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7

  不动声色看完信,她把它塞于袖中,重新走了回来。
  裴玉画问道:“二姐,什么事儿啊?”
  “无甚。”她笑着问裴应鸿:“你们下午打算做什么?”
  徐涵瞧在眼里,目光微闪。
  裴应鸿道:“去山上打猎,晚上给你们吃野味!”
  “大夏天的还玩这个,小心中暑了。”兄妹俩打闹归打闹,裴玉画很关心哥哥弟弟,“要我说,就在家里待着吹吹风,或者去田里看看,应麟还小呢,你也带他去?不说热,万一伤到了……”结果还没说完,裴应麟道,“姐姐,我想去,林子里好玩,各种鸟儿,打下来烤了吃,还有野兔,野鸡……”
  这两人,举止真是一点儿不斯文,见他们就爱打猎,裴玉画也不劝了,转头问徐涵:“徐公子也去吗?”
  他看起来就很文雅,比第一印象里的冰冷好多了,可能是因为与裴玉英订了亲,收敛了些,裴玉画心想,这徐探花,与那沈状元,着实与自己无缘,真可惜,倒不知这年榜眼又如何?好似还没见着,转念间,又想起华子扬,她撇撇嘴儿,男人啊,太内敛不好,太冷淡不好,太厚脸皮也不好。
  就没个适中的?
  徐涵道:“去。”
  他在路上遇到裴应鸿两兄弟,当时他们就邀请他去打猎,他也答应了。
  裴玉英忍不住瞧他一眼,好似在问你会吗?
  虽然他身材高大,可肤色很白,真正的玉面书生,也难怪她怀疑。
  徐涵正色道:“我学过骑射,只这几年耽于科举,有些疏懒。”
  裴玉英抿嘴笑道:“那你可得小心些,我听说山上还有狼呢,狼还不少。”
  这算是关心他吗,徐涵微微一笑:“好。”
  二人眉目传情,这一刻,妹妹好似很欢喜,就像当初与周绎在一起时,笑容都与平时不一样,裴玉娇暗暗叹气,只盼望徐涵这辈子良心发现,可以一心一意对妹妹。
  三个男儿过得会儿,叫庄头拿了弓箭,绳索,这便骑马去山上了。
  到得申时才回来。
  满载而归。
  裴玉娇远远就听见裴玉画的惊呼声,她放下手中账本走出来,问道:“怎么了?”
  “瞧。”裴玉画指着外面。
  她探头去看,也叫起来:“好大一只野猪呀!谁射中的?”
  看起来得有一百多斤呢。
  “我第一个,徐公子紧接着也射了一箭,它才没力气跑。”裴应鸿道,“今儿就吃它了,赶紧拿去厨房弄起来,膻味除除干净。猪蹄红焖了,排骨卸下来,腌一部分,我明儿带回去,祖父祖母都爱吃,别的你们看着办罢。”
  庄头答应一声,忙叫人抬去厨房。
  天色慢慢暗下来,家家户户都燃起炊烟,到得晚上,下人们端来一桌野猪宴,香味扑鼻,男儿家不拘小节,就着酒大口吃肉,女儿家呢坐一起,看着月亮,小口吃饭,院子里烧着柴火麦秸等干料,浓烟被风吹到了远处。
  这有驱蚊效果,所以他们坐在外面,一点儿不怕叮咬。
  众人说说笑笑,一顿饭吃了半个时辰,裴玉娇一瞧天色,突然想起来司徒修叫她酉时去,立时便有些不高兴,可不去,谁知道他会不会过来?正想着,裴玉英先站了起来,像是吃好了,她随之也起来,只走到自己院子时,回头瞧一眼,妹妹好像往外走了去。
  莫非是去散步了?
  还是……
  是不是徐涵难得来,他二人有些话说?
  她想一想,没去管,叫竹苓提着灯笼,去往杏子林。
  他果然在,也不知从哪儿找来的锦垫,盘膝坐在上头,前面案几上摆着酒菜,见到她来,淡淡道:“本王等了你小半个时辰。”
  裴玉娇撇嘴儿:“你不想等,可以先走。”
  一句话噎得他眸色微沉,他把受伤的手臂伸出来,在夜里看起来分外的白,中间伤口也更明显。她坐下来拿起案上一早摆好的金疮药,一边抹一边道:“我这是给你抹最后一次,就当是为不小心误伤你赔罪,可要不是王爷你自己不守规矩,我也不会将匕首拿出来,这样也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看来路上已经想好说辞了,倒是流利的很。
  司徒修不置可否。
  裴玉娇深呼吸了下,又要说早前数日就准备好的话,她要让司徒修明白,她不愿做王妃,希望他能放过她,岂料还没开口,司徒修道:“行,反正本王明日也要走了,倒是你,打算在云县待到何时?”
