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
猎户已经等在那里了, 看到顾归进来后立刻站了起来, 顾归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他赶紧伸手扶住她。
顾归深吸一口气, 强撑着坐下。
“北将军, 你受伤了。“猎户皱眉道。
顾归微微摇头, 虚弱道:“可是全烧了?”
“全烧了, 北将军,下面该怎么做?”猎户问。
“等。”
“等什么?”
“等你们朗振王胜利的消息。”
城墙下,朗振杀红了眼, 还有些稚嫩的肩膀上穿着沉重的铠甲,拼命的杀向对方。
在夜陵拼死反抗的时候,伥奴的战鼓突然激烈起来, 朗振看着加快攻城的伥奴人, 突然放松了些,立刻折回城内, 高声道:“我们已经烧了他们的粮草, 杀啊!”
兵士们精神一震, 更加疯狂的反击。本来还占上风的伥奴人一听到这个消息, 先是慌乱了一瞬, 朗振便趁着他们慌乱的时候,将城门突然大开。
夜陵突然涌出无数“北元将士”, 城墙上也扬起了北元的旗帜。伥奴将军一看,立刻召集所有人撤退。夜陵兵士假意追了一段, 便快速折了回来。
直到城门关上, 朗振才跌坐在地上,喃喃道:“熬过去了,熬过去了……”
那日顾归跟他说,烧了他们粮草之后可能会遭到伥奴更疯狂的反扑,到时候一定要趁他们乱的时候,将假冒的“北元兵”放出城去,彻底击碎他们的侥幸。若是伥奴将军不傻,自然不会用自己已经疲累的兵士与北元士气正弘的兵士们对上。
“若是他傻呢?”朗振认真问道。
顾归推开窗户后转身,身后是万丈光芒,轮廓都被渡上了金边,她听到他的问题后笑了起来:“若是傻的话,那我也无能为力了,谁遇上这样难琢磨的傻将军都是要输的。”
“你也会输吗?”
顾归想了一下,诚恳道:“大概会吧,我也不知道,毕竟我好像没怎么输过。”偶尔输上一次也会很快找回场子。
“那这次也会赢吗?”
顾归白了他一眼:“谁知道呢,看命吧。”
他的命很好,夜陵又赢了一次。朗振喘着气失神的想,不对,是顾归强行改了命,所以他才能赢的。
今日顾归是他友邻,若明日成了敌人呢?
“王,您先下去歇歇吧。”守城将军道。
朗振摆了摆手,道:“我等北将军回来。”
猎户从外面回来,给顾归装了一竹筒溪水回来,顾归拿着喝了两口,东日的凉水喝得她肚子难受,便不喝了。
猎户道:“伥奴大军已经回来了,北将军,天马上要黑了,等天黑了我们再走可以吗?”
“我现在不舒服,跟你一起只会拖累你,你先走。”顾归气息不稳道。
猎户急了:“那怎么行,您一个人在这里会有危险的。”
“你回去之后,告诉朗振,让他找几个人备些带毒性的药材,研磨成粉下在山上的溪水里,这边偏僻,你也跟着一起来,好方便回来找我。”顾归勉强说完,便闭上了眼睛。
猎户见她坚持,只好点了点头,待天黑以后,自己独自往夜陵跑去。
朗振一直在城楼上等到天黑,一整日都没有吃喝,手下来劝了几次,便不敢来劝了。
夜色中远方传来马蹄声,城楼上的兵士立刻举起手中的弓箭,他猛地站了起来,眼前隐隐有些发黑。
等看到只有一人回来后,他的血液凝了片刻,跌跌撞撞往城楼下跑去,待猎户进来了,他拎着猎户的衣领问道:“阿北呢?阿北呢?!”
“王,北将军她还在山中躲着!”猎户赶紧道。
朗振松了口气,随即板了脸:“为何没与你一起回来?”
“北将军受伤了,要我先回来,”猎户跪下,“王,将军命我给王传几句话。”
朗振听到她受伤的事后心神有些不宁,愣了半晌后才想起来说:“什么话,站起来说。”
猎户站起来,将顾归在山中安排的事告知他,朗振越听脸色越凝重,最后朝猎户摆摆手,自己站在城门前愣了许久,才呼出一口长气,按着心口道:“宁玄辰,你北元何德何能……”
顾归一个人躲在山洞里,胳膊上的伤口已经凝住了血,被随意的包扎着。她浑身发冷,默默的缩成一团。她不知道外面是否有埋伏,所以连火都不敢升。
算起来也差不多一天没吃东西了,她的肚子咕噜一声,不由得叹了声气:“真是凄惨。”
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将自己搞得如此凄惨了,想到导致自己沦落至此的罪魁祸首,她不满的拍了一下小腹,低声骂道:“小混蛋,不争气!”
