生寒,她突然之间呼吸急促起来,挥手就赶云初微,“我困了,没精力听你瞎掰。”
“真的吗?”云初微又笑着眨了眨眼,“你若是不喜欢听,那我这次可就真走了。”
云绮兰心知肚明,这个女人的嘴里从来就吐不出什么好话来,自己何苦上赶着找虐,宁愿暂时得罪人也不要听那些扎心刺耳的话。
其实云初微真没打算与云绮兰说什么,她想知道的,早就从云绮兰躲躲闪闪的眼神里知道了,其他的,多问无益。
出了云绮兰房间,去正房问了一句才得知两位太太早就去了沁芳园。
云初微再不停留,直接朝着老太太的院子去,老远就听到了摔杯的声音。
老实说,这应该是老太太“改邪归正”以后头一回发火,就连云初微都给吓了一跳。
“这是怎么了?祖母何苦动这么大的怒火?”
一进门,看到跪在地上的三太太丁氏以及地上碎成数瓣的瓷片,云初微抬眸看向上首的云老太太。
云老太太紧绷的脸色在看到云初微的时候有了明显的缓解,不过并未答话,而是递了个眼色给范氏。
范氏走过来,小声说:“微丫头,我先前听你说今晚不回去了,要不,我让人带你回去歇着,等一会这边的事情处理妥当了,娘再来找你叙话。”
这是不想让她掺和到里面来了,云初微能理解当娘的忧儿忧女那种心情,于是点点头,“好。”
很快带着韩大姑姑随着侯府领路的婆子去了未嫁时住的香樟阁。
韩大姑姑担心她饿着,特地去厨房拿了不少点心来给她垫底。
云初微吃了几口就搁下了。
沁芳园这边。
望着跪在堂中的丁氏,云老太太的脸色就没好过,仿佛刚才见着云初微时的笑容都只是众人的幻觉。
丁氏也算硬气,就这么直挺挺地跪着,脸上并未露出一丁点的软弱来。
当然,脸色最不好的要数陆二太太,她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做不要脸,丁氏一进门就大言不惭地说云绮兰是被他们家远哥儿给害成这样的,陆家要负全责,当问及丁氏想要陆家如何时,对方直接放言要陆家把云绮兰娶过去做少奶奶才算完。
陆二太太当然怒火中烧,先不说云绮兰伤着腰腹往后难以生养,就算能生养,陆家凭什么要娶她?画舫出了问题那是舫主的事,远哥儿在这件事里面也是受害者好不?是谁规定远哥儿安然无恙就是罪过,又是谁规定要他来背这个锅的?
可惜丁氏就是一口咬死,“陆家的画舫撞了兰姐儿的把她伤成这样,怎么,陆家还想推卸责任?”
陆修远和易白乘坐的那一艘画舫确实是陆修远私人的,不用看画舫上的人是谁,只看那画舫通身的气派都能猜出来。
不过,“三太太这话可真新鲜,要照你说的,今儿所有姑娘都伤着了,岂不是我们家远哥儿还得把所有人都给娶回去供着?”
丁氏冷笑,“陆二太太这意思就是不想负责了呗!”
陆二太太这么些年跟主顾打交道习惯了,练得一副好脾气,不到万不得已,她是不会轻易拉下脸来的,“这件事虽然不是我们陆家的错,但我不想与你计较,你们家姑娘既然伤着了,你自去请大夫,花费了多少钱,全由陆家出,但要想远哥儿娶了你们家姑娘,不可能。”
“你说得好听!”丁氏大怒,“兰姐儿伤成这样,你们家就打算给她出点医药费便算完事儿?打发叫花子呢?”
陆二太太心说打发叫花子还能得句吉祥话,打发你们家,哪怕只是半个铜子,也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范氏在整件事的立场是相当尴尬的,想说帮自家妹子吧,丁氏那疯狗必定会咬她一口,说她偏私,这事儿闹大了传到北疆让侯爷知道可不好,要说帮三房吧,本来就是丁氏强行碰瓷,范氏又不傻,就算帮不成自家妹子,也绝对不会站出来为三房说句话。
于是,能拍板的人便只剩个老太太了。
老太太更是头疼不已,怎么说云绮兰也是她孙女,之前毁了名声她的确是生气,可如今是伤了身子,而且还有可能一辈子不会生养,老太太心里自然是有那么几分惋惜的,只是撇开亲情,人陆二太太说的话也没错,那艘画舫的确是陆家的,可是两艘相撞凭什么就把过错都推到人家身上去?就因为陆修远没被伤着,所以他就有罪了?那换个角度,若是被伤着的人换成陆修远,而云绮兰本人好好的,那是不是陆家就可以问罪上门讨要说法讨要交代了?
