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心

  娇媚红颜弹指变做枯骨罗刹。
  这恐怖的一幕,落入了在座的众多陈姓皇族眼中,那简直是一辈子也忘不了的噩梦!
  陈恒只看了几眼就不敢再看,深吸了几口气这才胆战心惊地问道,“皇叔,这,这贱人韦氏又是怎么回事?她,她不是吸取了紫微龙气和旁人的精气,能永葆青春年少么?”
  话说,方才他听到这一节,心里还有几分隐秘的心动来着,明面上将这两人处死,韦氏贱人和她的奸夫自然是没有什么用处,不必留着过年,可这精通邪术的胡吉么,就不妨暗中留下,让他为自己所用了。
  经过了西征大军寻宝覆没事件,晋安王早就对自己这个皇侄那点心思摸透了,只见他目光里的各种闪烁就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便道,“据这胡吉交待,这种邪术是逆天而行,自然会有天道反噬,一旦用了这种邪术,就得不停地去寻找那特殊体质的人回来供他们吸食,若是超过了时限,就会原形毕露,甚至有性命之忧!”
  本来这韦氏还能坚持几个月,不过晋安王为了给眼前这几人加深一些印象,便用了几分高阶修士的威压手段,这韦氏连邪修的入门级都不到,又如何能抵抗得住,不过短短几十息的工夫,她身上那点维持外貌的灵气便耗费一空,自然也就现形成这般八十老妪的模样。
  在场的众人,特别是方才曾经起过点小心思的,此时听得心下都是哇凉哇凉的。
  这种邪术虽是粗看有效,但却一点也不稳妥安全,那特殊体质的人谁知道要去哪里找,这万一弄不来,或是迟上一时半刻的,就连命都没了,与其这般,那还不如安安稳稳地,自个在家中好生保养呢!
  陈恒心里那点念头又落了空,身子不由自主地开始摇晃,几乎再也坚持不住了。
  “将这三人处斩,化骨扬灰!”
  咬牙切齿地发落了这三人,陈恒身子便向前一栽,昏了过去!
  初冬的天气,已是颇为寒冷,京城外官道上北风萧瑟,黄叶纷纷坠落。
  两个披头散发,状似乞丐的女子,互相搀扶着往城门走去。
  “娘,哥哥一定没事的,咱们回到家里,就让下人们去打听去,说不准是哪里的山匪,看着咱家的马车富贵,这才劫了哥哥去,想挣几两银子也说不定呢?”
  年幼些的女子不过才十三四岁,身上的一身凌罗衣衫和鞋袜已是又皱又脏,不成模样。
  这女子说话间皱眉撇嘴的,显然已是憋了一肚子的委曲。
  “你哥哥被那些人掳去了,不知道现下怎么样了,啊?回去被你叔伯婶婶们瞧见咱们这般模样,定是要问个究竟,咱们又该怎么说?万一他们问起骅儿的下落了呢?”
  年长的妇人年近五十,原本应该是养尊处优的贵妇,此时却也是狼狈不堪,活似那逃难的乞丐婆。
  这两人,可不正是顾骅的亲娘和妹子。
  顾骅被捉,晋安王府的侍卫们并没有理会这两个女人。
  这二人见顾骅被带走,吓得抱头痛哭,可痛哭半天,也是与事无补。
  唯一会赶车的顾骅没了,留下来的两个丫环,也都是一等大丫头,平时连粗活都不做的,哪里懂得赶马车?
  这四个娇弱女子便守着一辆马车,傻了眼,还是一个丫头出了主意,说是拿着银子去附近寻寻看有没有农户,雇佣个会赶车的来,将太太小姐送回京城去再做打算。
  顾太太正是六神无主的时候,初听这主意也不错,就拿了五十两给了丫头,让丫头去请人回来,结果可倒好,眼瞧着天都快黑了,这丫头竟是一去不回!
  原来,那丫头头脑灵活,先前听着顾大少爷跟顾太太的对话,就觉得出来,大少爷似乎是犯了什么事儿,要带着太太小姐逃命呢……
  主家犯错,下人连坐,如果顾大少爷没被抓走,她自然也只能认命地跟着主家逃亡了,可这不是大少爷被抓走了么?那她还有什么必要陪着两个难伺候的主子在外头吃苦受罪?
  正好花言巧语地骗上些银子跑路去也!
  顾太太再傻,等了半天不见人影儿,便悟了这丫头是有去无回背了主,再看另一个丫环也不顺眼起来,逮着人好生责骂了一顿,那丫头自然委曲,明明背主的又不是自己?
  于是困在路上在马车里担惊受怕的过了一夜的顾太太顾小姐,早起一看,得,另一个丫头也跑了!
  马车里虽然能保点暖,可带来的点心和水已是吃完,这两人再不愿意下车,也不得不下来自己步行。
  因为这二人都不识方向,也无出远门的经验,很是行了一段冤枉路,倒是运气不坏,除了遇到过一条菜花蛇吓得二人狂奔得摔了好几跤之外,却是最终磕磕绊绊地回到了京城。
  进了城门,这二人也知道模样狼狈,还是顾太太拔了头上的簪子雇了一顶轿子,将母女二人送到顾府的角门口。
  谁知道刚刚拐进了街口,就望见顾府已是被官兵们团团围住!
