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9

  太子与顺王就在离营帐不远的地方, 听到顾晟的声音, 两人相互望了眼后, 立即走了过来。
  太子与嬴鸿乃是表兄弟, 关系自然更为亲厚一些。知道他上午的时候为顾澄之伤着了, 而且伤得不轻, 此番见他站在外面风口下, 太子便扶了一把,道:
  “表兄身上有伤,还是回去歇着吧。就算有什么事, 也得伤养好了才行。”
  皇后与太子素来对嬴鸿客气,拿他当自家人,所以, 称谓上便也从来不以君臣之礼相称。但是嬴鸿却始终不敢逾越半分, 对皇后始终自称微臣,对太子也是。
  见太子关心, 嬴鸿又忍不住咳了一声, 方才朝太子抱拳:“多谢殿下关心, 只是臣此番要去找皇后娘娘。臣身子已无大碍, 太子殿下不必担心。”
  说罢, 嬴鸿匆匆抱拳,便由小太监扶着手, 转身就要走。
  太子拦住说:“到底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非得现在去说?表兄若是信得过孤的话, 不如将事情告诉孤, 孤替你跑这一趟。”
  顺王顾晟相互望了眼,没吭声。
  嬴鸿却道:“微臣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太子心中有些不爽起来。
  在他母后心中,怕是对嬴鸿这位表兄,要比对他这个儿子信任。而嬴家也是,凡事都处处避着他,大事小事也只与母后商议。
  太子说:“既然你不敢,那就别说了。孤想着也未必就是什么要紧的事情,不过就是母后暗地里又给你派了什么任务而已。也不差这一会儿功夫,你先回去,孤去内苑一趟,正好顺便给母后请个安。”
  太子既如此说,嬴鸿便也不好再坚持,只能道谢。
  顺王道:“皇兄,我随你一道去。”
  嬴鸿望了顺王一眼,没说话。等太子顺王并肩离开后,嬴鸿暗中悄悄给身边的小太监使个眼色,那个小太监会意,立即麻溜离开了。
  顾晟却没走,还站在嬴鸿身边。
  望了顾晟一眼,嬴鸿说:“若是猜得没错,顾澄之此刻早已在赶往富阳的路上。你特意呆在这里等着,也不过就是想拖延点时间。”
  顾晟笑着,双手负在腰后,步履缓缓,朝嬴鸿走近两步。
  “嬴世子在说什么,请恕子冉听不懂。”顾晟一如既往的温润表情,那双澄澈的眸子里,含着清浅的笑意,他继续道,“澄之不小心伤了世子,此刻被陛下罚跪在天方院里。世子若是不信,可以去看。”
  嬴鸿道:“我只相信我认为可以相信的,顾三爷也不必在此多费口舌。就算顾四争取了一定时间,那也得有本事将人安全护送回京才行。”
  “顾三爷与其在这里与我争这一时口舌之快,倒是不如好好想想……”嬴鸿一双鹰眸重重在顾晟面上划过,一字一句咬得清晰,“就算人安全接了回来,也是见不得光的身份。”
  顾晟根本不惧嬴鸿,不管嬴鸿目光如何吓人面色如何阴鸷,顾晟始终就是那样一副笑脸。
  “他本就是属于京城的一份子,既然回得来,京里也自然会有他的一席之地。这个……不劳嬴世子担心。”顾晟虽瞧着温雅,但却并非是懦弱无胆识之人,相反,他是智慧的,是有谋略的,更是有魄力与胆量的……
  望着嬴鸿,顾晟面上笑容渐渐消失殆尽,整个人变得十分严肃起来。
  “戕害皇子,嬴世子也枉为英雄。若嬴世子心中真有大忠大义,想必知道该如何做。小的时候,先生都教过,要忠孝仁义,虽说忠孝难两全,但若只能二选其一的时候,‘忠’也得放在‘孝’之前。世子爷可千万别忘了,你我需要效忠的,是大康,是陛下……”
