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

  宁玄辰张了张嘴, 却没说出反驳的话。
  顾归笑笑:“那我也给皇上指几个方向, 一是我与叶柏舟都辞官, 从今开始权势富贵都与我们无关。”
  “不准!”宁玄辰忍住怒火, 她竟想着离开。
  顾归像是知道他会拒绝, 也不着急:“二是皇上随便给我找个人嫁了, 那我便像皇上担忧的那般, 不管那人是谁,文官也好武官也罢,我都要扶持出一个可以与太师抗衡的重臣, 皇上从此要看好了自己的权力,不要被我夺了去。”
  “你还敢造反?”宁玄辰气笑了。
  顾归抿嘴笑:“还没准的事呢,现在皇上听着是不是很可笑, 可惜我说的是真的, 也请皇上努力些,给北元添几个皇子, 这样待我做了摄政王, 也好从中挑选个听话的。”
  “整个北元也就你敢说这话了, 若是旁人, 朕定然杀了你。”宁玄辰眼底闪过一丝狠厉。
  顾归眼神透亮:“这便是我给皇上的第三条路, 杀了我,便什么烦心事都没有了。”
  宁玄辰站了起来, 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冷嘲道:“你就是看准了朕不忍心杀你是吧?顾归, 朕到底是皇上, 不可能无底线的惯着你。”
  “可是叶柏舟便会。”顾归垂眸。
  宁玄辰一愣。
  “叶柏舟不会在对我好时也要考虑其他事,他对我好便是真对我好,不会将我当做平衡朝政的筹码,不会用我去牵制谁控制谁,不会每一份礼物之下都暗藏条件,”顾归想到那个生死未卜的人,脸上泛起笑意,“我如今也终于如皇上一样,幸运的遇上这样的人了。”
  宁玄辰淡淡道:“朕的身边可没有这样的人。”
  “我便是啊,”顾归坦荡荡道,看着一脸惊讶的宁玄辰忍不住笑了,“哪怕皇上现在逼我与心爱之人分开,我也没有恨皇上,叶柏舟对我也是这般,不管我做了什么,都会包容忍下,能遇到这样的人很幸运,不是么?”
  宁玄辰的指尖微微发颤,再开口声音都变得力不从心:“你在怪朕……”他确实做不到待她如此,自他登上这皇位的第一天起,便注定他做不到了。
  “从没有过,”顾归摇头,“只是皇上,你的礼物就在此处,永远都不会离开,我的礼物你能不能还给我,若是没了他,可能我此生都不会遇到眼中只有顾归、而非将军的人了。”
  “你累了,歇着吧。”宁玄辰匆匆转身,顾归在他身后轻轻叹了声气,脸上的笑逐渐消失。
  翌日休沐。
  一大早,江逸正在吃早膳时书童跑了过来,跪着道:“老爷,门房说有个将军府的姑娘求见,说是叫含笑。”
  江逸一顿,立刻想到是顾夫人有事找他,赶紧道:“让她进来。”
  片刻后,含笑走了进来,看到他桌上的早膳脸上一红,知道自己打搅到别人了,她抿了一下唇,沉重的行礼:“江探花。”
  “可是顾夫人叫你来的?”
  “不是,”含笑犹豫一下,道,“是我自己要来的。”
  江逸顿了一下:“可是有事?”
  “请江探花救救叶状元和将军,含笑知道这次的事不好解决,可还是擅自来求探花,”含笑缓缓跪了下去,双眼含泪祈求道,“夫人已经几日没有休息了,再这样下去,恐怕身子会出毛病。”
  江逸叹息着将她扶起来:“我待会儿便要去为此事见一个人,你先回去,告诉顾夫人,不必忧心。”
  含笑看出他在赶自己走,想到她认识的如今能帮将军的人也就江逸一个了,便不敢得罪于他,听话的出门了。
  待坐上马车,车夫在前头问道:“含笑姑娘,我们现在回府?”
  含笑心里挣扎了几番,道:“先找个地方躲起来,我们等江探花出了门再说。”她得知道,江逸是否真的要去帮将军,若不是的话,得趁早跟夫人说了,另想办法。
  日头慢慢高升,江逸却没有如他说的那般出门,含笑咬紧了嘴唇,分明是大冷的冬日,她却出了一身的汗。
  正当她要放弃时,江逸牵着马出门了,她心下闪过一丝疑惑,这些文官不是一向乘马车出行么,今日怎么换了马匹?
  “含笑姑娘,我们现在跟着去吗?”车夫问道。
  含笑点头:“莫跟得太紧,我们去看看他要见何人。”
  马车慢悠悠的往前走,含笑看着前方挺拔的身姿,心里仍是疑惑,于是问车夫:“大哥,你说平日都是马车出行的人,会因为什么突然骑马?”