“老三媳妇。”揉着肿胀的太阳穴,云老太太徐徐开口,“五丫头情况如何了?”
从进门到现在,没有一句关心女儿的话,反而一直在强调陆家就该负全责,该说丁氏是护女心切呢还是功利心太强?
被老太太这么一问,丁氏也反应过来自己太急躁了,忙顺着台阶下,“人倒是转醒了,就是一直喊着腰疼。”
“上过药了?”
“上过了。”丁氏迟疑了一下,又添油加醋一番,“可这一时半会儿的,她也好不了啊!”
还是在隐隐指责陆家的不是。
范氏真是一个头两个大,不明白云绮兰那蠢货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一个娘,也难怪,有其母必有其女,这丁氏前些年看着规规矩矩,后来大抵是因为三老爷的事情给寒透了心,便越来越沉不住气,脾气也是见天的不好,真不知道再这么下去,他们三房是不是要把整个侯府都给掀翻天。
其实算下来,三爷也算是老太太善待的唯一一个庶子了,否则要换了别的试试,还没长成就给你弄得非死即伤,云冲这一辈里面剩下来的就只有两位嫡出爷,一位庶出爷,而庶出这位之所以能活到现在,全看在他姨娘知趣的份上老太太格外开恩,这么些年来,吃穿用度全都是按照份例给的,并没有克扣过,甚至时不时还给补贴,除了份例嫡庶之间有明确的规制,给的补贴其实与嫡出并无二致。
范氏很多时候都觉得讶异,老太太这么要强的一个人,听说年轻时候没少算计过太爷后院的妾室,她为什么会对这个庶子如此的特殊?之前听侯爷挑皮提起过,说这位三爷小的时候就被抱到老太太院子里来养了,他很听话,甚至比他们这些嫡子还要乖巧懂事,难道这就是老太太待见他的理由?范氏觉得,太牵强了些,这里面或许还有别的内情,只不过她们这些做儿媳的没机会知道就是了。
这头正想着三爷的事情,外头婆子就进来报,说三爷求见。
老太太掀了掀眼皮,“让他进来。”
丁氏一听说自家爷来了,心头一松,总算不用一个人扛着了,她也知道自己在这件事上是有些犯混,可是事到如今,云绮兰都成那样了,若是再不想想法子将她给强塞出去,这辈子就得同二房的云雪瑶一样嫁不出去没人要。
之前她还私底下嘲笑过云雪瑶来着,这会子轮到自家头上了,保不齐黄氏如今就躲在自己屋子里笑得正欢呢!
“儿子给母亲请安。”
三爷进来以后,规规矩矩地给老娘见礼,脸色不是很好看。
本来这段时间就因为官场上的事情烦忧不已,今儿才刚刚下衙就被告知说女儿出了事,他能不急么?二话不说就朝着沁芳园来了。
进门看到老太太铁青着脸,而丁氏一言不发地跪在地上,再见陆二太太坐在一旁,顿时心底一凉。
关于云绮兰的事,三爷只是听说了个大概,并不了解其中细节,具体谁错谁对,其实他也不清楚,就是因为不清楚才会心中打鼓。
要说换在以前的话,老太太宁愿关起门来和自家人斗得头破血流,也会在走出大门的时候马上换上笑脸,这是个极其注重名声的人,也因为太过注重名声,所以早些年做了不少让人深恶痛绝的事情,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老太太突然不管事了,老友们设的宴,她是能推就推,成天待在沁芳园,要不就是在小佛堂抄抄佛经敲敲木鱼,整个人与庵堂里静修的师傅们没什么分别了。
三爷还惊奇的发现,因为这一转变,老太太似乎“善良”了不少。
以前她总是把自己的主观意愿强加给别人,只要她认为对的,底下的人谁敢说半句不是,那就是在忤逆她,管你是谁,绝对不会有好果子吃。
可是现在,三爷是真的摸不清楚他这位嫡母的真性情,或许,她还会像以前一样为了顾及面子与三房同仇敌忾一致对外,又或许,她这两年在佛祖面前净化成了大善人,帮理不帮亲指责三房不知天高地厚,妄图贪陆家那泼天的富贵。
那么,自己到底要做出怎样的反应来才能不惹母亲反感呢?
