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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一大早,周王府门前便是车水马龙,都是来吊唁的,司徒修与其他王爷在外院,裴玉娇则与女眷们在一起帮着司徒宛处理内务,她年纪小,遭受生母去世彷徨无助,哪里还能支撑下来管这白事,自然是由别人代劳。但要说几位王妃里面,谁最能干,那必是薛季兰,故而管事们禀告事情,多数都是她在吩咐,时而问问其他王妃的意见。
  袁妙惠有些看不过眼,轻声与裴玉娇道:“二嫂一死,她还真以为自己是皇家长媳了呢,可我听说,二嫂有事儿,还不是头一个请得你,所以怎么也该由你主持才是。”
  可裴玉娇从来就不是有权利欲的人,又对袁妙惠不喜,哪里理会她,低声道:“我又不会,万一搞糟了怎么好。”侧头瞧一眼远处的司徒宛,她起身道,“我去看看宛儿,我也只能做这些。”
  她离开袁妙惠身边,快速的走了。
  袁妙惠皱一皱眉。
  因司徒澜入狱之后,燕王府算是没落了,这朱玫如今是寡妇一点念想没有,便是为礼仪过来,也独个儿坐着谁也不理。袁妙惠目光在她脸上打了个转儿,暗想自己比起她还是好多了,毕竟司徒璟有些起色,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往后还不知怎么样。她走到薛季兰身边,坐下道:“三嫂,你今儿辛苦了,真是能者多劳啊。”
  “哪里,你们也是一样,只我年纪稍长,责任也多一些。”
  “懂得也比咱们多,我啊,是没经历过白事,真有些束手无策,七弟妹都比我好,瞧宛儿与她多亲热。”袁妙惠笑道,“二哥与七弟也不错,上回去密云县,说是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呢。”
  薛季兰目光略是闪动。
  其实司徒熠一直都想拉拢司徒裕的,薛季兰对常佩也不错,时常来府里看她,送这送那,可结果常佩走那天,司徒宛却是请了裴玉娇,她一个小女孩又懂什么,到底还是常佩的主意。薛季兰心想,这些年对常佩的好也是白费功夫了,瞧着情况,难道司徒裕竟然要转投司徒修不成?
  而眼下也确实只有他境况最好,岳家稳中有进,裴臻得皇上看重,两处亲家,华老爷仕途平顺,那徐涵又是探花郎,将来前途也是无量的,司徒修自己也争气,还有个可爱的儿子,便是没有生母又如何呢?连皇后都要拉拢他!
  她想着,笑了笑:“王爷们平时都忙于事务太过疏远,委实该多亲近亲近,互相讨教,也好替父皇分忧嘛。”
  竟是一副官腔,袁妙惠知道她这人精明,当下也不提了。
  周王府办丧事,常家自然也要来吊唁,然而司徒裕听司徒宛说了来龙去脉,知道常佩那日去世或多或少与常老夫人有关,要不是她急着要将女儿送入王府,常佩未必会气得晕过去,也未必就那么快死了,指不定还能拖上几个月呢。
  故而司徒裕怎么也不让常家进门,险些打闹起来,后来司徒熠出面两方调解,单请了常老爷进来,这事儿也算解决了,不过瞧这情形,常家以后是别想与周王府往来了。
  丧事办完,遵从她的遗愿,常佩被葬于郊外灵山,司徒裕事毕后亲自向前来帮忙的亲戚一一道谢,众位宽慰他几句,回去时,薛季兰与司徒熠道:“宛儿如今没个娘了,当真可怜,也不知二哥会娶个什么样的继室。”
  司徒熠叹口气:“眼下他哪里有这等心思?”
