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定计
等到林封谨过去的时候,发觉了帐中还有几个人正在和吕羽交谈着什么,他在旁边安静的听了一会儿,也不发话,旁听了几句便发觉这几个人都是前来的勤王军的将领,吕羽是在宽慰他们,并且还谈到了升官发财之类的东西,言语当中说得颇为热切,那几个人听得热泪盈眶,几乎是要跪拜下去了。
等到了这几个人走了以后,吕羽才望向了林封谨道:
“今天军议,你一个字都没有说,是有什么想法吗?”
林封谨躬身道:
“臣乃是大营总管,君上与大臣所议的大事并不在臣的职权范围内,因此自然没有什么太大的发言权。”
吕羽深深的看了林封谨一眼:
“你不是没有发言权,行军总管本来就有参预军谋的权限,只要你能说,那么没人说三道四,关键我是觉得你是有思路,但是没有说!简单的来说,你就是在藏私!”
若是其余的臣子听到了吕羽的话,肯定这时候是十分惶恐,汗出如浆,跪倒在地口称不敢,不过林封谨却是苦笑着摊开手道:
“君上,你这是要将我放在了火上面烤啊!”
吕羽深深的看了一眼林封谨道:
“你这话又是从什么地方说起来的?”
林封谨叹了口气道:
“其实我就不相信君上您没有半点儿头绪了,否则的话,若我没有认错的话,刚刚您见的这几位将军都是来自于勤王军吧?”
林封谨作为行营总管,后勤方面的事情一把抓,当然也是要和方方面面的人打交道。他认识这些将领也并不稀奇。吕羽一听了林封谨的说话,立即眼中就有一抹亮光闪耀而过,然后冷哼了一声道:
“听你这么一说。还仿佛真的是有些头绪呢,话说你这眼光还是真是毒。那么便说说吧?先前人多口杂,你应该是有点顾忌,但现在你说的话上天入地,只是出你的口,入我的耳朵,总应该是没有什么避讳的了吧?”
既然吕羽都自己有了头绪,林封谨也说话的时候便是没有了太大的顾虑了,沉思了一会儿道:
“其实.......中唐府兵一直都有一个非常大的缺陷。而这一点缺陷乃是先天优势,那就是步兵,步兵的劣势就是在于机动力上。虽然中唐府兵乃是难得的训练有素的精锐,甚至可以在战场上都排出那样的大方阵型出来,徐徐移动始终不乱,但是我相信,这绝对不可能是他们的常态。”
吕羽听了林封谨的话以后,也是皱起来了眉头道:
“根据抓来的俘虏说,他们平时训练的时候,至少可以保持这阵型走出十里。”
林封谨淡淡的道:
“十里已经很了不起了。但他们总不能在行军的时候也保持这乌龟阵,所以说一旦中唐府兵移动行军的时候,便是他们的弱项。一旦在这个时候遭受骑兵突袭,那么就发挥不出来自身的优势,伤亡势必十分惨重。所以,中唐府兵在行军的时候,势必要有骑兵在两翼随行散开,遮护,一旦有敌来袭,可以及时得到示警,有充分的时间来进行准备。”
“同时。中唐府兵一旦成功列阵之后,他们的骑兵即便是占据了劣势。也是可以退入到了中唐府兵阵势与阵势之间,受到保护。这样一来的话,二者相辅相成,可以说是效果极好。不过,在中唐军的内部,我却是知道一点情况,那便是从上到下,都是一致认为中唐府兵才是王牌,而骑兵却是辅助类的兵种,没有意识到他们的骑兵的重要性.......”