三爷越想越纠结,甚至陷入了沉思,以至于老太太唤他两遍他都没反应。
“三爷。”倒是范氏先开了口,“老太太叫你呢!”
“母亲请说。”三老爷急急回神,暗暗捏了一把汗,这要放在以前,自己敢这么出神,早就被骂得狗血淋头了,然而这一次没有,老太太看上去一点也没有要生他气的意思。
越是反常,就越让人忐忑。
三爷如今那心里是七上八下的,完全摸不着北。
“老三来沁芳园,不就是有事找我吗?怎么进来反倒关了嘴巴?”老太太望下来。
三爷忙道:“没事,儿子就是来问问,兰姐儿的事,府医那边怎么说。”
丁氏听罢,恨得牙根痒痒,她家这位爷,真的只会在她跟前逞强,一到老太太这儿就怂,本来大好的机会,自己两口子一联合,准能让陆二太太败下阵来,他可倒好,三锤打不出个屁来,这好不容易憋了个,却是不痛不痒完全没说在重点上,兰姐儿伤成那样,他这个当爹的难道一旦都不关心一点都不在意?良心都扔去喂狗了?
三爷当然在意自己女儿的生死,只是丁氏并不了解他,他当年为什么能在那么多庶子中活下来,全靠他姨娘,在他很小的时候,老太太还是侯夫人,曾做了一件足以让侯府将她除族的错事,后来是他姨娘主动出面顶了,而他姨娘也在那件事中被处死,应该说那时候的侯夫人马氏心机和手腕都还不怎么成熟,在这件事里面就被吓坏了,所以才会感到格外的愧疚,而三爷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会得到马氏的厚待一直活到现在。
自从姨娘死后,三爷就变得沉默寡言,即便是马氏处于愧疚将他过继到她名下,他也知道自己处境艰难,并没有依着自己姨娘那件事就对马氏各种挟恩图报或者是威胁,他是个很懂分寸的人,也正是因为这“分寸”,在后来的无数年里,老太太都没有亏待过他,就连丁氏这个媳妇,也是左挑右选才给他确定下来的,在庶出子弟里面,丁氏不管是家世还是皮相,都算是很不错的媳妇了,足以说明老太太对他有多上心。
而这些事情,三爷从来不会跟丁氏说,也是不能说的秘密,所以丁氏并不知道三爷为什么那么怕老太太,只是在这一刻觉得自家爷特别的窝囊,更恼恨自己竟然嫁了这么个没用的男人,关键时刻不仅不关心女儿,连媳妇都不帮一把。
三爷不是没发现丁氏咬牙切齿的样子,可是没办法,因为这么多年的相处,在场的这几位,没有人比他更了解马氏,就算她“变”得再如何的善良宽容,骨子里的很多东西,那都是与生俱来的,根本没办法剔除,别看老太太眼下一副慈和的模样,那是因为你根本就没触到那个点,否则敢倔着试试?一准儿让你连哭都找不到地方。
丁氏已经遭了老太太不待见,这种时候,他就不能再继续做“逆子”,唯有让媳妇误会,站出来捋顺老太太的毛才能平息她即将喷涌而出的怒火,否则三房今后就别想再好了。
陆二太太看到三老爷的反应,心中是相当诧异的,该说这位识大体懂分寸呢还是该说他怯懦胆小,如此关键的时候竟然没为自家女儿说句公道话,反而是一句轻描淡写就给揭过去了?
三老爷沉默的原因,除了他自己之外,就只有老太太马氏晓得了,马氏原本正在气头上,见得庶子如此表现,那股怒火慢慢地就消下去好大一部分,心中甚是满意,“府医说,五丫头伤了腰腹。”至于难以生养的话,虽然众人都知道,老太太还是避讳开了,没直接说出来,接着问:“老三倒是说说,你觉得这事儿要如何办?”
