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错综复杂
林封谨点头道:
”不错,岳父高明。”
左雅思虽然善于持家,但是在这些方面终究还是有些欠缺的,便有些发急的道:
“可是,这条线既然不能碰的话,那么岂不是和没有发现一样?”
林封谨笑了笑道:
“那倒未必,首先,绑匪要让文家人死心塌地给他们做事,那么就一定要取信于他们,这就表示他们已经和文家人之间有进行联系沟通,那么,我们这边假如进行了新的应对方案,使得文家人聚集起来的行为变成徒劳的了,那么幕后的绑匪就一定会进行某种指示,让文家人改换一种办法来给我们制造麻烦......这时候我们假如能抓住这个时机,自然就可以顺藤摸瓜。”
左知府听得连连点头,左妹子却是很呆萌的看着林封谨,撅着嘴道:
“我听不懂。”
林封谨哈哈一笑道:
“比如,我们这就找来文家人,知会他们一声,说是下面的州府已经行文了过来,发现了文某的行迹。那么文家人自然就会陷入茫然和慌乱当中,因为这已经开始和他们掌握的情况出现了偏差,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当然就不会执行绑匪的意图了,绑匪肯定会监控着文家人的行动,发觉不对,那么肯定就会前来威胁询问了解情况,这时候自然就是我们的机会。”
左知府赞道:
“贤婿大才,果然能被英王依为臂膀。”
林封谨微微摇头道:
“要是对方真的这么好对付,那就是万幸了,不过我总是觉得他们所谋极大,能够做出这样大图谋的组织,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不是我危言耸听,这件事不容忽视啊,我还是去书院请个假,亲自跟进算了。目下这状况确实是大意不得,一旦有什么纰漏的话,不能不小心行事。”
林封谨要来办这件事,左知府当然是信得过的并且举双手赞成。当下就将自己的总捕头,副捕头给叫来了,给他们介绍了一下。这两个人乃是在邺都当中最少都做了十多年,乃是不折不扣的地头蛇,一听说是林封谨林公子,都是十分惶恐,何况他还是顶头上司的女婿?无不唯唯诺诺。
接下来林封谨想了想,觉得这些江湖上的鬼蜮伎俩还是要以毒攻毒,便从自己家里面将谢瘸子和黑老三调了过来,谢瘸子要负责知府内外的安危。避免被人狗急跳墙下毒之类的,而黑老三则是跟随着自己一同行动,要借助他的见识阅历,应该有事半功倍的效果。
等到黑老三来了以后,林封谨便和他先去查看了一下那死掉的“魏川”的遗物。这家伙的行李其实很简单,几本书,几件衣服而已,没有任何表露出身份的东西。不过,当黑老三看到了那支破破烂烂的秃笔的时候,顿时愣了愣,然后叫人拿些菜油和石灰来。
林封谨看到了黑老三的模样。顿时心中一喜,知道他有所发现,便立即叫人去照做,然后就见到黑老三脸色凝重的用布包了手,拿起来了一支新的毛笔,蘸了菜油之后慢慢的往那只秃笔上涂抹。说起来也怪,那菜油居然是被那貌似平淡无奇的笔杆给吸收了进去。
黑老三就一直往上面涂,整整耗费了两碗菜油,这才罢手,然后才在那秃笔的笔杆上面撒上了石灰。顿时,那笔杆上就发出了吱吱的声音,仿佛是正在被腐蚀一般,隔了一会儿,黑老三继续往上面刷油,将那些泡沫污秽给刷掉,这时候围观的人都变了脸色,原来那秃笔的笔杆,赫然是一根人的骨头截去前后两端做成的。
接着黑老三又看了看这支秃笔的笔头,然后道:
“活人的骨头制成的笔杆,死人的头发做成的笔头,我已经整整二十年没有见到这种邪术了。对了,有谁直接用手摸过这笔杆的?”
这时候,有一名四十上下的衙役剧烈的哆嗦着,看起来站都站不稳了,带着哭腔道:
“我,我,我摸过......”
黑老三道:
“摸了多久?”
旁边的人顿时窃窃私语:
“这不是汪老四吗?号称毛过拔雁的,嘿,触了大霉头吧。”
汪老四那表情简直比哭还难看:
“大概一盏茶功夫吧,并且,并且我还用嘴咬过。”
黑老三惊奇道:
“你用嘴咬??这.......这,你有这种嗜好??”
