砸死

  夜风凉凉,城外郊区的小道上,两匹骏马一前一后疾驰在路上,往城外军营位置飞奔而去。
  秦东伏在马背上,这会儿脑子里混混沌沌的,不甚明白。适才家中场景不断涌现。
  “爷怎会出事儿?沉香,你从哪里听来的?”秦东大惊失色。
  沉香木着一张脸,语速飞快,“没有,没有谁告诉我。”
  秦东疑惑,“没有?沉香,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这可不能开玩笑啊!”他都快要吓尿了好么!
  沉香脸色不变,只是声音越发浓重低沉,紧接着蹦出几个字来,道:“我觉得要出事儿。”八成还得出在爷身上。
  秦东:这回真的吓尿了!
  沉香说觉得,那还真不是普通的觉得。先头山林子那儿怎么回事儿,旁人不清楚,他们这些亲近之人自是心里有本帐,只是爷下了令,不得提及,只是内里如何,那都是心照不宣的好么!
  是以,冷不丁的听到沉香又觉得了,秦东脑子里仅剩的那点儿瞌睡虫全都跑光了,真是……不能再清醒了。
  还用说什么?赶紧走吧!
  哪怕只是万一,他们也输不起这一啊!
  刚何况,沉香姑娘那嘴,照着上一回那铁一般的事实来看跟铁口直断有的一拼,不由得他不信啊!
  心里头百转千回,思绪翻转,行动却是毫不迟疑,秦东胡乱套上衣裳,领着沉香到马厩选了两匹脚程快的骏马,叫开房门,便上马疾驰而去。
  幸好,秦东好赖也算是个名人,这边城的守门人大都认得,到了门前说一句“军中急务,须得出城。”守门人也就放行了。
  半夜时分,城外一片寂静,晕白的月光洒在地面,为急行的二人照亮了前路的方向。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远远便能瞧见军营里头点点灯光,见军营里头安安静静的,应是没出什么事儿,秦东心中微微安定,随即扭头望了眼沉香,见沉香抿着嘴,一张小脸儿面无表情,心里头转了几圈,却是仍往马上抽了鞭子,想着还是快些到吧!
  等亲眼看见,爷没事儿啦,才好真正安心哪!~
  两人进了军营,一路往大营奔去,问得营帐外头侍卫,得知爷正和几位将领在里头议事,还特意问了几遍有无事端,只问得那侍卫眼露疑惑,这才堪堪作罢!
  暗暗松口气,回头看了眼沉香。
  还好,还好,只要爷没事儿……自是是没事儿最好啦!
  秦东乐呵呵的想着。
  沉香自是听的明白,只是她心中那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仍萦绕在胸口,不曾散去。
  抬头瞥了眼傻乐松神儿的秦东,沉香抿了抿嘴,默不吭声的掀起帘子,兀自进去营帐里头。
  秦东见此情形,跟侍卫点头示意,连忙紧一步跟了进去。
  营帐里灯火通明,沈敬重坐在上首,同底下几个将军校尉围坐一桌,正低声议论着什么。
  两人轻手轻脚的进来,到底是引起些注意来,沈敬重抬头望去,视线在沉香身上停了一瞬,眼底闪过一丝惊诧,随即消失不见,面上稍有疑色。
  秦东眼色一点儿不缺,见状连忙上前附耳,低声同沈敬重回禀一二。
  今儿晚上,这一遭,虽有些没头没尾,可到底不容轻忽,更不敢瞒着主子。
  闻的首尾,沈敬重面色不变,只沉默片刻,抬起深重莫测细长眼眸瞥了眼沉香,示意她侍立自个儿身后,便若无其事的又同属下几人谈论公事。
  如今,已到秋收时节,江南各处运往边城的粮食已陆陆续续到达。
  这几日营中忙碌,为的就是接应一事。粮草为军中要事,关系甚大,不容有半点儿损失。
  这次运来的是边城兵士一年的口粮,光是验看成色,查收点验,便得花费一些功夫。
  往年这时候,北边儿鞑子最会挑空子,伏击抢粮的事不是没有发生过。不说粮食抢抢走,只伤亡的兵士数目就叫人心疼的慌。
  是以,轮到今年,沈敬重格外看重这事儿,特意同属下商量组多对策,为的就是防止半道儿劫粮滴!