  说罢,顾晟抱手,缓缓朝着嬴鸿作了个揖,这才拂袖而去。
  顾晟知道,迟早瞒不住嬴鸿。
  拖延点时间,也不是长久之计。
  皇后不希望三皇子回京,若是得知三皇子下落,她势必要极力阻止,甚至不惜一切代价。顾晟左右不了皇后的想法,但是嬴鸿……他却是可以孤注一掷的。
  嬴鸿的为人,他多少算是有些了解。
  没有是非对错,不过是立场不同而已。他是个军人,不是杀人狂魔。
  人总是有善的一面,顾晟相信,他也有。
  嬴鸿虽受了伤,却无性命之忧。甚至如御医说的那样,只需养一个月就能痊愈。
  此时若他强撑着身子去替皇后效命,老四有所顾忌,势必应付不来。但如果嬴鸿抱病不能亲赴,多少还是有些胜算。
  所以,顾晟方才那一番话,就是希望嬴鸿不要亲自插手。
  况且,老四也已经给了他一个可以不亲自插手的理由。
  若是他能够就此松一松手指,日后成功接回三皇子后,顾嬴两家的账,也可以一笔勾销。若他掺和此事,那么顾家也自然有本事闹到底。
  顾晟回行宫内苑见高宗,恰好吴贤妃也在。
  吴贤妃刚刚哭过,眼睛又红又肿。
  看到顾晟来了,贤妃似是将要溺水身亡的人抓住救命稻草一般。
  “顾三爷,怎么样?”贤妃问,“我的皇儿……可有消息了?”
  顾晟弯腰抱拳回话:“请娘娘放心,澄之已经去富阳了,三皇子殿下有陛下隆恩庇佑,肯定不会有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贤妃嘴里默默念叨着,念了会儿,想着皇儿刚落地她连面儿都没见着,就被抱走了,又是心痛得哭起来,“一定要平平安安回来,一定要让我们母子团聚,老天爷保佑。”
  高宗嫌贤妃聒噪,对她说:“朕有话与子冉说,你先回寝宫去。”
  贤妃素来性子温婉,凡事都是顺着陛下的。而这种时候,她更是对高宗言听计从。
  “是,臣妾告退。”贤妃朝着高宗行礼。
  顾晟朝贤妃抱拳弯腰,施礼送别。
  贤妃从陛下的宫殿出来后,没回自己的寝宫去,而是去了大长公主那里。
  大长公主屋里,柳芙宋玥樊氏三个都在。
  顾晏挨打又被关禁闭的消息传出来后,柳芙就跟丢了魂似的,跑去找老夫人了。
  虽然她恨前世的顾晏打她板子,但是她知道,前世的是前世的,今生的是今生的,那不是一样的。所以,得知他挨了打,柳芙心中总归担心些,怕他出事。
  老夫人自己心里也担心孙子,偏还不能说他的真正去处,还得笑着编谎话安慰小人家。
  老夫人觉得,她心里真苦。
  “老夫人,贤妃娘娘来了。”瑛婆走进来说。
  老夫人微垂眸,想着此刻贤妃怕是已经知道了,所以这才过来找自己。老四的事情,暂时还不能叫他媳妇知道,所以,老夫人便对瑛婆道:
  “快请进来。”
  同时她也起身,开始打发三个小的道:“你们三个,各自回屋去吧,我与贤妃说会儿话。”
  柳芙宋玥樊氏三个相互望望,不敢不听,各自福了个礼,回去了。
  “姑母。”贤妃一进来,就扑进大长公主怀里哭。
  大长公主有些头疼。
  这才打发走一个小的,就又来了一个需要安抚的老的。
  想她自己心里憋着苦,还没有人开解安抚她呢。
  “好了好了,有话好好说话,别哭哭啼啼的。”
  贤妃这才抬起头来,抽出帕子擦眼泪,声音低低的:“叫姑母笑话了。”
  大长公主示意瑛婆去上点茶水点心来,这才拉着贤妃手说:“明白你的心情,但是毕竟不是小事。你都这么大年纪了,怎么做事前不知道好好想一想?”