  薛季兰却不以为然。
  她常去周王府,那二人相处是看在眼里的,府里众多事宜都是常佩经手,要说夫妻间有些情谊,也不过是为这了,别说,男人还多薄情,女人为男人守寡一辈子,可要指望男人,痴人说梦!司徒裕续弦,早晚的事情,她柔声道:“便是不为他自己,也得娶个妻子管着王府呢,不然怎么会有贤内助之说?如今二哥也常在外,家里没有女人怎么行,宛儿又小,再说,大了也要嫁人。我是想咱们多替二哥留意,合适的便说与二哥,也算尽份心。”
  这番话有情也有理,一个家,没个女人操持的确是不妥当的,司徒熠笑着看薛季兰:“说起贤内助,你便是了,这世上谁也比不上你的贤惠。”
  一心一意都为他打算,这也是司徒熠爱重薛季兰的原因。
  他低头亲她脸颊,她略带娇羞的依偎入他怀里。
  此时裴玉娇也回了楚王府,虽然是主子,不曾使多少力气,可瞧着这人间悲伤事儿也耗费不少精力,还是戌时呢,便早早上床睡去了。司徒修过来瞧她一眼,见她已经睡熟,半边脸埋在被子里,被热气熏得红扑扑的,当下微微把被子掀开一个角,给它透透风,这才走到院子,召了马毅,贺宗沐去书房。
  “那些弹劾本王的人,可查清了?”他坐下询问。
  “除了些老油条,别的按属下看都是有人指使,无非是看不惯王爷出风头。”
  司徒修手指轻敲了下案台:“准是有三哥的人,另外……”
  “许家也有,毕竟许老爷当年的门生遍布天下。”贺宗沐挑眉道,“只有些不为人知,再说了,许婕妤与王爷的关系别人不明,还当是一家子呢,故而便是皇上,也绝不会怀疑许家会借机弹劾王爷。”
  “便到这个地步还不安生。”但也是必然的,她这性子就是狠毒到底,不管别人死活,如今见他风光把司徒璟压在下面,哪里能忍得?只怕还要不停的出幺蛾子呢,司徒修沉吟片刻,吩咐马毅几句,马毅忙应声走了。
  过得一阵子,眼见要到端午,华家竟传来喜讯说是裴玉画有喜了,裴玉娇有些吃惊,印象里,裴玉画这人贪图玩乐,头开始都不曾要孩子,后来与华子扬和离,约是过了半年才又成亲,她也是没瞧见他们生孩子就去世了。谁想这辈子,裴玉画竟然怀上孩子了,那可真是大大的惊喜啊,她很是高兴,忙约了裴玉英一起去华家看她。
  裴玉娇是先到的,到得内室,就见裴玉画正倚在美人榻上,浑身穿得松松散散,一点儿没个往前精心打扮的劲头,她睁圆了眼睛:“你是才睡了起来?”
  裴玉画撇撇嘴儿:“什么才起来,我一大早就起来了,只如今有孩子还打扮什么,反正都是要变胖的,要变丑的!”
  听起来有些怨气,裴玉娇与熙儿道:“瞧瞧你三姨在生气呢,可以后一等生下来,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光会宠着孩子,就跟我一样。”
  “才不会。”裴玉画说是说,两只手已经伸出来要抱熙儿。
  熙儿奶声奶气叫道:“三姨,好。”
  “哎呀,说话也流利了。”裴玉画点点他小鼻子,心里却暗叹一口气,说实话她本是不想那么快生的,可婆母催得紧,她那时还去楚王府找裴玉娇诉苦,瞧见可爱的外甥儿倒起了几分意动,回家与华子扬说起,听她终于动摇了,那是哄得舌绽莲花,不知怎么的,自己就同意了。后来没有吃避子汤,他好像也喜欢孩子,敦伦起来特别使劲,她本是要开始后悔了,没料到就有了!
  华夫人倒是高兴,一下派了两个嬷嬷来伺候,这个不准那个不准的,她感觉自己跟坐牢一般,越发不高兴,幸好两姐妹今日来看她,心情才好些。
  “要是能生个像熙儿似的也罢了,聪明伶俐。”裴玉画揉他那雪白的,圆圆的脸蛋,龇牙咧嘴道,“要是像相公那般,我定是要掐死他的。”
  听着就是泄愤,自己的孩子怎么可能掐死呢,裴玉娇噗嗤笑起来:“三妹夫待你多好啊,你还这么说!”
  “哪里好,他就知道要孩子,都不顾我。”裴玉画委屈道,“知道我养胎呢,还天天去书院,不知道陪着我,我都要闷死了。”
  外头裴玉英带着阿彦来了,闻言在门口调侃道:“要是妹夫不看书罢,你定又要说不知道上进,是不是?”
  女人闹起脾气来,那是不可理喻的,她算是理智的,可怀着孩子的时候,还不是跟徐涵有过胡搅蛮缠?有回就为吃个橘子,他让她少吃一点儿,她居然说徐涵不舍得花钱给他买橘子,还哭了一回。
  幸好男人宽容,没说什么。
  如今这三妹本来就任性,想必妹夫日子不好过。
  看到门口一个小身影,穿着竹青的小袍子,上头绣着两只白鹤,熙儿眼睛一亮,摇着小手道:“哥哥,哥哥!”
  虽然小家伙们没见面,可裴玉娇与他说话,三天两头的提到二姨三姨哥哥,在他的脑袋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见到与自己一样小小的人儿就特别亲切,开口就喊上了。
  小孩子稚嫩的声音与众不同,阿彦瞬时就听见了,抬起头看。
  裴玉英笑道:“那是你熙儿表弟,还记得吗?”
  熙儿穿着了件水蓝色的袍子,上头绣着个大葫芦,阿彦点点头:“葫芦,弟弟,葫芦。”
  他蹬蹬蹬跑上去,走到裴玉画面前,把小手伸出来,递给他一颗糖:“葫芦,给!”
  熙儿摆摆手:“饱,饱。”
  众人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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