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色 第86节

  孟季廷含笑亲了亲她的唇,脸上十分高兴,对她道:“脉细还有些弱,还不太确定,得再过些日子再诊一次才能清楚。不过我有预感,应该八九不离十。”
  他说着,手往下隔着衣服将手掌放在她的肚皮上。这里,极可能又孕育着一个他们的孩子。
  孟季廷又道:“这一胎,我们生个女儿,赵王那小子,天天跟我说他的闺女长得多好看多可爱,若我们生一个女儿,一定比他的小郡主更好看更可爱。雍儿长得像我,那闺女就长得像你好了。”
  青槿心中虽然也高兴,但却并没有孟季廷那般的心情激动。
  她将手覆在他放在她肚子上的手背上,道:“什么都好,平平安安的出生就行。”
  她说着转过头,看着孟季廷,问道:“这个孩子生下来,可以让我自己养吗?”她的声音,带了点恳求。
  孟季廷叹了一口气,道:“雍儿的事,你心里还在怪我?”
  不是怪不怪的问题,她只是有了阴影,所以急需他给她一个承诺,于是又扯了扯他的袖子,看着他。
  孟季廷看着她,向她保证道:“当然,这个孩子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
  青槿这才放心的笑了起来。
  因知道自己可能有了身孕,青槿也不敢再随自己的心意来,吃饭的时候,就算是没有胃口,也会强迫自己吃两口。
  孟季廷让人弄来了几斤上好的血燕,每日早膳的时候,青槿的桌前就多了一盅炖燕窝。
  “每天的血燕要坚持喝,这个对大人小孩都好。赵王和我说,他的小郡主生的这么漂亮,就是孙侧妃怀孕的时候他天天让她喝燕窝的缘故,孙侧妃生完这胎后气色也好。如果是个闺女,得把她生得漂漂亮亮的才行。”
  青槿喝多了有些腻,笑着道:“那也不用天天喝,两三天喝一次行不行?”
  孟季廷拒绝她的讨价还价,但他让蓝屏想了办法,在血燕里和别的东西一起炖,然后每天都换口味,才让青槿坚持了下去。
  半个月之后,白大夫再次进来为青槿诊脉,然后确诊她有了身孕。
  孟季廷高兴,让人给东跨院里伺候的人都赏了钱,东跨院里众人都高兴起来,欢喜的气氛一直传到了外面去。
  袁妈妈站在外面往东跨院的方向望了一眼,接着转身回了正院。
  正房里胡玉璋正躺在床上,手里端着一碗药,听着外面的声音,又见袁妈妈进来,问她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袁妈妈顿了一下,才跟她道:“庄姨娘又遇喜了。”
  胡玉璋垂着头,有些怔怔的没说话。过了一会,她才将手里端着的药喝尽,将空碗拿回给香溪,用帕子抿了抿嘴唇,问道:“晖儿呢?”
  袁妈妈回答她道:“在稍间睡午觉呢。”
  胡玉璋听到这里,才算安心下来。那次和世子争吵之后,她总担心世子会像对庄氏的孩子一样,将她的孩子也抱走。只有每天看到孩子,听到下人告诉她孩子还在她院里,她才能安心。
  袁妈妈走到她的床边,为她在身后放了一个大迎枕,让她靠着舒服些,笑着对她道:“夫人,我看您最近气色好了许多,不如到外面去走走?”
  袁妈妈觉得胡玉璋其实并没有什么病,那天在屋里被孟季廷说的那些话吓得烧了一场之后,很快也痊愈了。但这么长时间,夫人却仍像是缠绵病榻一样,大夫每次进来诊脉,却只是说:“夫人这是心情郁结,总要她想开了病才能好。”
  其实袁妈妈心里知道,夫人这就是觉得世子爷不顾她和二少爷的脸面,断了与她娘家的往来,她觉得没了脸面,不想出去见人而已。
  但这样一直回避也不是办法,世子爷没说要对正院怎么样,那夫人就还是世子夫人,是这个院子里的主母。夫人越这样躲着,只会让东跨院越加得意了。
  胡玉璋没说话,只是靠在床栏上发呆。
  第一百零八章
  “世子爷心里要有准备,国公爷恐怕是大限将至。”
  今年的腊八节, 依旧是宫里赏赐腊八粥,宋国公府自己府里也煮了腊八粥。
  因为胡玉璋还病着,如今宋国公府暂由孟二夫人管家。
  归鹤院里。
  宋国公夫人喝了一口还冒着热气的腊八粥, 嫌太甜, 便让人将她手里的粥拿下去了, 然后又让丫鬟另盛了半碗,用勺子舀了吹凉喂给坐在榻上的孟承雍吃。
  孟承雍吃了一口,接着就要去抢她手里的勺子。
  宋国公夫人笑着道:“雍儿是要自己吃是不是?”