“这也是与中唐军平时所处的战斗环境有关,他们在对战南郑的时候,多数是以城市攻防战为主,在与西戎交战的时候,是在丘陵山地这样骑兵不容易展开的区域,也就是和咱们北齐的时候才需要顾虑骑兵,而最近十几年来,中唐似乎也知道我大齐不好惹,所以进取方向都是在南郑和西戎。”
吕羽听了林封谨的话以后,顿时眼中闪耀过了一道厉光道:
“你说得半点儿都不错,中唐人确实是对骑兵看得太轻了!我们那边也是有内线传来消息,说是叛贼田横投靠过去了之后,他手下的精锐骑兵也是被中唐人看轻,之前在咱们大齐享受到的各种优待都被剥夺了不说,各种地位更是全面下降!士气下跌得十分厉害,他们对骑兵的态度可见一斑,因此田横那边的几名被裹挟将领也是有悔过之心。”
林封谨沉吟道:
“既然是这样的话,那么我看君上也是胸有成竹了,接下来的战术,应该就是要围绕着中唐人的骑兵展开了。中唐人的骑兵对他们来说,就仿佛是鞋,米饭,盐巴这样的东西,看起来似乎很普通,毫不起眼,很容易被忽视掉,然而一旦是真的缺少了这东西的话,就会发觉非常致命!”
吕羽点点头道:
“你说得一点儿都没错,但中唐人绝对不笨,所以,我们只有一次机会,一旦这一次机会没有被抓住的话,那么对方一旦醒悟了过来,那么我们可以说就是十分被动了!所以这一次一定要将对方打痛,一次性的就直接让中唐人的骑兵断根!”
林封谨此时既然已经明白了吕羽的心意,并且他和吕羽之间也不是普通的君臣关系,于是便深吸了一口气道:
“倘若要这样的话,为求万无一失,那么就一定要下饵了,而且是下重饵!逼得对方来咬钩,让他们一旦踏入了陷阱之后,便是想要回头也都来不及了!”
吕羽点了点头,然后面无表情的道:
“我也是这样想的,天底下的事情,本来就是有得有失,这一次勤王军的表现我也都看在了眼里,确实是很有些让我失望......”
林封谨此时道:
“君上。话不能这么说,勤王军的表现虽然不算太好,却也是要看他们的对手。假以时日。还是不难从中练出来一支精兵的。”
吕羽微微摇头道:
“可惜朕现在已经是没有太多的时间来给他们了。”
林封谨默然了一会儿道:
“既然是这样的话,看得出来君上已经是有了腹稿。那么臣也不便多说些什么,也就只有两件事,一是这随军而来的辎重怎么处理?”
吕羽道:
“能烧的就烧,能埋的就埋。”
林封谨点点头道:
“那么第二件事,既然田横的手下有反正之心,那么这件事也要抓紧一点了,他们若是能幡然悔悟的话,临阵倒戈以后。在关键的时候拦截住敌人,相当于铁闸那样堵住敌人的退路,那么对这计划便是更是帮助。”
吕羽听了林封谨的话以后,皱眉道:
“这群反复无常的贼人用在这么关键的位置上,是不是有些不妥?”