  再次被阻止,裴玉娇气得不想开口了。
  他存心就不想听。
  她闭着嘴不答,好像没听见一样。
  外面有护卫过来回禀马毅,虽然马毅不想打搅那两个,仍是过来道:“王爷,周绎就在庄子前,好像在等人。”
  裴玉娇手一顿,压在他伤口上。
  他眉头微颦。
  “继续看着。”他吩咐。
  裴玉娇却想起妹妹,她刚才就是去了外面,难道是去见周绎?为什么?她忙不及站起来:“我得去看看!”
  她拔脚就走。
  司徒修拉住她:“横冲直撞的,你知道在哪里吗?说是说庄子前,可好大一块地方呢。”他朝马毅道,“灯笼熄了,你领路。”又看一眼竹苓,“你留在这儿,等你主子回来,省得弄出声响。”
  马毅应诺。
  他在前面走,司徒修拉着裴玉娇跟在后面。
  虽然灯笼没了,可月光很亮。
  她轻声问:“没查到周绎要做什么吗?”
  他道:“别出声,去看了自然知。”
  上辈子,徐涵虽与他交好,可那夫妻俩的事儿却很折腾人,只他也不太清楚来龙去脉,还是有次徐涵醉酒,他才知。原来裴玉英不能生育,徐涵替她瞒着家里,一边吃药调养,一边再想法子,但也没能瞒多久,一年后,裴家与徐老夫人还是知道了。
  然裴玉英性子很要强,把这事儿都揽在自己身上,她不曾表现的很痛苦,也不曾像是很喜欢他,听说私底下还提出过和离,徐涵为之颇受折磨。
  后来裴玉娇去世,裴玉英大受打击,徐涵常陪在她身边,慢慢的,夫妻间感情竟然好了,生了第一个孩儿出来,取名为念娇。
  现在想来,其中必是有什么误会罢,或者就与这周绎有关。
  马毅忽然停下脚步。
  应是到了,裴玉娇往前看去,却见这儿是一处小湖泊,庄上挖了养鱼的,在东边还建了座茅草屋,此刻,裴玉英跟周绎就在草屋前。他二人面对面站着,风中,听见周绎略有些模糊的声音:“你愿意来见我,可见你心里还是有我的。”
  简直无耻。
  裴玉娇捏着拳头,恨不得走过去,叫周绎滚开。
  正当这时,司徒修一手捂住她的嘴,一手将她拉到了更深处,她吓一跳,不知他要做什么,旁边却传来轻微的脚步声,透过面前横生的枝节,她看到徐涵的脸,清幽月光下,他面色沉静,看不出喜怒。
  她嘴唇张开。
  他捂得更紧,将唇凑到她耳边道:“你想弄清楚,就别动。”
  她终于安静下来。
  靠着他宽厚的胸口,她一颗心砰砰直跳,耳朵都竖起来,听着那二人说话。
  周绎道:“你不要否认,咱们从小一起长大,我不信你对我丝毫没有感情了,你现在这样,急着嫁给徐涵,也不过是为要我生气,是不是?我已经与母亲说了,我不想娶许黛眉,玉英,只要你再等等。”
  原来约她来,仍是为这件事,可他信里却说,是为裴家的事情,说裴臻牵连到什么案子!她担心父亲,才想来听听,当然,另一方面,她也并不想周绎再出现在自家人面前,她没有什么,姐姐却担心。
  裴玉英怒声道:“你娶不娶许黛眉与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周绎,你总是副指挥使呢,难道一点脸面都不要?”
  她仍是那样绝情,一双眼眸像汇聚了星光般闪耀,谁看一眼,都忍不住产生征服的心,周绎恼她不喜欢自己,也恼她性子太烈,可却放不开她,尤其得知她与徐涵定亲,他夜里都想着她。
  他往前走了几步,想去碰触她。
  裴玉英警觉道:“周绎,你若上来,我便喊人了!我带了随从的,虽不比你武功高强,可你打不过那么多人。”
  她丝毫不屈服。
  裴玉娇听着,突觉羞愧,比起妹妹,自己怎得这般软弱呢?被司徒修欺负的毫无还手之力,她想着又恼得很,眼见他一只手不知何时还环着她的腰,她用力掐了过去,正巧碰到伤口。
  饶是他不怕疼,这回也有些吃不住,什么叫伤口上撒盐,这就是,比当初挨她一刀还痛,偏偏还不能发出声音,司徒修脸色一下子白了好些。
  可手仍固执的没有放。
  周绎见裴玉英万事周全,心中极为恼火,可他今日来原就是为打动裴玉英,好让她回头。
  按捺住烦躁,他尽量柔声道:“玉英,你可还记得这里?去年,咱们坐在屋前一起看星星,我与你说,我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娶你,如今也一样,只要你愿意,我马上就能回去说服母亲。咱俩还与以前一样,好不好?玉英,我知道你是喜欢我的,所以才介意许黛眉的事情,我已经想清楚了,不会再听从母亲……”
  他说得情意绵绵,裴玉娇大为恼火,世上怎么有这么无耻的人!
  就在此时,司徒修悄悄折断一截树枝,猛地往徐涵那处弹射过去。
  周绎听见,回头喝道:“谁在那儿?”
  随从都在茅草屋旁边,绝不会在那么近的树丛中。
  有人偷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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