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食恶果1

  屋子里除了阵阵哽咽声,围着的几个丫头看着沈良书脸色越发阴沉,俱都吓得死死低下脑袋,恨不得堵住耳朵,才好保住自个儿的小命儿。
  这会儿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是要坏事儿啦!
  这首当其中的,自然是垂着脑袋掩住眼底暗笑的孔芬儿。
  沈良书深吸口气,到底还记得给发妻留些颜面,挥挥手让屋里丫头们退下去,只余他们二人时候,这才不再隐忍,猛然抽回衣袖,不看孔芬儿一眼,兀自走到屋里,坐在扶手椅上,挺直的脊背,眼帘低垂,不做声响。
  孔芬儿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好容易站稳,却是顾不得流泪,只满脸惊讶的望着沈良书,嘴唇蠕动,一脸的不可置信。
  表哥这是怎么啦?他待她向来温柔的很,从不会这般粗鲁……
  “表哥,你这是怎么啦?”
  想着许是国公爷说的狠了,表哥心里难受,孔芬儿面上越发的柔和,只见她迈着小碎步,往沈良书边儿上靠了靠,神色温柔的轻声道:
  “表哥,消消气,想来爹也是为了你好,定不是因着那贱人怀……”
  孔芬儿本还沾沾自喜,可不经意一抬眼功夫,恰好对上沈良书冷淡疏离的眼神儿,身子忍不住一颤,后半句话下意识的就给咽回肚子里。
  沈良书深吸口气,对着孔芬儿微微抬了抬下颌,指着对面的椅子,道:
  “你坐下,我有话同你说。”
  孔芬儿心里头七上八下的,只觉得沈良书今儿实在反常的紧,他从没拿那样看过她呀!
  心里头胡乱想着,孔芬儿听话的坐下,沈良书默了一会儿,淡淡的开口问道:
  “芬儿,自你进了沈家门,我待你如何?”
  孔芬儿眼神有些飘忽,磕磕巴巴道:
  “表哥对我极好。”
  沈良书听了这话,脸色缓和许多,虽说当初娶了孔芬儿他有私心不错,可到底看着表妹亲近的份儿上,十分宠爱。
  想到这儿,沈良书心底柔软了些,到也没了绕弯子的心思,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继续道:
  “即是如此,表妹为何陷我于不义之地?”
  孔芬儿长大嘴巴,“表哥为何这般说?我,我并没做什么呀?”
  就算做了什么,也是为着他好,为着他们俩好,为着他们往后的日子……
  沈良书闻言抬眼瞧了孔芬儿一眼,眼中眸色缓缓沉寂下来,
  “没有?怕不是吧!我记得前些日子你往娘家回了趟,这不年不节的,为的是哪般?”
  孔芬儿一听到这儿,却是松了口气,这事儿已是了了,她是不怕的,
  “不过是想爹娘啦,就回去一趟,倒是我的不是,往后再不会这般啦,表哥饶我一回罢!”
  说着,孔芬儿垂首含笑,轻轻拉了拉沈良书的衣袖。
  沈良书收回衣袖,直视孔芬儿,道:
  “哦,我还以为,你是因着给爹的如夫人下药未成,被人扯到脸上,兜不住了回娘家寻主意去了呢!”
  孔芬儿脸色一白,扯着帕子,强作笑脸,道:
  “表哥这是什么话,这可没有的事儿。那贱,不——如夫人可不干我什么事儿,先前都查清楚了,都是底下丫头手脚不利索,笨手笨脚的干不好差事儿,倒是连累了我,我,我冤枉啊表哥!”