林封谨摇头道:
“这帮人起的作用不是定海神针,而是拖延,而战事一起,只要他们愿意的话,就能够无声无息的靠近到距离中唐人撤退的路线最近的地方而不惹人生疑------即便是吞蛇军能做到拦截住敌人撤退之路这样的事情,但是王上。狮子搏兔,也尽全力,何况这一战是关系到了国运之战?当然是需要动用一切力量。臣觉得任何事情多一道保险的话也是好的啊。”
吕羽沉吟了一会儿,最后点了点头:
“你说得对,朕这就下令让负责去联络的人做一些让步。”
***
翌日,中唐军再次出阵,试图攻袭北齐军大营,但这一次中唐军刚刚在城下列阵,北齐军却已经是左右两翼直接出动了骑兵遮护,很显然,只要中唐军一攻。那就立即是三面受敌左右包夹的尴尬局面。
而中唐军显然没料到这一次北齐军的行动如此坚决,立即就有些犹豫了。因为照着这情况来看,若是要硬干的话。那么战事的规模很可能就会直接扩大恶化,而中唐军他们显然也是没有做好今日就发动全面决战的准备,一旦扩散了的话,将会非常被动。
于是这一日的仗终究没能打成,双方对持到了中午,便是各自鸣金收兵回家。当日回去以后,中唐军便是立即召开了军议,总不能北齐那帮王八蛋一出动骑兵,自己的人就不敢上去了,便迅速的开始协调,统筹调度,务必将各种情况都要考虑到。
于是第二天,做好了全面准备的中唐军便是再次前来叫战,对准了北齐军军营这边步步紧逼,然后推进,而这个时候北齐军的骑兵却是连鬼影子都没有,所以中唐军便是很干脆的杀了进去,没想到北齐军这边稍作抵抗便是很干脆的撤走了,中唐的府兵当然是鼓足了劲儿一口气的进行追击,然而追进去了两三百步后竟是有一脚踏空的感觉,然后就见到了周围有烟火腾烧而起。
原来北齐军的主力居然都从这大营当中彻底的撤退了出去!并且还在大营的地下埋设了大量的油,柴等等易燃物,一点燃之后,立即就是二三十个火头一齐燃烧,将侵入其中的中唐府兵烧了个焦头烂额,连伤带死的也是有好几百人。
中唐军猝不及防吃了个不大不小的亏以后,顿时都是满嘴苦水都往外倒不出来,探子再去探查的时候,才知道原来北齐军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是在十里外又起了一个新的营地,若说是新营地也不算是太准确,乃是用之前的粮草辎重转运的营地进行改建的。
看得出来这营地修筑得很是仓促,各种防护设备都是没有完备,然而中唐军这时候再去攻打的话,锐气已挫,同时耽搁到了现在,已经是下午了,若是坚持要开战,那么搞不好就要夜战外加攻坚。
对于讲究号令阵型的中唐军来说,当然是尽可能的要避免夜战这种事情的,所以说无奈之下,又只能收兵回营,这一撤之后,很显然,就给了北齐军站稳脚跟的时间,这一下午加上一晚上的功夫,什么壕沟,聚马,栅栏,箭楼之类的都能修筑出来了。
而第三天的时候,北齐军的这退后十里扎营的妙处才体现了出来,本来北齐军之前的营地是驻扎在左柳城城外五里的地方,这样的扎营方法乃是眼下大军攻城的时候最常用的了,为什么常用?便是因为这法子被用了很多次,属于被事实千锤百炼过后属于最成熟的那种。
对于攻城一方来说,扎营靠近城墙太近的话,很容易被城上的防守武器居高临下的攻击到,同时守军要想前来偷营也是十分便利,然而一旦扎营太远的话,不说别的,每天将攻城车,撞车什么的弄到靠近城墙的地方都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情,更不要说太远的距离会将浑身甲胄的攻城军士的体力耗费太多了。
所以说,离城五里扎营这个距离是经过了无数战例反复论证思考了的,堪称是进可攻退可守的黄金距离。
然而北齐军忽然后退了十里扎营,加起来就是足足朝着城外后退了十五里,这是什么鬼?
完全就没有哪一本兵书上有记载这样的攻城方法。
攻城之道,最重要的就是要隔绝城中与外界的交通,所谓的围三阙一,是指的给城里面的人放出一条貌似可以逃走的路,绝对不是说真的那“阙一”就完全不管了,其实古往今来的攻城之战,真正打到了最后城中粮绝的的战例是少数,关键是将对方围死,完全封锁消息的那种孤独空虚的压力对人的心理影响力真的是太大了,并且更重要的是会随着时间的推移与日俱增。
攻城方将自己的大营驻扎在了距离城池十五里的地方,那就是说,几乎是没办法将城里面的消息与外界隔绝的,甚至连交通什么的都可以偷偷摸摸的趁着黑暗进行,比如城里面的人逃走,又比如说外面的人运粮进城。
然而凡事都是有特殊的!!比如此时的左柳城就属于是特殊的情况。(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