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迫

  “不会危及北元一分一毫, 为何你不肯与皇上商议, 再由他派我去?”顾归冷淡道。
  朗振脸上的笑僵了一下, 道:“阿北, 除了你, 我不信任任何人。”
  顾归心头一动, 抬眼看向他, 正待说话,窗外突然传来一阵杀声,二人俱是一愣, 顾归迅速将窗户翻开一条缝,外面几十蒙面人骑着马杀气冲天的朝这边飞奔而来。
  她深吸一口气,朗振见她的注意力已不在自己身上, 肩膀垮了下来, 失神道:“晚了,一切都晚了。”
  他好不容易找到了机会可以让顾归跟他走, 可谁知道宁玄辰竟然在离城门这么近的时候就按捺不住了, 时机运气总是差那么一步, 难道他夜陵注定要亡?
  顾归看到队伍被冲得四零八落, 叶柏舟身旁有几个人在与他缠斗。而其他蒙面人在砍向旁的文臣时, 总是那么“笨拙”的砍偏,独独对他, 使出了十二分力气,明眼人一眼就看出是什么意思。
  叶柏舟膝盖上的伤还没好全, 此刻应对那几个身手了得的高手很是吃力, 顾归静静的看着,指甲不知不觉按进了木头中。
  “朗振,”她突然开口道,扭头看向双眼无神的朗振,“若今日之后我还活着,你就将所有隐瞒的事都说出来,我自会斟酌要不要帮你。”
  朗振先是欣喜,随后一惊:“什么意思?你有危险?”
  顾归微微一笑,撕下一片衬裙,咬破手指写了几行字交给他:“待会儿若是有机会见江逸,让他将此物交到将军府,至于你,先顾好自己再说吧。”
  说完不等朗振反应,便翻身下去,夺过身边一个禁军的长刀迎了上去,帮叶柏舟挡下身后的一击。
  叶柏舟见她出现,眉头倏然皱紧:“谁让你来的?!”
  “我年纪轻轻的,还是不想做寡妇。”顾归叹息。宁玄辰一行已经越行越远,他们那里只有少数几人在装模作样的缠斗,只有叶柏舟身旁的这些,是个个豁出命要杀叶柏舟的,也不知道宁玄辰给他们下了什么命令。
  这些人见顾归来了也是一愣,随后又来了两个帮忙,顾归与叶柏舟瞬间顾不上说话了,吃力的应付这些人。
  顾归看到其中一个,哪怕蒙着脸也看出是自己当初送到莫军师身边学兵法的小子,这才短短几个月,没想到已经混到皇上心腹的位置了,还真是好本事。
  李果远远看到顾归来了,急忙进马车禀报宁玄辰。
  宁玄辰勃然大怒,摔了手里的茶杯哆嗦道:“好!好你个顾归!说了不让你来,你!”
  “皇上,要不要让那些人停下?”李果也有些着急,他平日固然不喜欢顾归,可毕竟是从小相处长大的,也知道对于北元来说,顾归更像一个象征,是不能出事的象征。
  宁玄辰厉声:“为何要停下?!随她去,叶柏舟一定要死!”此事他既然做了,便一定要做成,他无法容忍,他的北元第一将军眼里有除了百姓之外的人,也不准顾归眼中有除了自己之外的人。
  李果不敢说话了,只是趴跪在地上颤抖。
  禁军很快将马车队聚到了一起,将所有人都护在里面,跟着太师来祭祀的林业怕得直发抖,手里握着一把长刀不放,哆哆嗦嗦的问太师:“爷爷,我们会不会有事?”
  现下只有叶柏舟和突然冒出来的顾归二人还在危险当中,而宁玄辰却没有任何动静,只能说他心里是想要这二人死的,而这场意外,看起来也蹊跷太多,像是刻意安排的一般。
  为了安孙子的心,太师将自己的猜测低声与林业说了。当林业听到皇上要顾归死时,眼底闪过一丝恨意,笑道:“这样就太好了,她一个女子祸乱朝政,早该死了。”
  “闭嘴!”太师低声叱道,“莫让旁人听到了。”
  “那又如何,这里都是爷爷你的人。”林业看了眼周围的文官,有些满不在乎。
  远远听到几句的秦余便要上前来,被江逸一把拉住:“秦兄,莫冲动。”
  “皇上为何要将军与叶兄死?”秦余沉着脸问,“若是对臣子不满,大可以交给吏部,若是他们犯了什么错,也可以送来大理寺,为何要用如此下作的手段?!”
  “秦兄,你小声些,若你再冲动,那叶兄和将军就必死无疑了。”江逸面色凝重。
  秦余的嘴动了动,叹了声气:“那可如何是好,如今救人要紧,不如我去找皇上先求情?”
  江逸看他一眼,能让秦余说出求情两个字的人,他怎么也想不明白皇上会有什么不满。
  “求情无用,眼下这个形势,脑子清楚一点的都知道皇上要他们死。”江逸道。
  秦余:“那怎么办?”
