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5.权利的熏心

  皇宫中,天色微暗,皇上命人把参了赵家的奏章送到太子面前,偌大的殿中只有苏谦阳翻着奏章的声音。
  打开来写满了字,参的是赵家次子赵成杰,在外任期间,私吞朝廷拨下去的款项,不用于修筑破损桥梁,枉顾百姓性命,任由地霸欺负孤苦,强抢民女,还把人家已经定亲的姑娘抢回府中,逼的人家姑娘跳河自尽,救上来已经奄奄一息了。
  一条条一宗宗罪写在上面,几乎能感觉到御史台监察的愤怒。
  皇上见他看完了,开口道,“当时这赵成杰本是在临安城谋职,但赵国公向朕请示要让他外任三年,锻炼锻炼,年轻人心浮气躁,若是在这里任职,怕是得不到锻炼,朕允了,如今这是外任第二年。”
  这御史台也是会看人脸色的,起码像赵家这样的身份,一些小打小闹也就算了,大家都混口饭吃,可这赵成杰的行为实在是忍无可忍啊。
  别人外任是战战兢兢半点错都不敢犯,因为第一次的外任是最看印象分的,这外任三年功绩好坏直接决定回京之后会做什么,他倒好,仗着赵家,仗着有个太子妃的姐姐,这就给横行霸道上了。
  “这件事,你怎么看。”皇帝看了一眼桌子上还有的奏章,有参赵成杰的,自然有参赵国公的,说他徇私舞弊,明知儿子这样,还利用自己手上的权力把儿子做的事都一件件盖下来了,身为国公,身为朝廷要员,失职!
  苏谦阳并没有露出什么意外,“依儿臣所见,赵家这一回,确实过分了。”
  从太子妃定下,到太子大婚,再到太子府嫡子生下,这些年赵家的气焰可涨了不少,等他继位,太子妃就是皇后,太孙升太子,这赵家,确实能辉煌好几代。
  “赵成杰任地远,临安城内是没有传言,为了安抚当地百姓,儿臣建议,换一个人代替了赵成杰,赵国公既然想要苦练儿子,就让赵成杰去贫瘠之地继续外任三年,希望他能接受此教训,倘若不见悔改,儿臣认为,此人不适合做官,会祸害百姓。”
  再罚以俸禄银两向那些受欺压的百姓赔钱道歉,苏谦阳这处罚,不轻不重,主要就是为了敲打赵家。
  皇上点点头,“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了,明日早朝,谁去替代,再行商议。”
  苏谦阳告退,出了宫,天色已晚,没有上马车,苏谦阳一路走过去,身后跟着两个侍卫。
  世家子弟外任的时候像赵成杰这样嚣张跋扈的,他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但这些年被参出来的却不多,一来御史台看事情轻重,而来忌讳这些子弟背后的世家,若是还相熟的,怎么好意思参呢,左右不是太过分的,三年一结束回到临安就受家里管束,惹不出什么大乱子。
  所以,赵成杰会被参奏的原因只有两个,他嚣张跋扈过头了,还有一个就是有人看赵家不爽,想让赵家栽跟头。
  苏谦阳吩咐了其中一个侍卫几句,侍卫离开,他上了马车回太子府。
  而这边的皇宫,赵国公被连夜宣进宫去…
  第二天早朝时,赵国公是憋着一脸苦闷当着众人的面向皇上启奏,恳请让自己的小儿子换个外任的地方,当初选的那个太富饶了,得到的锻炼不足够啊。
  其中部分不知情朝廷官员惊呆了,这赵国公是傻了吧,还是想做榜样想疯了,他儿子觉得锻炼不够地方越差越好,让他们这些人情何以堪啊,他们还好意思让家中的子弟舒舒服服留在临安城么,不都得效仿出去历练一番。
  于是,他们默默的给赵国公记上了一笔,你要做秀单独做不好么,为什么要当着众人面。。
  皇上还和赵国公来了你推我让一下,继而,皇上为难的说,“不知诸位爱卿有何提议。”
  皇上问话,众人自然是说了几个较为困苦的地方,皇上的视线落在张尚书那,“如今这些地方,哪里还有空缺。”
  张尚书拱手,“启禀皇上,如今三省处的陆城,南汉边的水都都空缺着。”
  赵国公还想发言呢,却见皇上点点头,“那就去陆城吧。”
  赵国公还得一脸开心是不,陆城,那地方常年缺雨水,百姓生活艰苦不说,去的官员也很艰苦,论说功绩,还得实打实做出来,否则肯定没有,就凭他儿子,只怕呆了半年就不愿意呆了。
  可他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吞是不,都已经让御史台参本了,闹大了丢的还是自己家的脸,皇上给自己台阶下,就算下边是火海,他也得下啊。
  “谢皇上。”赵国公谢过皇上之后,退到了队伍里,继续纠结。
  说完了赵国公为子求换地方的事,接下来就是谁代替去赵成杰去的那个地方,那地方可不错,物地富饶。
  所以,这个讨论比刚刚赵国公脑抽提出的那个热烈多了…