  沈良书越听脸色越是淡淡,要说这事儿前头还是他给兜住了,只是他这黑锅背的着实冤枉,孔芬儿先前一声不吭叫人干出这事儿,半点儿声儿都没露给他知道,后来还是底下人瞧着不对赶紧透信儿给他,可到底已经迟了,只能看着孔芬儿满是漏洞,连描补都称不上的描补上了,差点儿没把遮羞布给扯下来,行事实在可笑。
  说来,他是有些心思,可到底没狠毒到跟自家亲骨肉过不去的份儿上,这国公爷的位置他是想要,可有些事儿——人命的事儿,他是底线的。
  然而,尽管如此,他到底到爹面前给事儿圆了过去,也多亏了孔芬儿实在够蠢,而爹那里——
  沈良书抬头,神色复杂的望着孔芬儿,犹豫许久,忽的闭眼,复又睁开。
  “事实如何你心里清楚,我心里也清楚。这事儿该知道的人都明白。不是你一句话能糊弄过去。沈家子嗣不容轻忽,更容不得人起了歪心思,慢待了去。这是爹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
  孔芬儿脸色呆滞,满脸不可思议的看着沈良书,
  “表哥,你可是糊涂啦。爹他偏心也就是算了,可你心里可不能糊涂了,我可是跟你一条心呀,旁人,旁人都是要跟你争爵位的呀!”
  表哥别是脑袋不清楚,傻了吧!
  沈良书饶有深意的看着孔芬儿,道:“争不争的,该是我的旁人争不走,不是我的争了也不是我的,你我夫妻一体,只要你尽了自个儿本分,我总不会亏待你就是。”只要你耐心些——
  孔芬儿只觉脑子都要蒙了,再瞧不见听不清,只觉得心口一股热气直往上冲,她嫁进来,就是为着国公夫人的名分,她爹娘兄弟都等着她,孔家还得靠着她……
  “不成——”
  孔芬儿忽的站起来,尖叫一声,脸色涨红,又瞧着沈良书,强自扯着嘴角,道:
  “表哥,你太好心了,这不成的,那起子坏心眼儿的人,他们可不会跟咱们客气……”
  孔芬儿满脑门儿的想词儿,忽的眼睛一亮,身子往前一凑,急忙说道:
  “表哥,是不是爹跟你说了什么,你可千万不能信他。爹他,爹他本来就对咱们不满,因着娘的事儿,处处看咱们俩不顺眼,如今又有了骨血,他那心定是偏得没边儿,他说不得就是拿着话哄你,等到那贱——孩子生出来,长大了,就让你给他腾地儿,让咱们给他们腾地儿——对,肯定是这样,表哥,你可不能叫人给偏啦,只有我才会一心一意向着你呀表哥!”
  沈良书脸色已是僵硬,看着孔芬儿的眼神儿渐渐失了温度,
  “芬儿,你就这么看不得我同爹亲近么?”
  孔芬儿脑门儿发热,忽然听得这么一句,只觉一盆凉水从头顶浇下,一下子凉的彻底。
  “表哥,这,这是何意,我怎么听不明白:?”
  沈良书道:“自打咱们成亲,你张口闭口,明示暗示都告诉我,爹他不喜娘亲,亦会迁怒不喜于我,若是无外力帮衬,怕是我这世子之位都难保住,只让我万事倚靠岳父,便是到了京里,回到府中,但凡爹说了句话,你亦会告诉我,那话中有话。没错,我是有些心思,亦对爹冷落娘心有不满,在宗族之中行了些上不得台面的小道,这些我既做了,便不会不认。可如今,我只想问你一句,是否在你心中,我就是为了爵位可狠心置至亲于死地而不顾只为达目的的无耻之人?”
  孔芬儿脸色煞白,眼睛胡乱转着,就是不敢看沈良书,只是一味喃喃,道:
  “表哥,表哥误会我了。”
  沈良书道:“误不误会的,你我心知肚明。这就不多说了,只是有些话我得给你说明白,既然犯了错,就得担了这后果,我犯的错我担,你犯的错——有些我替你担了,有些你却得自个儿担了,这是咱们自个儿造的因,亦得自个儿承了这果。”
  沈良书话语良良,心中不禁想起同父亲书房谈话,竟不想父亲对孔芬儿如此不满,竟是再不愿要这儿媳,要他应了这桩以换取爵位之诺,当时,他犹豫了,可到底还是没点头应下,原以为爵位就此与他无缘,正当心灰意冷时候,不想父亲只是试他罢了。
  幸好,幸好他不曾令父亲失望。
  沈良书庆幸不已。
  可抬眼看着孔芬儿,沈良书暗自叹了口气。
  父亲到底是父亲,他的耐心能给他,只因他是他的亲生骨肉,可对孔芬儿,父亲到底是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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