这么一骂,肚子神奇的不疼了,她顿了一下,有些哭笑不得:“真是不打不成器。”
好在肚子不疼了,胳膊上的伤也就不值一提了,她呼了口气,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刚准备往外走,便听到外面有人小声说话,她顿时不敢动了,往山洞深处躲去,彻底把自己隐藏起来。
刚藏起来腹部又传来了不适感,她认命了,还是耐心等到天亮之后,等朗振派人来接她吧,否则跑到一半时肚子突然发作,她可真是没办法了。
朗振依然站在城门前,身旁的火焰照得他的脸明灭不定,猎户走了之后有些担忧,便折回来找他:“王,我带人去找北将军吧,那个山洞很偏,知道的人不多。”
“……好,我叫几个人跟你一起,你们先去投药,知道吗?”朗振道。
猎户一喜,赶紧跪下磕头,朗振深深看了这人一眼,转身离去:“将十二侍卫叫来,本王有话跟他们说!”
朗振将侍卫们叫到一起,吩咐了几句话后将搜罗到的药粉交给他们,猎户隐隐约约听到“斩草除根”之类的话,
朗振看了支楞着耳朵的猎户一眼,然后把他也叫了过来,道:“下药一事关乎夜陵存亡,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是!”
待十三人一起出了城,趁着天还未亮,一路绕过伥奴阵营摸上了山里,猎户找到顾归说的那道溪水后招呼他们过来,侍卫看了眼天,道:“还不是时候,要等到他们帐房开始生火才能下药。”
“各位官爷,小人能不能问一句,为何要等到那个时候?”猎户有些着急,“北将军还受着伤,该尽快找到她才是。”
侍卫长看他一眼,叱道:“你懂什么!这些药是要喂到伥奴嘴里的,若是下的太早,被溪水冲干净了怎么办?!北将军重要还是夜陵安危重要?”
猎户不敢说话了,唯唯的站在一旁,焦急的等着伥奴营地生出烟。
又等了一会儿,天边已经开始蒙蒙亮,侍卫们掐准时机,将背着的药粉尽数倒进溪水中。
猎户看得心惊,道:“不会将伥奴人毒死以后,这条溪水也不能喝了吧?”
“你想的美,”有侍卫忍不住嘲笑出来,“别看这些药挺多,散到溪水里也只会慢慢散开,连伥奴人都不一定毒的死,更何况是十里之外的夜陵。”
猎户放下心来,有些不好意思道:“是小人愚昧了,那咱们现在去找北将军吧。”
“等一下,还要做些事。”侍卫长拦住他,拿出一件伥奴衣裳给他,“你且换上,待会儿走的时候还能打个掩护。”
猎户不疑有他,立刻将衣裳套在身上,快穿好时急促道:“咱们走吧。”
侍卫长点了点头:“前头带路。”
阳光从林子上空照了进来,却让人感觉不到一点温度,顾归发着抖醒来,决定回去以后要揍朗振一顿。按她的计划,天亮之前就该有人来接自己的,可现在已经快午时了,也没见个人影子。
她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随后脸色变得一言难尽,默默捶了捶已经发麻的腿,扶着墙准备活动一下的时候,突然听到外面传来动静。她赶紧躲了起来。
“北将军,你在里面吗北将军?”外面有人小声问。
顾归认出是朗振侍卫长的声音,顿时松了口气:“在,你们等着,我这就出去。”
待借着两个侍卫的力出了山洞,顾归总算是舒坦了些,斜了侍卫长一眼问:“为何这么晚才来?”
“按将军的吩咐,先去溪水里下了药才来的。”侍卫长恭敬道。
“是我派回去的人带你们来的?”
侍卫长一顿,想到她说的是那个猎户,微微摇头道:“他跟我们说了你所在位置,我们自己找来的。”
顾归点点头道:“原来如此,我们从山后绕回去吧,不要撞上伥奴军。”
“回北将军,他们已经中了将军的计,现在已经弃了营帐往伥奴去了,所以不必绕路。”侍卫长道。
伥奴安营的地方是在山前,若是不用绕路确实可以少走许多路。顾归笑笑:“你们还等着看完结果之后才来的啊。”
那条溪流是伥奴人饮水的主要来源,她让朗振下了药,不出意外他们定会出现或深或浅的病症,再加上她营造出夜陵有援军一事,伥奴忌惮北元军会直捣黄龙,必然会立刻拔寨离开。
只是这中间需要一点时间,难怪自己等了这么久,原来这些人在等着看伥奴的反应。
侍卫长笑笑:“这不是怕出了什么意外么,多亏北将军了,夜陵逃脱了被灭国的命运。”
“我要护的是夜陵百姓,你谢我做什么?”顾归嫌弃的看他一眼,指尖竭力保持镇定,“走吧,要往何处去?”
“伥奴人应该已经走了,咱们直接从他们营帐中过去吧。”侍卫长提议。顾归看他一眼,懒洋洋的朝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