  “你这样一路哭着来,眼睛还又红又肿……让别人看到了,会怎么想?”
  “是我的错,姑母勿要见怪。”贤妃坐正身子。
  “你放心吧,你那皇儿好得很。早在民间娶了妻子,如今也是父亲了。他们小夫妻俩过得很是甜美和睦,在富阳的时候,我们私下也会往来,相互照拂着。”
  “是吗?”贤妃笑起来,又开始念叨,“都娶媳妇了,都做父亲了。真是没想到,他那么大了。”
  “他跟澄之一样大,差不多前后脚出生的,二十四了,还能小吗?”大长公主说,“你也是做皇祖母的人了,往后相处,要端得住些。”
  “姑母教训得是,我明白了。”贤妃心里高兴,自然脸上就挂着笑来。
  瑛婆捧了点心茶水来,身后跟着的小丫鬟,还端了盆热水。
  大长公主说:“先洗洗脸,再吃点东西吧。凡事不要多想,该吃就吃,该睡就睡。等到了时候,就能见到人了。”
  “嗯!”贤妃重重点头应着。
  *
  夕阳西沉,夜幕降临。
  富阳县县衙的后宅里,刘县令夫妻并儿子连哥儿正在用饭。
  刘夫人小腹凸起,明显又怀了身子。刘县令亲自帮妻子盛了大补的汤,递过去给她。
  “你身子重,要多吃一些。”
  “谢谢老爷。”刘夫人笑颜温顺,一脸幸福。
  她比自己夫君还要大两岁,又不是天资绝色。如今夫君前途似锦,她倒是也跟着沾光享福了。
  儿子大了,又懂事又孝顺,书也读得好。肚子里的这个,她倒希望是个闺女。
  这样的话,儿女双全,才能成一个“好”字。
  “连哥儿读书用功,也得多吃。”刘聪又给儿子盛汤。
  连哥儿特别懂礼,忙站起来,双手接过。之后,他又亲自给自己父亲盛汤盛饭。
  “老爷您瞧,咱们连哥儿多孝顺。”刘夫人欣慰。
  刘聪却只暗暗点头,脸上笑意浅浅的,有些敷衍。
  他心里有事情,刘夫人看得出来。
  等吃完了饭,将儿子打发去做功课后,刘夫人问自己丈夫:
  “老爷今儿似是有些心事,可是衙门里遇到了棘手的事情?若是老爷不嫌妾身愚笨的话,可以说出来与妾身听一听。”
  刘聪扶着妻子,一起跨过门槛,往屋里去。
  “倒是也没什么,只是……总觉得心里隐隐不安,感觉要出什么大事似的。”刘聪皱眉。
  他话音才落,师爷便跑进后宅来。
  “老爷。”师爷站在院里,看着门口的刘聪,说,“京里来了贵人了。”
  顾晏穿着夜行衣,腰间别着一柄长剑,少有的一副剑客的装扮。也等不及县衙的人通报了,他直接闯进后宅去。
  所以,师爷话音才落,顾晏便出现在了刘聪夫妻面前。
  “顾四爷?”刘聪诧异。
  他没想到顾晏会来,而且是这样的打扮。
  “出了什么事情?”刘聪迎了过去。
  顾晏说:“来不及解释了,速速去收拾东西,路上再说。”
  “顾四爷,这到底是怎么了?”刘夫人见顾晏神色严肃,也跟着紧张起来。
  顾晏望了望天,算着时辰,便又道:“喊了连哥儿来,东西也别收拾了,先回京再说。”
  “回京?”刘夫人还欲问,却被刘聪厉声打断。
  “别多问了,赶紧去喊连哥儿出来。什么都别带,跟着顾四爷走就是。”
  “好……好好好,妾身这就去。”刘夫人显然是被吓着了,忙跑去儿子屋里喊人出来。