三老爷感觉到旁边丁氏传来那明显地求救眼神,可他就是视而不见,淡淡地说:“既然伤得重了,那就让她好好待在院子里养着,往后莫要随意出门了。”
完完全全的和事佬做派。
这是打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丁氏气得浑身发抖,她一张嘴在陆二太太跟前支着放了这么久的狠话,最后竟然被三爷轻描淡写一句话就给化解了?
要是真让云绮兰待在院子里养伤,那她即便是养好了,今后再也生不了孩子,谁家还敢要?
要说丁氏,素日里那么精明的一个人,如今也算是关心则乱,只想着表面上的“为女儿好”,却不曾回过头考虑一下,云绮兰今后再难生养的事陆二太太早就知道了,即便陆家愿意要她又如何,这样一个要脑子没脑子,要皮相没皮相的女人,还不能生养,真当陆家是普度众生的庙宇,随随便便一个阿猫阿狗都能给收留进去?
三爷的话,让老太太很是满意,转而又看向陆二太太,“二太太也瞧见了,三房的态度已经明确,这就是个误会而已,说开了就皆大欢喜,以前云陆两家怎么往来,今后还怎么往来,再怎么说,侯夫人也是你亲姐姐,可别因为这么件事就给生分了关系才是啊!”
陆二太太紧皱的眉头总算是舒展开来,连看向老太太的目光都轻柔了几分,笑着说:“老太太提点的是,天色已晚,那我就不多多叨扰了,改日得了空,专程备礼上门来拜访老太太。”
又看向丁氏,“至于你们家姑娘的事儿,陆家说到做到,你们给她看诊花费了多少钱,由陆家全出,到时候只管来知会一声就是了。”
这一巴掌打得响亮,丁氏直接没了声儿,她家爷都准备息事宁人了,她还有脸上陆家门去讨要看病的银子?
陆二太太又说了几句客套话就起身走了。
老太太显然也被这事折腾累了,随便几句话就把三爷和丁氏给打发走。
见众人都走了,范氏准备开口告退,老太太就先一步道:“老大媳妇,一会儿你见着微丫头,少跟她说这些事,能敷衍就随便敷衍过去,她可是喂奶的人,情绪不好会有影响的,再说,都嫁出去的人了,更没有让她来操娘家事的道理。”
范氏听得心头一阵触动,老太太能注意到这些细节,说明是打心眼里关心微微那丫头,想当初刚入京,这府中上下就没一个是待见她的,即便有,也是因为要利用她去代嫁,如今看来,当初的自己何其的傻,竟然能狠下心牺牲亲生女儿去成全一个抱养来的冒牌货。
范氏一想到这些就堵心,其实老太太何尝不是,自从黄妙瑜她娘刘氏上门大闹,亲眼见识过黄家老太太的雍容气派以后,她才像重生了一样,整个人的观念都改变了,终于惊醒过来自己从云静姝身上看到的那些所谓“美好”品质,实际上京城里多的是那样人,言行举止都像是一个模子雕出来的,显得特别生硬刻意,分毫没有灵动性,而云初微,这位的气质才是从骨子里散出来的,就因为没有云静姝她们身上的那种刻意,多了些微的散漫,曾一度被她认为是叛逆,不服教养。
而今,悔不当初的同时又有些庆幸,庆幸自己醒悟得早,庆幸还能得到乖孙的原谅。
云家这么多孙子孙女里面,如今最得宠的当属云初微一个,要换了云绮兰那一类,哪怕是伤得如此重了,老太太都不见得挪脚过去看一眼。
点点头,范氏道:“有劳老太太挂念了。”
云老太太摆摆手,所有感慨的话都化作一声叹息,再没多言。
范氏见她实在困得紧,就让嬷嬷进来伺候着,而她出了沁芳园以后就直奔香樟阁。
彼时云初微正在园子里摘花,云家旁支有亲戚来做客,几岁大的小丫头们来了后园子,云初微见了,就把她们都叫到香樟阁去给她们摘漂亮的花戴,小丫头们开心极了,一个个围着她转。
云初微也开心,看着这些小丫头,就好像看到他们家小十一长大后的样子,想想就可爱得紧。
范氏见着这一幕,嘴角不觉露出笑容来,让嬷嬷用糖果把小丫头们都给引诱出去。
云初微从花圃里出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问范氏,“娘,处理得怎么样了,姨母走了吗?”
范氏道:“圆满解决了。”
“这么快?”云初微有些难以置信,不应该啊,以丁氏那不饶不休的性子,能这么快就给解决了?“是三房妥协了还是陆家妥协了?”