  孟承雍眼睛亮亮的看着她, 道:“吃,吃,自己吃。”
  这还是孟承雍第一次能一下子连着说三个字,说得顺畅又清晰,宋国公夫人高兴起来, 将碗勺交回给丫鬟, 抱起他亲了一口:“我们雍儿可真棒,竟然能说句子了。”
  孟承雍又对着她说道:“吃粥粥,自己吃。”
  “好, 好,我们雍儿自己吃, 我们雍儿真聪明, 什么都能自己做。”
  宋国公夫人让人在地上支了一张小桌子,旁边放了小凳子, 让丫鬟把腊八粥吹凉, 然后放到小桌子上, 将孟承雍放到凳子上坐着, 任由他在那里自己折腾, 旁边让两个丫鬟看着他。
  宋国公夫人叮嘱丫鬟道:“你们看着凳子稳不稳, 别让小少爷滑倒摔了,吃粥让他自己来,别怕他弄脏了地板和衣裳,弄脏了让人重新收拾就是。”
  平嬷嬷在旁边笑着道:“三少爷可真是聪明,学什么都快。”
  宋国公夫人含笑道:“像他老子,什么都要自己来的脾性也像他老子小的时候。”
  宋国公夫人此时闲了下来,便问起了胡玉璋:“胡氏的病还没好?这很快都要过年了。”
  平嬷嬷道:“我看三夫人的病倒没什么大碍,大夫也说她是心情郁结。”
  宋国公夫人心里叹了一口气,道:“那也只能等她自己想开,她娘家的事也不能怪季廷。他兄长在府里耍弄了多少把戏了,警告了多少次仍不收敛。他兄长这样的品行,之前的那些是察觉了,若是万一没察觉呢,谁能保证他哪天不来次大的,给国公府带来祸患。他兄长背刺咱们国公府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做过。”
  “我看她那个兄长,也没多把她放在心上。”
  平嬷嬷笑着附和道:“三夫人心里是暂时想不通,觉得世子爷这样做,是偏爱庄姨娘要为了庄姨娘兄妹撑腰,连正经的亲家都不要了。但世子爷也不全然是为了这个,爷是为了整个国公府考虑。”
  那位延平郡王真是个混不吝的,他故意在三少爷的周岁宴上闹那一出,坏庄大爷的名声,就没想过国公府的名声也会受此牵连?还有庄大爷也是四皇子的亲舅舅,这也会带累四皇子的名声。四皇子以后长大了,只要别人将这件事拿出来说,四皇子的脸面往哪儿搁。
  哪怕庄大爷不是庄姨娘的兄长,只要他是四皇子的亲舅舅,连国公府都不会不给几分薄面的。
  或许这位延平郡王不是没想过,不过是没将此放在心上。
  宋国公夫人想了一下,对平嬷嬷道:“你下午替我走一趟,去瞧瞧胡氏的病。就帮我跟她说,她是她,她娘家是她娘家,她嫁进孟家就是孟家的人,她永远都是世子夫人,让她赶紧把病养好起来。”
  平嬷嬷道了声是。
  这时,丫鬟二乔匆匆走进来,对着宋国公夫人屈了屈膝,道:“夫人,国公爷回来了。”
  宋国公夫人正在喝水的动作一滞,跟着很快,脸上的表情又恢复平静,将手里的茶杯放下来,道:“回来就回来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说着又道:“往年他不是不到临近春节,不让人去接他,他向来不肯回来的吗,今年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二乔摇了摇头,道:“我不清楚,但国公爷将行李都搬回来了,看样子像是过完年也不回观里了。”
  宋国公夫人垂下眼来,没有说话。
  此时,宋国公府外。
  小厮正忙着将马车上的行礼一件一件的往府里搬,而宋国公人已经进了明清院。
  孟季廷听到消息后,对来传消息的小厮点了点头,接着往明清院去。
  宋国公已经换了一身衣裳,此时正坐在榻上喝茶,见到他进来,放下茶杯,对他道:“老三,你回来啦。”
  孟季廷对他行礼后问道:“父亲今年怎么这么早回来了?回来前怎么没让人回来通知一声,好让人去接你。”
  宋国公板起一张脸,作出不高兴状:“怎么,我这个宋国公,不能回自己的家里?嫌我碍你的眼。别以为我把家交给你管了几年,你就当自己是一家之主了,只要我还没死,这里还是我当家做主。想当一家之主,等我死了以后再说吧。”
  孟季廷随口关心他一句,倒是遭他这么一顿莫名其妙的怼,脸上也有些不高兴:“我什么时候说了不希望您回来吗?我什么都没说,你倒把我当仇人似的。”
  说着坐到了他的旁边,又问他:“我看父亲把行李都搬回来了,这是打算过完年也不走了?”