  县衙门前停着两辆马车,马车旁边,还有一支身着铠甲头罩黑盔的兵,阵势有些吓人。好在此刻天色已晚,家家户户早关了门在家,路上也是一个人都没有。
  “上这辆。”顾晏让刘家一家三口上后面的马车,看到站在县衙门口的师爷,顾晏记得这个师爷家中早无亲眷,是一直跟着刘聪一家住在县衙的。
  怕皇后的人找来后,师爷会有麻烦,所以顾晏也请着人一起走。
  出了县城城门,两辆马车一辆往左,一辆往右。顾晏领着那支玄甲兵往左去,往右行的马车里,坐着刘家三口并范师爷。
  才出城门不久,便有另外一支兵,暗中跟着护送。
  从富阳到贵京有两条路,一条是官道,而另外一条,则是可以超近路的小道。顾晏领着空马车往小道去,暗卫护送着载有刘县令一家的马车走官道。
  *
  当天下午,太后突然病倒,皇后等人前去侍疾。
  高宗下令,太后凤体违和,清点兵马,立即返京。
  高宗钦点了嬴王与嬴鹄父子,说:“朕与太后的安危,就交给嬴王与嬴二公子了。今年的秋狩,倒是也扫兴。本来以为顾四回京了,他与嬴鸿可以旗鼓相当的好好比一比。却没想到,如今受伤的受伤,受罚的受罚……这消息要是传回京城去,怕是会叫京城里的那些人笑话。”
  嬴王虎躯挺直了些,抱拳回话:“犬子无能,是犬子让陛下看了笑话。”
  “诶……”高宗摆摆手,“嬴王何必妄自菲薄?嬴鸿身手如何,朕岂会不知?”又朗声笑起来,伸手指着嬴王,“顾家老四,生来便是嬴鸿的克星。有他在,怕是往后的猎场上,嬴鸿也不会再是一枝独秀。”
  高宗笑得欢畅,嬴王却皮笑肉不笑。
  仪仗往贵京去,樊氏骑马,柳芙宋玥两个依旧与老夫人一起。
  柳芙总觉得心下不安,她坐也坐不住。
  “怎么了?”宋玥小声问,又提醒,“祖母在打坐呢,你动来动去的,小心吵到她老人家。”
  柳芙却心情浮躁,浑身不自在。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心里难过。”柳芙烦闷,心口似是堵着一块大石头,“三嫂,我觉得自己好像生病了。”
  “我看看。”宋玥凑近了去,抬手在柳芙额头上碰了碰,秀气的眉轻皱了下,“没啊。”
  “真的生病了,心里不舒服。”柳芙坐不住,伸手拂开马车侧面的帘子,四下张望,瞧见了自己二嫂三伯,却是没看到自己夫君,柳芙终于明白自己到底为何心情浮躁了。
  “夫君没随着一道回京吗?”
  他被罚关了禁闭,陛下又突然下旨返京……都没看到他人。
  老夫人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对两个孙媳妇说:“安安静静呆着,不许再说话。”
  “是。”两个人同时缩了脖子,相互望了眼,谁也不敢再多一句嘴。
  第二日傍晚城门关闭前回到了京城。
  柳芙一路上憋闷坏了,想找老夫人问清楚顾晏的去处。奈何,她还没开口呢,便让老夫人打发回去了。
  老夫人严肃起来的时候,柳芙是不敢多说一句话的。
  只是回了于归院,她也总是魂不守舍的。换了身衣裳,她便去了静心院请安。
  却被拦在门外。
  “四奶奶,夫人现在不想见人,您明儿再来吧。”柳芙吃了闭门羹。
  “哦。”淡淡应一声,柳芙忙又问,“那……大嫂现在在里面吗?”