  车夫想了一下,道:“要么去的地方马车过不去,要么是不想有人跟着吧。”若是马车,他总不能自己做车夫。
  含笑恍然,再看他们是朝城外走的,心里对江逸的疑惑更大了,不知他要见的是何人,竟要选在城外见面,这人对将军又有何帮助。
  出了城江逸的马车朝一条小道走去,周围是一片无人的树林,车夫怕他会发现,又离他远了一些。
  待穿过树林,见到了一片茅草屋,江逸翻身下马走了进去,茅草屋旁已经拴了一匹马,看来他要找的人已经来了。含笑想了一下,让车夫驾着马车走得远了一些,自己拎着裙摆小心的靠近茅草屋。
  屋内,还不知道自己被跟踪的江逸淡定的站在那里,旁边是一脸嫌弃的林业:“京都城内那么多酒肆戏园子,怎么一定要来你跟你乞丐娘的老窝?”
  “这里清净,做什么也方便。”江逸垂眸道。
  林业想到他约自己来的原因,也不嫌这里脏了,好心情的坐到满是灰尘的椅子上,将脚高高的抬在桌子上,傲慢道:“拿来吧。”
  江逸从怀中掏出一盏玉章,一拿出来整个屋子里的光都柔和了,即使三岁幼童也知道此物价值连城。
  林业立刻从他手中夺过来,厌恶道:“我那个死爹倒也是舍得,竟将此物给了你母子二人。”
  “我是他嫡子,给我不是应该的?”江逸淡淡道。
  林业嗤笑一声:“白日做梦呢?我们林家什么时候承认过你?记住了,你随你母亲姓江,与我们太师府没有一分钱的关系。”
  “这可未必。”江逸看向他。
  林业皱眉,往日自己这么说,他巴不得要撇清关系,怎么今日就顺着自己说了?他看到江逸的眼神,蓦地一慌,强装淡定道:“懒得与你废话,总之既然把这东西给我了,我便回去求求爷爷,让他帮顾归说话,不过你别抱希望,爷爷巴不得她早死。”
  就连他也是巴不得的,可惜那日没能杀了她,大好的邀功机会就被浪费了,回来还挨了一顿臭骂,想到此事他便觉得愤怒,自己分明做的是合皇上心意的事,回家却还要挨骂,爷爷真是老糊涂了。
  可能是觉得江逸翻不出什么水花,他在说此事时毫不掩饰自己的心思,江逸觉得好奇,为何同是一个父亲所出,他林业就能蠢到如此人神共愤的地步?
  皇上当初之所以饶过他,不过是借此逼太师闭嘴,若是太师敢和文官串通起来逼皇上给将军定罪,皇上便会以林业刺杀朝廷重臣一事威胁。若非为了保住孙子,太师此刻也不会老实如鹌鹑。
  这个蠢货给他亲爷爷当了多大的绊脚石,可怜他还在洋洋得意。
  江逸眼底闪过一丝嘲讽,从身侧摸出了匕首。窗外的含笑听到他是在求人救将军、还拿出了自己重要的东西后,便往后退了两步,准备回去了,一边走一边暗骂自己的小人之心。
  她刚往外走了两步,房内突然传来一声惨叫,接着便是桌椅碰撞的声音,含笑一愣,顾不上多想便折了回去。
  猛地将门撞开,被屋里的景象吓了一跳,地面上全是血迹,血的源头是那个陌生男子的胸口,此刻男子正被江逸压在身下,二人正在搏斗。
  含笑震惊的往后退了两步,双脚无力的扶着门框。屋里两人看到她也是一愣,林业立刻绝望道:“救命!救命……”
  江逸顾不上多想,喘着气去拔卡在林业胸口的匕首,他没做过这种事,一刀刺下去刺得偏了,虽然林业流了很多血,反抗却依然有力,他要耗费很大的力气才按住他。
  含笑跌坐在地上,怔怔的看着二人,这人不是江逸找来帮将军的么,怎么两人突然打了起来,看样子还恨不得杀了对方?
  看清楚二人的动作后,含笑确定是江逸先动的手,可他为什么要动手?杀了这人谁还来帮将军?莫非……莫非他根本就不想救将军?想到这里,含笑僵住的腿脚动了动,却还是停在了那里。
  她内心真是复杂到了极点,纠结又惧怕的看着两个人殊死搏斗。
  江逸一咬牙,将匕首拔了出来,林业立刻哀嚎一声,脸都扭曲起来,一胳膊将江逸打倒,匕首飞了出去。林业眼底血红,抓着江逸的胳膊死死的咬了上去。
  江逸一只胳膊被制住,另一条拼命地去够匕首,林业立刻将匕首踢开,狰狞地掐住了江逸的脖子,恨道:“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
  江逸一开始还反抗,慢慢的力气越来越小,一张脸憋得通红,林业眼底满是得意和疯狂,手下加重了力度。
  江逸的脸慢慢转向含笑,看到对方恐惧的表情后,费力的挤出一丝微笑,似乎是在安抚受到惊吓的她。
  于是含笑恐惧中生出一股无言的滋味,这人到底是什么意思,自己都快被杀了,还有功夫来安慰她?
  林业看着掐着的人,眼中升腾出一股快意,这么多年以来不如江逸的愤怒都得到了舒展。正在他以为自己能杀了江逸的时候,突然觉得背后一疼,随之手上的力度一瞬间便消失了。
  林业不可置信的看向身后,含笑一手鲜血,惊恐的看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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