  江逸看向打斗那边,似乎聚的人更多了,叶柏舟和顾归的身影都有些看不清楚,而自己这边上百禁军,都在假模假样的与几个“敌人”打斗,没有要去援手的意思。
  照这样下去,二人必死。
  江逸嘴角勾了勾:“可总有那脑子不清楚的人,以为这是真的外敌入侵,要拼死去救自己同僚。”
  秦余一愣。
  “秦兄,你武艺如何?”江逸问。
  秦余抿嘴:“君子六艺,本该样样精通……”可若是有武艺那种东西,当初也不会在御花园内被几个白身打个半死了。
  江逸笑笑:“很巧,我也不行,所以过去做做样子便可,还好那边两方都是皇上的人,谁也不至于伤咱们的性命。”
  秦余一听便懂了,从身后护卫腰中抽出两把剑,二人趁人不注意,骑着马冲了出去。
  周围的禁军一时不防,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骑马跑了出去。
  战圈中,叶柏舟身上已经中了数刀,他剑虽用的好,可想到这些人也是自己人,便没有刺出去的狠心。这些人也看出了叶柏舟的心软,再下手时便带上了一分愧疚,不敢像之前一样了。
  顾归也是以防为主,大概是这些人收的命令里不包括杀她,所以对她动手时会顾忌很多,她身上也因为没受多少伤。
  但二人也已到了力竭的地步了。蒙面人将他们困在一起,叶柏舟与顾归背靠背站着,叶柏舟没拿剑的手轻轻握住她的手,顾归只觉得他手上黏腻一片,不用想也知道不会是汗。
  她哽咽道:“可怜我顾归杀了那么多敌人,却要死在自己人手里。”
  蒙面人一顿,对视几眼,都没有了下手的狠心。他们是各大军营里选出来的,野猪将军这个名号对于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他们心里比谁都清楚。
  “抱歉。“叶柏舟喘着气道。
  顾归微微一笑,看向宁玄辰所在的马车方向:“我愿意的。”
  宁玄辰冷淡的坐在马车里,虽然看不清顾归的模样,可他就是知道顾归在看自己,在求自己的帮助。他眼底漠然一片,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李果跪着进来,双眼含泪道:“皇上,秦榜眼和江探花去助叶柏舟了,他们二人不通武艺,怕是要折在里头啊!”
  宁玄辰静静的坐着,连眸子都不曾垂一下。
  李果只好退了出去,没过多久,他再次哭着进来:“皇上!朗振王也加入了,再不停止怕是要糟啊!”
  宁玄辰依然不为所动,,李果焦急的朝外看了一眼,红着眼眶道:“若是朗振王在北元出了什么事,北元定然要给夜陵一个交代,皇上,三思啊!”
  顾归这边,已经做好了与叶柏舟同生共死的准备,结果突然冲过来两个骑着马的蠢蛋,直接将蒙面人的计策打乱,拎着剑就是一阵乱挥。蒙面人怕伤到他们,便不敢靠得太近。
  “将军,我保护你啊。”江逸喘着气道,他的旁边是正拿着剑画花的秦余,两个人仿佛街头玩骑马打仗的幼童,连握兵器的手法都是错的。
  顾归无言的看他们一眼:“滚回去,此事与你们无干,不要做傻事。”
  “我不!”江逸反驳,“若是将军死了,那谁给我做靠山?”
  “江弟,怎可说结党营私的事!”秦余皱眉。
  江逸的手腕子都疼了,听到他的话后斜了他一眼,敷衍道:“是是是,秦兄说的是。”都这个时候了他还能说教,只能说是真勇士。
  在他们说话的空隙,蒙面人对视几眼,有四人看准了江逸和秦余的空隙,将二人捉了起来,强行按在地上。
  “放开本官,你们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江逸愤怒的挣扎。
  顾归又看了眼宁玄辰马车方向,心脏一抽一抽的疼,叶柏舟似是察觉到她的失神,低声道:“归儿,收心。”此刻不是难过的时候。
  顾归深吸一口气,眼底染上一股杀气,再出手便凌厉了,蒙面人感觉到她的打法明显与之前不同,也不敢再应付,拼死迎了上去。
  顾归的长刀刺进一个蒙面人的肩胛时,所有人的眼睛都红了,这一刻再无什么情分,彼此都成了对方的靶子。
  朗振赶到时,迎面帮顾归挡了一半的攻击,嗤道:“阿北,你们的皇帝似乎也不怎么在乎你,不如随我回夜陵吧。”
  “你先活着再说吧。”顾归淡淡看他一眼,与叶柏舟相握的手更紧了些。
  她不放心的回头看了一眼,叶柏舟朝她笑笑,她才放下心来。叶柏舟身上有些血迹,应该是受了些伤,但是看他的动作,问题应该不大。
  顾归的虎口因为长刀震出了一道深可见肉的伤口,天很凉,她的额发却已经湿透,地上是被蒙面人押着的秦余和江逸,旁边是为了护顾归而来的朗振。叶柏舟耳边静了一瞬,刀兵相交的声音都没了,只剩下呼啸的风声。
  对面一支长剑挥了下来,叶柏舟目光一凝,按住了顾归还击的手,将满是惊愕的夫人抱到怀里,自己身子一侧,将后背露给了长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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