  那婆子说:“大奶奶也不在,夫人一个人呆着呢。”
  柳芙想了想,又转身去了青方院。这回,倒是被青方院的丫鬟请进去了。
  叶氏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她却清楚,家里定然是发生了大事。昨儿傍晚,大爷本来屋里呆的好好的,突然被二叔叫走,之后,一直到现在,再没过消息。
  今儿一早,她去了二婶那里,二婶说二叔昨儿晚上也没回后院来,但是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她去婆婆那里请安,婆婆却不见。
  一桩桩一件件,都透着古怪……
  “你也不知?”见柳芙也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叶氏忽而有些失望,“我以为小叔会告诉你呢,原来你也不清楚。”
  柳芙说:“夫君被陛下关了禁闭,从昨儿下午开始,我就再没见到过人。我想问祖母,祖母她老人家忽然变得好严肃,根本不说。我以为……大嫂会知道的。”
  “爷们的事情,我哪里清楚。”叶氏低垂着脑袋,见柳芙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她伸出手去,轻轻握住柳芙手道,“你也别担心,会没事的。”
  柳芙道:“大嫂,不瞒您说,我总觉得夫君出事了。不然的话,祖母她老人家不会一脸担忧之色的,她以前不这样。她是见过风浪的人,一般的小事,根本不会让她变色。”
  就像之前在行宫的时候,皇后那样逼迫她,她也是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也就是说,现儿发生的事情,要比皇后打她一百板子还要严重……那得是什么事啊。
  叶氏劝着:“若真出了事情,想必祖母就告诉你了。想必……现在还没出事。只不过,是有些事情需要几位爷去办罢了。你且放宽了心,顾家有顾家的使命在,很多事情,也不是咱们这样的妇道人家可以管的。你我能做的,就是好好呆在家里等着他们回来。”
  柳芙抬眸望向叶氏,轻轻点了点头。
  略坐了会儿,她起身告辞说:“大嫂,那我先回去了。若是大哥回来的话,能问得到夫君的一些消息,还劳烦大嫂着人给我递个信儿。”
  “放心。”叶氏亲自送她出门。
  柳芙晚饭也没吃,洗洗歇下后,也是辗转难眠。
  外面忽然起了风,很快又下起雨来……雨珠打在窗棱上,噼里啪啦的,吵得人心烦。
  柳芙睡不着,披着衣裳坐了起来。
  歇在外间的金雀儿听到动静,也披衣点着蜡烛走进来。
  “奶奶怎么了?”金雀儿将蜡烛搁在案头,朝站在窗边的主子走去,“天凉了,夜间风大,您别受了凉才好。”
  窗户被风吹开,风顺着钻进来,将柳芙身上穿着的丝绸中衣吹得飘起。
  一道闪电劈过,院里瞬间亮如白昼。石子小道上,一个人影正往主屋来。柳芙瞧清楚了人是谁,喜得立即朝外面门口飞奔而去……
  顾晏浑身湿透,才准备伸手推门,门却开了。
  然后,一个香香软软的东西,一头猛扎进他怀里。
  他嘀咕了她身上的劲儿,撞到了伤口,顾晏忍住没哼出声来。
  “你终于回来了?”柳芙抱住他,整个人都往他怀里挤,怎么都不肯松开那手,她又觉得自己委屈,鼻头酸了起来,“你去哪儿了?祖母他们都不告诉我,我……我担心你。我不知道你去哪里了,很着急。”
  “没事了。”顾晏抬手,轻轻拍着怀里人纤细的后背,他也收紧双臂来,渐渐将人揽抱得更紧,低沉醇厚的声音继续响起,“我回来了……”
  柳芙抱着人黏糊了好会儿,却渐渐觉得哪里不对劲。
  有黏糊糊的东西粘在她身上,热热的,带着股子奇怪的腥味儿。她低头去看,却见自己夫君身上的那身黑色衣裳,早被鲜血浸红,成了暗红色。
  她吃惊……
  缓缓抬头看去的时候,顾晏已经支撑不住,倒下了。
  “四爷!”柳芙忽然就手忙脚乱起来,她纤瘦的身子死死将人抱住,又大喊起来,“去请大夫,快去请大夫。”
  金雀儿银串儿,还有另外几个小丫头,也都吓着了。
  于是,请大夫的请大夫,烧热水的烧热水……整个于归院,一时间忙得不可开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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