旁边的衙役当中都有人笑得前仰后合了,便有人在旁边讥刺的道:
“去年有个酸丁,却是在中空的笔杆里面藏了好几颗珍珠,后来才被发现,肯定汪老四想起了这旧例子,贼心不死,也是觉得可能有油水捞,所以干脆用嘴去咬一咬。”
汪老四倘若是在其余的时候,早就反唇相讥,破口大骂,这时候却只能哭丧着脸一个劲儿的追问道:
“大人,大人,究竟会怎样?”
黑老三叹了口气,然后将那块人骨笔杆捏裂,放到了旁边的一只油碗里面,很快的就见到,里面窜出来了一只一只黑芝麻大小的小虫子,而这些小虫子迅速的生长出来头发丝一般细长的四条腿,到处爬来爬去,不过却是被油粘住,根本就逃离不开,旁边的这些衙役都是见多识广,什么凶杀案子也见识了不少,却都是看得头皮发麻,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这时候黑老三才道:
“也不会怎样的,你用嘴巴咬,顶多就是这种鬼丝虫的卵跑进去,然后在你肚皮里面开枝散叶,只需要两三天,你的肚皮就和孕妇一样的鼓胀起来了,然后在爆掉之间,这些鬼丝虫已经将你的眼珠子啪啦的一声咬爆掉,里面的黑水飞溅,不过这些虫子有个优点,那就是会尽可能的保证你不死,所以当你眼珠子爆掉的时候,你还一定是活着的。”
汪老四的脸色已经无法形容了。面如土色已经压根都没有办法将他此时的表情贴切的表现了出来,忽然之间,他一下子就倒在了地上,抱着肚子痛苦的扭动着。尖叫道:
“救命啊,救命啊!”
之前黑老三形容得实在是太过恐怖,所以汪老四倒地之后,周围的人都是齐刷刷的仿佛见了鬼似的,一下子就发了一声喊,逃开了不知道多远,黑老三却是一怔,然后走上去摸了摸汪老四的脉搏,掰开了他的眼皮看了看,便在他的小腿上的几个部位用力的点了几下。
几乎是立竿见影的。汪老四忽然打了几个又臭又响的屁出来,顿时就不痛了,然后连滚带爬的抱住了黑老三道:
“大人,大人,求救上小人一救。小人势必倾家荡产来报答救命之恩。”
黑老三看着涕泪横流的汪老四,叹了口气道:
“你刚刚肚子痛是因为酒食过度,腐熟了肠胃,去药铺赎买一贴巴豆吃了便好。”
旁人听了都哄笑了起来,汪老四心中稍定,却是忽然又抓住了黑老三哀求道:
“大人,那我肚子里面的虫子怎么办?”
黑老三道:
“有没有中招。必须七日之后才看得出来,按理说只要那骨头笔管上没有裂缝,吞进虫卵的机会不大。”
“不大.......不大的意思就是有了?”汪老四颤声道。
黑老三笑道:
“要你真的中招,我也是没有办法的,趁早自己抹了脖子最好,免得到时候想死都死不掉。”
汪老四已经是直接吓瘫在了地上。这厮平时盘剥得相当狠,旁人都骂他扒皮狗,所以注定应该吃这番惊吓。结果七天过后汪老四活得好好的,不过足足瘦了三十斤下来,这七天当中更是散尽了家财到处去求神拜佛。之前聚敛的赃款都花了出来,并且日后做事也是收敛了许多。
发现了那只“活骨笔”之后,黑老三继续搜查的动作更加小心了,做什么都是在轻拿轻放,自身更是重重防护,双手都是套上了坚韧的皮手套。很快的,他就发现了那一只盛着蛊虫呕吐出来的黑水的竹筒,黑老三一看之下,脸色就凝重无比。
林封谨立即就发觉了他的异常,也是在旁边低声道:
“这东西很蹊跷?”
黑老三点了点头,站起来对着周围的人厉声道:
“清场!!除了公子之外所有的人都出去!!想死的就留下。”
有着先前汪老四的前车之鉴,谁还敢呆着,顿时一窝蜂的跑了出来,黑老三此时都是轻轻将那竹筒放在了桌子上面,自身都退开了三五步,然后眯缝着眼睛仔细的端详着竹筒上的纹理,显然,这竹筒看起来相当的普通,其实上面仔细看去,有着一道一道的花纹连接在一起,组成了一个玄奥的图案,相当的复杂。
不过,黑老三分辨了很久都没发觉这是什么,旁边的林封谨却已经相当凝重的道:
“这是一个做得很巧妙的法阵,我看看,是在平时可以缓慢的吸收天地之间的灵气,然后等到积累满了,就会向着外界发送出特定的信号........可见这竹筒里面装的东西一定是很珍贵或者说非常要紧的,一旦遗失,一定要尽可能将其找回来。”
“什么?”黑老三惊奇的道:“这不是一个防护的法阵吗?”