  宋国公“嗯”了一声,道:“在青城观住腻了,打算以后都回府里住。”
  孟季廷道:“这样挺好,我一直也说让您回府里来住,一家人住一起多好。不过你这么突然,没有别的事情吧?”
  宋国公瞪了他一眼:“我能有什么事?心情愉快、身体健康,我不知道多好,倒是你,少见不得你老子好。”
  “那就好。”
  但宋国公行为这么反常,说话也莫名其妙的夹棒带刺,孟季廷心中仍有些不放心,问过父亲的安从屋子出来后,将他身边随侍左右的小厮叫了过来,问他:“国公爷最近身边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他最近身体怎么样?”
  小厮摇了摇头道:“没发生什么事,国公爷一直都挺正常的。就是前段时间,天气冷了之后他咳得厉害,我说让大夫来给他看一看,国公爷说不用,说这是陈年的老毛病,咳几天就好了。”
  “你再仔细想想,他最近有没有反常的地方。”
  小厮努力的想了一下,最后道:“也不知道算不算反常,就是前几天,我给国公爷收拾换下来的衣裳时,发现领子上有血迹。我问国公爷,国公爷说他的手不小心割伤了,手上的血不小心沾到上面的。因那天国公爷的确割伤了手,我便没有放在心上。”
  孟季廷听着有些不好的预感,慢慢沉下眼来,挥了挥手让小厮下去。
  到了下午,孟季廷亲自去宫里请了太医,领着他进了明清院。
  宋国公见到太医,摔了手上的茶盏,对着孟季廷吹胡子瞪眼,生气道:“我没病,看什么太医,你是不是盼着我早死,你这个不孝子。出去,出去,带着人给我出去。”
  他越是表现的异常,孟季廷越是怀疑他,对他道:“父亲年纪一把了,就别耍小孩子脾气了,太医就是来诊个平安脉,你身体没事让太医看看又不耽误你事,要是有事,也好及早发现,及早治疗。”
  宋国公耍起了脾气:“这些当大夫的,看谁都有一身的毛病。不看,不看,出去出去,你们都出去,看到你们就烦。”
  孟季廷不跟他废话,对旁边的小厮道:“你们把国公爷按住,让太医给他诊脉。”
  小厮道了声是,然后上前将他按住了。
  宋国公气得只管拿眼瞪着孟季廷:“你想干什么,你这个不孝子,孽障,你敢绑你老子。”
  孟季廷不理他,对太医使了使眼色。
  太医对他拱了拱手,放下医箱上前给宋国公诊脉。等太医撩开袖子,将手放到他手腕上时,宋国公大约知道挣扎也没用了,反倒安静了下来。
  太医诊着诊着,脸上的表情却渐渐凝重了起来。诊完之后,怕自己出错,又将手放在宋国公手腕上重新诊了一次,最后才起身对孟季廷拱了拱手。
  因着宋国公就在场,太医倒没有马上说他身体怎么样。孟季廷从他的表情里,多少有了些预感。使了使眼色让太医跟他一起出去,然后问他道:“国公爷的身体究竟如何了?”
  太医道:“世子爷心里要有准备,国公爷这是脏腑里陈年的旧伤,一直没有调养好,现在引发了五脏六腑的损伤。若我猜得不错的话,国公爷前些日子,怕是还有咳血的症状。国公爷,恐怕是大限将至。”
  孟季廷垂着眼,许久没有说话。太医拱着手,更是不敢说。
  过了许久之后,孟季廷才开口问道:“不能治好?”
  “下官医术不精,恐怕无能为力,就算现在开始精心治疗,也只能延缓,无法痊愈。”
  “他的时间还有多久?”
  “最长不超过半年。”
  孟季廷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眼睛微红。
  等他再重新进来时,宋国公脸上却十分平静,整理着自己的袖子,也不看他。
  太医出去开方子,孟季廷坐到了他的旁边,声音微哑的道:“父亲早就知道?”
  “怎么,知道我快要死了,要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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