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觉
云八太太是让抬着回了云家的,一进门,家里就炸开了锅,倒不是为着别的,只是云八太太身后,还跟着沈家来的管事儿,拿着张庚帖,张口就冲着急的团团转的云八老爷,笑着作揖,道:
“八老爷好,八老爷,今儿八太太上咱们沈府里,非要同咱们沈家少爷身边儿的小厮杏仁儿说亲,哦,说的就是贵府姑娘,您看看,这……咱们太太觉得到底门不当户不对的,不合适,可八太太却是一百个愿意的,还说这亲事儿云家也是愿意的,还非结不可……这盛情难却的,咱们太太实在不好推辞,只得随了八太太的意,应下了婚事儿……这是杏仁儿的庚帖,您看,是不是今儿就换了,可不是咱们沈家没个礼数,实在是八太太着急,等不了了,咱们这才……不然,您看看罢……”
看着递到跟前的庚帖,云八老爷瞪着眼,咬着牙,恨恨的扭头,看了眼晕过去还没醒的自家太太,咽了口发烫的吐沫,正想说些什么。
不想,听到亲娘不好,忙赶着出来问候的云姑娘听歌正着,登时俏丽的面容一片煞白,失声尖嚎一声,惊厥过去,好巧不巧的倒在云八太太身旁,正正好压在云八太太略显富态的小腹上。
“咳咳……“
云八太太疼的惨叫一声,迎着满屋子神色各异的目光——悠悠转醒了!
云八老爷眉头直跳,看着挣扎坐起的云八太太,忽的几步上前,“啪”的一声,
“蠢妇!”
“老爷——”
云八太太捂着脸,蒙了!
几息过后,云八太太倏然反应过来,登时怒火上涌,一把推开身前碍人的什么东西,一下子窜起来,指着云八老爷的鼻子,瞪眼大骂:
“你疯了,敢跟老娘动手?我这都是为了谁?”
不知好歹的东西!
揉了揉疼的要命的肚子,云八太太快要气疯了。
云八老爷满脸涨得通红,胡子一颤一颤的,口不成言,
“混账,蠢货——”
“你才混账,你才蠢货——”
云八太太气极了,竟忘了如何骂人,只‘哦’了一声,扑上前去,尖利的指甲朝着云八老爷一张保养得意的老脸上划去。
云家房门门里,一片鸡飞狗跳的闹腾。
沈家管事儿回去时候,正好带着云八老爷满脸花花的消息,听在沉香耳中,却是觉得将将满意了些。
她沈家的便宜,不是这么好占的……
夜里,沈敬重回到家里,也是知晓了此事,不由同沉香,道:
“还是快让儿子离京罢。”
儿子这阵子犯桃花啊,还都是烂桃花来着!
沉香撇嘴,往手上摸着香脂,一边儿,道:
“我还以为,你该说让宝儿快些成亲呢?离京能顶什么事儿,咱们看不见的地儿,说不得还有比今儿更不要脸皮的,只是到底宝儿心里有数,我也算是稍稍放心了些。”
沈敬重端着盏茶水,低头抿了口,闻言笑道:
“既然如此,今儿你怎的赶了宝儿出去,不让他自个儿处置了去?”
沉香起身,缓步往床边儿走来,道:
“这不是他还在家里么?正赶到我眼前头,索性就顺手处置了去,好叫宝儿也看一看,男人啊,怜香惜玉最是要不得,说不得心软一软,就叫人讹住了脱不开身了。”
尤其,儿子只身在外,又是这样的身份,这样的长相,啧啧,想想就觉得儿子出了门,就跟那什么大肥肉差不离儿了。
一看沉香表情,沈敬重便能猜到她脑子里想的什么,不由哑然失笑,摇了摇头,搁下茶盏,笑道:
“你啊……刚才还说放心宝儿呢,不过几句,又绕了回来……放心吧,咱们儿子什么性子,外人不知,咱们还能不清楚,宝儿对外人想来冷淡的很,再不会生出那那些个幺蛾子来的,便是将来娶亲,宝儿的眼光,咱们尽可信的。”
沉香想了想,也是勾起唇角,歪倒在男人肩膀上,道:
“是了,你说的也是,关心则乱,是我着像了。”
外头天色黑的跟浓雾一般,屋子里一片寂静,沈敬重揽着沉香,正是岁月正好……
沉香弯着唇角,然这美好时光之中,猛然身子一僵,心口豁然一缩,头上冷汗一下子现了一层,沉香扯着僵直的手指,拽着沈敬重拼劲力气,往外头窜去,行动间,脸色已是煞白。
“快,快出去……快,宝儿贝儿,世子,孩子们……快出来,都出去……”
语无伦次之间,听在沈敬重耳中,却是瞬间变了脸色,反手抓住沉香,快步往外头院中而去。
到了院子中,廊下灯笼微弱的光亮一闪一闪,沉香仰头看着天上,不见一颗星光,手心汗湿了一遍儿又一遍儿。
沈敬重招手叫了人去知会世子院中一声,自个儿却是静静等着,直到沉香低下头,才低声道:
“可是不好?”
沉香发丝散乱,喉咙动了动,直直盯着沈敬重,嘴唇微微颤动,小声道:
“是,我觉得,有些晃!”
话音刚落,沈敬重脸色已变得黑沉沉的。
晃?
若不是——
确认般的问了句,“你的意思,可是要地动?”
沉香想着亲王府中的闺女外孙女,眼睛一酸,快要哭出来了,
“不是最好,可我觉得,怎么就是呢!“
沈敬重深吸口气,再不问什么真不真假不假的事儿了,沉吟片刻,便对沉香,道:
“我叫人去通知亲王府家里,家里头你多操心了,屋子里暂时别进了,叫人挑了着急的物件儿吃食,院子宽敞地儿,搭了棚子,先住着,这事儿实在不小,我须得出去一趟,你好好的看着家里,等我回来,嗯?”
沉香使劲儿压下鼻间的酸意,使劲儿点了点头,道;
“好,我知道该怎么做?你放心,我会看着家里的。”
至于外头的,就是男人的事儿了,有沈敬重前头盯着,她就不需多问了。
她的本事儿有限,说来,她有自知之明,也是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如此做好力所能及之分内之事儿,才是最好。
沈敬重笑了笑,忽的抱了沉香于怀中,紧了紧力道,随即转身,大步离去。
看着男人背影消失在门后。
沉香抬手擦了擦终是忍不住掉落得泪珠,回头时候,脸上已是干了,看着远远跑过来的圆儿,沉香微微一笑,道:
“圆儿,快,咱们有的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