说实话,云初微并不希望陆修远娶了云绮兰。
在云初微眼里,陆修远就是一件雕刻完美的艺术品,点到为止的优雅,一笔难书的贵气,娶了云绮兰这坨牛粪,她简直难以想象陆修远今后会活成什么样子,要么,云绮兰被他折磨死,要么,他被云绮兰恶心死。
不过想来,后者的可能性要大些。
“是你三叔出面解决的。”范氏道:“他的意思是息事宁人,至于把云绮兰强行嫁到陆家这事儿,压根就没提。”
云初微被小小的惊了一把,“三叔何时有这觉悟了?”
范氏叹口气,“你三叔从小就是个明白人,只不过这几年因为官场上的事磨出性子来了而已,在老太太跟前,他还是明得失懂分寸的,否则……”
后面的话,范氏没再往下说,云初微也能猜出来,三叔要是个蠢的,老太太便不会留他到现在了,不过听她娘的语气,似乎三叔小时候很有故事的样子,只是范氏不主动说,云初微也没敢问,毕竟是长辈们的事,非特殊情况下打听是很不礼貌的。
难得回来一趟,范氏自然是有很多体己话要和她说,再加上这是云初微出嫁以后头一回在娘家留宿,晚饭过后没多久就沐浴,主动要求和范氏一起睡。
范氏笑话她,都当娘了还这么黏人,云初微才不管,上辈子小小年纪成孤儿就让她遗憾了十多年,这辈子既然有娘,何苦要揪着以前的事不放,恨一个人是需要很多精力的,她的心里装了九爷,装了两个宝宝,装了爹娘祖母和哥哥,再也装不下仇恨了。
况且,享受一刻的亲情所得到的快活是你恨一个人一辈子都感受不到的,哪个更划得来?
于是,母女俩就这么头一回同榻而眠了,范氏也只是一开始嘴上笑话云初微,真得和女儿一张榻上睡觉的时候,那脸上满满都是笑意,心里抹了蜜似的满足。
以前听梅子说过云初微睡觉有踢被子的习惯,范氏夜间醒了两次,发现被子都快掉地上了,她家丫头还无知无觉,范氏哭笑不得,忙捡起来拍干净重新给她盖上。
云初微迷迷糊糊中感觉到有人给自己盖被子,她以为是九爷,就懒得撑开眼皮看,因为在国公府的时候,苏晏每天晚上都会准时醒过来给她捡被子,似乎已经形成了一种必不可少的习惯。
云初微没办法改掉这坏毛病,苏晏也不介意,大婚以来到现在,两年如一日地给她盖被子。
第二日,云初微一早就起床了,在院子里活动筋骨,练得满身汗,韩大姑姑早就习惯了自家夫人晨练的习惯,马上让水房备了热水给云初微沐浴。
吃完早饭,云初微准备启程回国公府,二太太黄氏却突然追了出来,在牌楼下拦住她。
云初微挑开车帘,望着黄氏,“二婶还有事?”
昨天给送礼的时候,她没忘了二房,不过人没过去,只是让韩大姑姑送过去就完事儿了。
她这个人素来这样,你是长辈,我可以看在这层面子上把应尽的礼数都尽到,但涉及恩怨和利益的时候,你也别想妄图从我身上算计到什么,一码归一码。
二太太黄氏昨天收到云初微让人送来的礼时,的确是狠狠的惊了一把,同时想起他们家洗三宴和满月酒的时候自己这一房都没人去,顿时心里头过意不去,所以连夜备了点远亲带来的土仪准备送给云初微。
云初微接过,并没有打开看,只是客气地道了声谢。
黄氏望着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什么也没说。
女人过到她这一步,算是大彻大悟了,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她家那位爷,自从把巧姨娘带回来之后,整个人就着了魔似的成天往那院儿里跑,仿佛一天不去浑身就得长虫。
以前吧,黄氏还会因为云雪瑶的婚事与他大闹,现如今只觉得累,自己为二房操里操外这么多年,抵不上那个女人的一张脸,反正瑶姐儿的婚事也定下来了,只要二爷不动她的正妻地位,那他就是再带十个八个姨娘入府,她都不会再有什么意见了。
云初微看得出,她这位二婶整个人都呈现一种历经诸事磨难过后的疲态,难怪昨天没在老太太的沁芳园看到她,换做以前,府上谁要有点什么事了,黄氏绝对是头一个蹦过去看热闹的,如今转性儿了,反倒让人有些不习惯,不过这样也好,少了个不省心的,她娘也能少操点心。“我听说,四妹妹的婚事确定下来了,是吗?”