林封谨很肯定的道:
“不是,绝对不是。”
黑老三有些佩服的看了林封谨一眼,然后便靠近,将竹筒的塞子打开。这时候,因为已经过了很久,有一些大胆的差役已经返回了来,这些人也是不乏带着讨好林封谨的心思,便有人插嘴道:
“这个竹筒我们也看过,里面装的是那妖人用来写东西的墨汁,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墨汁?”林封谨奇道,便也凑上去看,结果发觉这里面的“墨汁”已经干掉了,应该是在竹筒的底部形成了一层硬壳,大概有两三寸厚。
黑老三仔细的端详了一会儿,然后从腰间取出来了一根银针,慢慢的伸到了竹筒的底部去,看样子应该是想要从里面刮出一点粉末来,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一件可以说是诡秘到了极致的事情,黑老三的银针刚刚刺进去一刮,从竹筒当中立即就响起了一声长长的呻吟声。这呻吟声里面蕴藏了极大的痛楚,仿佛是发出这呻吟的人都是要垂死了一般。
很显然,就连黑老三都没想到,竟然会出现如此诡异的事情!好在他事前早有准备,猛然从背后扯出来了一张黑布,猛的就将这只竹筒给裹了起来,形成了一只包裹似的,将口子死死的抓住,这黑布第一眼看起来十分普通,但是仔细一看。其上却是仿佛有着大量密密麻麻的花纹,仿佛是用那种十分高明的镂空技巧绣出来的。
紧接着这黑布居然仿佛像是气球那样一样的充气膨胀了起来,那竹筒更是在里面若活过来了一般,“咚咚”的到处碰撞,竭力想要夺路而逃。在短短几秒内。黑老三的额头上就沁出了大颗大颗的汗珠,咬着牙道:
“公子,你快走,我这边坚持不了太久的,这鬼东西上面的邪力好强!”
林封谨也是反应奇快,一弯腰就将黑老三给扛在了肩头上面,紧接着孑孓身法发动。整个人弯腰一弹,便已经迅速的窜了出去,直奔邺都的知府大堂!
等来到了大堂的时候,黑老三捏住那块黑布口子的手掌都是呈现出了青白色,其上更是有青色的血管剧烈的突起,看起来十分狰狞。只是一进入这知府大堂以后,明明是里面之前半个人都没有,却是响起来了一连串震耳欲聋“威武”的声音!
这就是衙门当中的“堂喝”,几十个衙役穿着官服,整齐的站在了一起。手中拿的是至少都打死了几个,几十个人的板子,同时肃穆的吼出来“威武”两个字,一下子就将官府的威严给烘托了出来。
这“堂喝”一出,黑老三顿时松了一口气,像是虚脱了一样的,额头上的冷汗都是一股股的冒了出来,林封谨断然道:
“你再顶五个呼吸的时间。”
黑老三虚弱的道:
“没问题,十个呼吸都顶得住。”
这时候林封谨已经是一下子就奔到了官府大堂的案桌前,伸手就将一只木块拿了出来,这东西黑沉沉的,上面雕刻的是龙形,但只有三爪,它有很多称呼,有时候叫醒木,也有叫界方和抚尺,但是,最通俗的叫法,那便是惊堂木。
这玩意儿的选料极为讲究,以结实耐用为本,多为质地坚硬,纹理细腻的高档红木,如檀木、酸枝、黄花梨、鸡翅木、黄杨木等,敲击桌案时声音响亮,像是左知府用的这一块,那就是黄花梨材料,都传承了至少七八位邺都知府了。
古往今来,发生冤案最多的地方是哪里?不是什么偏僻的地方,便是知府大堂和法院的审判庭,甚至活生生在大堂上被弄死的都不在少数,不过最奇特的就是,却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地方闹鬼啊,或者说是出现什么灵异事件的。
原因就是这些地方哪怕是怨气再重,却有国家的气运维持镇压!并且古代的衙门通常历史都很悠久,百年历史的不要太多,这些累累岁月积淀下来,可以说是自然而然就有一股强大无比的气场存在,那些冤魂怨念再怎么强大,所谓是物极必反,反而会形成克制的作用。
就仿佛是一个普通人杀了人,有可能会导致冤魂缠身,但是那些杀人如麻的将军,恶人,反而会搞得百邪趋避,阴魂鬼物的看了就逃都是一个道理。
而邺都的大堂更是君王脚下,龙气萦回之地,这其中产生的威压和刑杀肃然之力,可以说更是格外强烈,所以那被黑老三裹住的邪物尽管十分桀骜强大,但来到这昭昭公堂上,顿时就受到了极其强烈的压制!当然,黑老三为什么感觉到吃力,则是因为他包裹住那诡邪无比的竹筒的黑布也同样受到了极大的克制,他自然不愿意自己苦练的爆发消失,所以才咬牙苦苦支撑。
这时候林封谨拿了惊堂木来,黑老三立即就二话不说,抓住了自己的那块黑布就地一个狼狈翻滚逃了出去,顿时,所有的威压都由那竹筒给承受了,林封谨握持住惊堂木虚空压在那邪物上方,只听竹筒里面都是发出了“咯吱咯吱”的诡异声音。就仿佛是有人在里面磨牙齿似的,竹筒更是哒哒哒的想要滚开,可是哪里逃得掉?