  俩轿夫本就是京城的,一见这般阵势,便知道定是这家人犯了事,而且看围府的还都是禁军,就知道这事儿还小不了,吓得还没到跟前,就赶紧放下了人,二话不说,一溜烟跑得飞快。
  顾太太吓得两腿发软,“这,这又是怎么啦?”
  难道,真是是如顾骅说的,顾府里将大难临头?
  可这好端端的,哪里招来的祸事哟?
  顾小姐原本是打定了主意,要回去自己的院子里,好好的洗浴一番,再大吃一顿以弥补自己这近两天的亏损的,谁知道,居然连家也回不去了!
  早知道就该问清楚了哥哥,他安排的那个庄子,究竟是在什么地方才是啊!
  顾小姐拉着顾太太,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顾太太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顾府里头好一番哭声连天,打角门处出来了一队人马。
  却是打头的官兵,押着一队人,自府里出来。
  那些被捆了双手,哭哭啼嘀,好似一串牛马般的,可不正是顾家各房的老老小小?
  顾太太悚然一惊,立马拉着女儿就要逃。
  “大人,就是她!”
  “她们母女才是反贼顾骅的亲娘和亲妹妹,大人快抓她们!”
  那些突然变成了阶下囚的顾家人却早已眼尖地发现了顾太太母女,纷纷不甘地指着她们大叫。
  顾太太母女又哪里跑得过如狼似虎的禁军们?
  也被捆了手归入囚犯队里的顾太太死命瞪着出卖她们的妯娌们,破口大骂黑心烂肺。
  “呸!你们一家才是黑心烂肺!要不是你儿子谋反,又怎么会牵连的我们几家也要下狱?”
  这顾骅什么时候偷偷摸摸做的事儿,倒是把其它房里的人给蒙在鼓里,捅了天大的漏子,自己个却跑得干净,难不成就光让自己几家做垫背的?他们一家倒在外逍遥?
  顾家的妯娌们自是哭骂着回击,骂之不足,又动上了手。
  一路上光是顾家自家,就战斗不断…
  被所有顾家人都骂成了狗的顾骅,此时亦是自身难保。
  被几名太监拖出了御书房,又弄进了宫院一处阴暗的角落。
  在宫里也算是混了不少年头的顾骅自然认得这地方。
  刑房!
  犯了大罪的宫人,一般都是在这处决。
  顾骅和胡吉的情况不同,胡吉是被施了搜魂之术,而顾骅却只是被晋安王用修士的威压给镇住了而已,此时晋安王不在场,顾骅的神智便慢慢地清醒了过来,看到这宫中人最害怕的地方,目光中不由得露出绝望……
  他方才已经把所有的事,都说了出来。
  就算是再宽厚的帝王,都不可能容得下他。
  求饶自然是无用的,可他不想死!
  他挣扎着把带着镣铐的手伸进怀里,那里还藏着三千两的银票,也许他可以再努力一下,好让这些贪财的公公们,手下留情,说不定能留下他一口气呢?
  顾骅的手指头已经碰到了银票的边缘,他努力做出了这辈子最为谄媚的笑脸,就朝着他身侧的内侍望了过去,然而……
  那站在刑房外的人……
  目光清湛,明眸皓齿,一身侍卫的服侍穿在身上,更显得飒爽英气,身姿如同春日里的小杨树一般挺拔,分明是曾经认识……
  云家的那个女子!
  他自告奋勇,为贵妃效力分忧,特意带了人出京东行,直奔的那传说中出过仙人的云家。
  那云家虽出过仙人,却早已没落,早就离开了苍梧城,还是得了消息才知道,原来还有两家后人,居住在碧枫城。
  原以为破落户家的女儿,自己如从前那般,只需稍加引诱,便可轻易骗倒,带回去送与贵妃,更能得贵妃的青眼相看,为顾家得到更大的好处。
  谁知道,那云家的两个女子,一个倒是轻易上勾,可惜却无那贵妃要的特殊体质。
  另一个却拒人于千里之外,正眼都不瞧自己一眼。
  许是人性本贱,越是这般,反而令他高看,心里有些牵挂不忘……
  而如今自己穷途末路,死到临头,却为何又见着了她?
  她是特意来看我的?
  “云姑娘,自那日一别,骅心中一直念念不忘……”
  太监们动作熟练地将绞索套进了顾骅的脖子上,而马上就面临行刑的人却好似疯魔了一般,不顾自己只有短短的几息生命,只管冲着云玄霜尖声大叫起来!
  云玄霜看着这人的临终之态,面容清冷,唇角微勾。
  “云姑娘,如果有来生,骅一定……”
  后半句吼叫被绞断了声音,太监们将一个袋子扣在了顾骅的头上,遮住了临死前的狰狞模样,皇上有命,这人还要化骨扬灰呢……
  看到前世仇人再度送命,云玄霜就安心了,绝然转身,一声低语散入风中。
  幸好,你没了来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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