“嗯。”黄氏点点头,二爷不管事,她早就没什么指望了,这段日子东奔西走四处打听,就是想给云雪瑶找一位能让她头发快速长出来的神医,后来神医没找到,倒是从一个老婆婆的嘴里讨了个土法子,黄氏抱着试试的心态给云雪瑶用了,还别说,真有效果,重新长出来的头发比以前的看着都要乌黑齐整,而云雪瑶那扭曲的心态也见天的好转过来。
至于给她定的这门亲事,对方家世的确不怎么样,是某回黄氏带着云雪瑶去进香途中遇到的,就是个老实巴交的农夫,家里不算贫寒,但也算不上过分宽裕,起码养活个女人是不成问题的,最关键的是,那小子对云雪瑶有意。
具体的,黄氏也不太清楚,总而言之就是两个人误打误撞的遇到,然后那小子遇到点困难,是云雪瑶掏银子给他垫了。
老天大概就是看在云雪瑶这份难得的善念上给了她一条生路,那小子知道云雪瑶头发掉光的事情之后,并没有很惊讶,反而宽慰她,而云雪瑶,破天荒地因为对方的一句宽慰而当场大哭起来。
当时她们母女在寺庙多住了两日,而那小子家就在山脚,每天都会上山来找云雪瑶,因为人老实,倒也不会动手动脚,越发加剧了云雪瑶对他的好感。
原本黄氏是不同意她嫁到乡下去的,可是后来想了想,自己即便是嫁给了官老爷又如何,自家爷今儿爱一个,明儿疼一个,又有几分心思是花在自己身上的,自己以前,真的是被钱财蒙蔽了双眼,总觉得只有嫁入这样的世家日子才能过得好。到头来,发现一切全都错了,富贵人家,大多数女子都想嫁,可嫁过去能有好日子过的前提是爷的一颗心都放在你身上,并不是所有人都有云初微那样的幸运可以嫁得称心如意并且将那个男人的心栓得死死的。
瑶姐儿若是嫁到乡下去,那小子是绝对养不起三妻四妾的,一辈子只有一个女人,这就够了,日子过得清苦些也无妨,自己这个当娘的还能眼睁睁看着女儿受苦不成,少不得私下里接济接济,最主要的是那人对她好,这比什么都重要。
云初微真的只是听说,毕竟好久都没有关注云雪瑶了,不过混到她这个地步还能有人要,也算是撞了大运了,“不管如何,都希望她以后能安分守己的过日子。”
黄氏望着云初微,心里直叹气,不得不承认这个侄女是东阳侯府所有女儿里面最优秀也最通透的,自己以前那么讨厌她,其实就是因为她太过优秀,与她之前讨厌云惜蓉和云惜蕊是一样的道理,有的时候她甚至在想,自己为何不能生出像云初微这样优秀的女儿来,哪怕是在乡下长大,回来后随便一调教就能成为人见人爱的标准大家闺秀,还特别会做人,当然,收拾起人来的时候那也是绝不手软的。
只是,当黄氏把范氏教女的那一套用到自家女儿身上来时才发现云雪瑶已经定了型了,无论怎么掰都不可能再掰正,如今只盼着她出嫁以后能好好过日子,别再闹腾。
能让黄氏心累成这样,可见二爷这些年把她伤得有多重。
可如今说这些都为时过晚了,瞧这势头,巧姨娘大概过不了多久就得卸货,不管是男是女,那都是二房的子女,黄氏作为二房嫡母,少不得又是一番操劳。
略带同情地看了黄氏一眼,云初微好心给她提个醒:“老太太不待见妾室的,二婶大可不必忧心,某些人就算想凭着二叔的宠作威作福,也得掂量着来,怎么说你也是嫡妻,老太太总没道理帮着个外头来的妾室欺负你不是?”
黄氏那双眼陡然间亮了亮,一脸感激地道:“谢谢你微丫头。”
“二婶回去吧,我这就走了。”云初微放下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