林封谨此时便将惊堂木缓缓的朝着下方压了下去,可是。只听竹筒里面发出来的“咯吱咯吱”声音居然是越发密集,林封谨竟是觉得手上传来了一股极其庞大的抵抗力,明明惊堂木的下方距离那竹筒还有接近半尺的距离,可是就仿佛是下面有千军之力拖住,竟是令林封谨想要下压一寸,都是格外的艰难。
“小样儿?哥就不信治不了你!”林封谨冷笑了一声,忽然大声道。“外面有人吗?”
此时一干衙役早就赶来了,却是在外面偷偷的观望,听得林封谨一声呼喝,顿时便纷纷有人答应。
林封谨便淡淡的道:
“去请小姐。让她将大人的官印带来一用。”
官印的威力就不必多说了,林封谨刚刚觉醒妖星身份的时候,中唐曾经在南郑境内精心策划,设下了重重埋伏,要暗杀巡查使向烈。结果向烈乃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却能够凭借刚刚授予不久的官印与多名五德书院炼气士打成平手,这其中依靠的,便是官印当中蕴藏的浩瀚国运之力。
此时这竹筒当中的邪物再强,在这等环境下已经是苦苦支持,动弹不得,倘若加上官印。那么完全就是摧枯拉朽了。
官印虽然对任何官员来说,都是轻不授人的东西,拿现在的话来说,那就是官印与老婆都一概不外借的,但林封谨对左知府来说,也决计不是外人。于公于私都是会鼎力相助的,所以很快的,左雅思便将官印取了过来,却是一方狻猊舞水印,下面刻着的是四个古篆。邺都知府,材质乃是上等的和田羊脂玉。
这官印一出,便若泰山压顶也似的落了下去,从中扑出了大量的黑烟,每一道黑烟都化作了呜咽扭曲的人脸四散飘飞,最后在阳光下消弭,而那竹筒最后也是“咔嚓”一声破裂掉了,然后发出了幽蓝色的火焰化为灰烬,最不过,最后林封谨却是在那灰烬当中发现了一块惨白色的东西。
准确的来说,是一块骨片。
这骨片十分奇特,大概也就是半块指甲盖大小,否则的话也不能藏在那竹筒里面。看起来仿佛是骨头,但是触摸在手上以后,感觉却是非金非玉,更像是那种上了釉的古瓷,更奇特的是,仔细看的话,还能在上面看到许多奇特的纹理,这些纹理当中藏着十分玄奥莫测的东西,林封谨沉思以后,发觉极北之地的白罴的皮毛上,也出现了这种天然生成的纹理,这些强大的野兽能够操控暴风雪和寒冰,很可能就是依赖于体表生长的这些天然法阵。
而这块骨片上的那些纹理更是显得精密得多,甚至偶尔都会隐隐出现漂浮在骨片表面的幻象,白罴皮毛形成的纹理与这玩意儿一比,那完全就像是普通的竹制品和微雕技术的巨大区别,简陋得令人难以置信,完全一个是在天上,一个是在地下。由此不难推算出,这骨片主人在活着的时候,浑身上下的一身神通多半都是惊天动地,并且还是那种与生俱来的先天神通,根本无需苦修就可以任意施展的那种。
拿到了这块骨片以后,林封谨便将黑老三唤了进来,让他也来仔细观看,黑老三观看了以后沉吟不语,似乎想到了什么,不过不敢确定似的,便对林封谨道:
“假如公子信得过我的话,可以将此处发生的事情告诉瘟祖,他老人家见多识广,应该是知道来龙去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