  也是正巧,今儿夜里,南方运来的粮车已抵达边城,沈敬重正吩咐底下安排好接收事宜。
  现下这会儿,已是接近尾声,最后了了两句交待完,命几人各自行事,他这才腾出功夫看向家里来的两人。
  秦东一看国公爷,很有眼色的退了出去,沈敬重身子微微斜靠在椅子上,缓缓吁出口气,斜撑着脑袋,打量着沉香,过了半响,缓缓张口,道:
  “你……”
  “报——”
  话刚出口,不妨外头一声高声打断,沈敬重眉头微蹙,瞥了眼面无表情的沉香,微微垂眸,淡声道:
  “进来!”
  沉香后背一片濡湿,微风拂过,身上一阵发冷,然而心中焦灼却是不减分毫。
  这种不可言说的感觉,在门外黑衣侍卫掀开帘子,进到账子里头之后更甚。
  沉香一双眼睛牢牢盯住拿到矮个身影,见他低头上前,在桌前跪下行礼,同沈敬重回禀事宜。
  “遵爷的令,运往兵库粮仓的二百车粮食已点验完毕,书记官已点收画押。”
  沈敬重满意颔首,眉目显出一丝柔和,淡淡道:
  “如此便好,吩咐灶上给大家伙儿做顿夜宵,吃饱了好休息,不可耽搁明日操练。”
  那矮个男子一直垂着脑袋,闷声应道:
  “是!”
  只是跪在地上不动。
  沈敬重抬眼,眉头微蹙一瞬,随即挥手淡淡道:
  “若无要事,便退下罢。”
  那人仍是瓮声吐出几个字来,“是,属下告退。”
  说罢,作势起身,身子微微弓起,似要退将出去,脚步向后一动,一错之间,却是突然发力,猛然跃起,手持匕首,大喝一声,俨然直往沈敬重心窝刺去,气势凶猛,令人胆战心惊。
  刺客本与沈敬重相距不过两臂之远,沈敬重不妨,待察觉危险,不及多思,反手一拉沉香,便想往侧旁躲去。
  只是沉香反应更快,她本心怀戒备,眼瞧着不好,手下飞快惦起角落摆放的巨锤,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刺客砸去,那巨锤大约百十来斤重的模样儿,只听“哐当”一声,那刺客来不及惨叫,便被准头特别精确的巨锤砸在脑门儿上,身子重重落在地上,红红白白的脑浆洒了一地,那场景,啧啧……
  秦东候在帐外,听见不对时候,连忙提剑进来,好巧不巧的正好见到满空中飞洒的红红白白,待尘埃落定,他脸色已是变得青白难看,忍了又忍,终是憋着口气儿把涌到嗓子眼儿的那股子酸涩味道给压下去,然鼻端萦绕的血腥味儿却是敬酒不散。
  “爷,您无事吧?”
  这就是传说中的马后炮。
  沈敬重若无其事的收回僵在半空的手,背在身后,面上惊诧尽敛,眉头微微皱起,瞥了眼没用的小厮,幽深视线在地上那具尸体上一晃而过,略过沾满血渍的巨锤,最后落在身侧静然而立的沉香身上,眼神莫测。
  那柄巨锤,乃是火荣山上采集玄铁,数十工匠精心炼制而成,非六臂力超群壮士合力,不能举动分毫,可如今……
  谁能告诉他,这么个只到她腰际,身形瘦弱的小丫头,是怎么把它举起来不说,瞧着竟轻而易举的弄死个人的?
  谁能跟他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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