  下朝之后,赵国公是越想越苦逼,他是纵容了儿子没错,可当朝哪个高官家里没点这事呢,大伙都心知肚明的,谁会捅谁的篓子啊,因为谁也不是行的端做得正的,外任三年回来,临安城谋一个职位,这不就完了,招谁惹谁了这事。
  其实赵国公本质上还是很守规矩的一个人,所以他一直想不透御史台是吃撑了么,参他儿子。
  心中想法越多,他这脚步就越沉重,陆城啊,昨晚连夜进宫的时候,皇上说出这地方时,他险些要跪了,两年加三年,那就是五年,这也没两年时间可以浪费的,再加上若是没什么功绩,再多留三年,他这儿子基本上算是废了,朝廷中也别指望他站稳什么脚。
  正想着,身后传来了别人的喊叫声,赵国公一回头,看到蒋国公和程太傅一同过来,身后几步还有张尚书他们。
  蒋国公到了他旁边,笑哈哈的拍了一下他肩膀,“我说赵大人,你今天这番话,可是让我们大开眼界,我都替我家那两小子羞愧了,别说去陆城,就是像模像样的外任都没让他们去。”
  赵国公一脸菜色,此刻他怎么觉得蒋国公脸上的笑这么刺眼。
  “是啊,赵大人,这么说来我也觉得惭愧。”随后跟上来的大学士说的倒是诚恳,“最是赵大人忠于皇上了。”
  众人一路过去你一言我一句,都是夸的,可听在赵国公耳朵里句句诛心啊,他决定回去好好查一查,御史台哪个吃饱了撑的在皇上面前嚼舌根。
  到了宫外,赵国公先行离开了,蒋国公和程太傅一道,看着马车远去,蒋国公收起了脸上的笑,他蒋仲衡才不管你赵国公苦闷不苦闷,他赵家连家敢对他孙女出手,那他就让他这官做的不舒坦,末了,啐声,“狗糟小人,用此等下作之计。”…
  等太子妃知道这件事,已经是两天后了,赵夫人来太子府看她提起。
  赵夫人倒没有要太子妃去向太子求情什么,只是颇有些恨恨之意,“你父亲说了,肯定是有人看我们赵家不痛快的,你如今是太子妃,又有太孙傍身,哼,都是一群眼红的人!”
  “娘,是小弟平日做事太顾忌了,在家没事,这外任御史台这么多监察盯着看,怎么还能如此。”赵蕊见赵夫人丝毫没有责备弟弟的意思,出言劝道,“既然处在风口浪尖,更应该低调为之。”
  赵夫人看了女儿一眼,“你的性子就是太软了,有人想让你不痛快,再低调人家也有法子,唯有不让人欺负去了,这才是最该做的。”
  赵蕊没有接话,这几年母亲做事越发的凌厉,家中父亲几个姨娘被收拾的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几个庶弟妹也都嫁娶的不好,她心里不赞同,说了两回母亲没听,也就没再说了。
  “好久没过来看你,你都瘦了。”赵夫人摸了摸她的脸,语调柔和了许多,“太子府里操心的事多,你也别光顾着照顾别人,自己的身子才是最重要的。”
  “母亲,我心里有数。”赵蕊点点头,“父亲那您多劝着些,至于小弟那,等他回来,该说的还是要说,咱们不说他,就等着被人参奏,将来等太子登基,赵家更应该以身作则,而不是恃宠而骄。”
  “家里的事儿你就别操心了。”赵夫人朝着方嬷嬷看了一眼,屋子里的人都退了出去,就留下她们二人,赵夫人拉着她的手低声问,“如今又得一双儿女,你该把那二殿下养到自己名下。”
  赵蕊清楚母亲打的是什么主意,养到她名下,养骄纵了,养废了最好。
  “不足为惧。”赵蕊摇摇头,“如今养在我这,出了什么事说不清楚,殿下本就不喜金良人,许久不曾去天香苑,何必带来我这里让殿下多看见他。”
  “你是主母,养在你这里,就是出了问题不是你的错,谁也怪不了你。”赵夫人不赞同,“如今这太子府是平宁,等到将来人越来越多,难道你还都由着她们不成,你不把金良人这孩子养过来,将来那蒋侧妃张侧妃生了,你就没有理由把她们的孩子抱过来养了!”
  赵蕊抬起头看她,赵夫人提醒道,“金良人是不足为惧,但蒋侧妃呢,张侧妃呢,你不先把那孩子抱过来,今后想要把她们的孩子养过来,这还站得住脚么。”
  “母亲,今后入了宫,她们的份位肯定不低,要自己养孩子那也是自然的,我这里怎么可能强求呢,这又不是像在赵家,您要养那些庶子女,都还是她们的恩赐。”赵蕊听罢不赞同,赵夫人冷哼了一声,“那就让她们再迟一些生。”
  “上次张侧妃小产殿下已经起了疑心,这件事万万不可!”赵蕊阻止赵夫人继续说下去,神色郑重,“母亲,此时休得再提,等她们生下孩子,循儿也有六七岁了。”
  赵夫人觉得女儿顾忌太多,心不够狠,“如今有二子一女,能再拖上几年自是最好,又不是让她们不能生,你看那严良人怎么生下孩子的,你啊,就是太不为自己考虑了,你就算不为自己,也得为循儿多想想,今后太子有的是机会多子多福,循儿位子稳当了,你也就心安,咱们赵家也能跟着光宗耀祖。”
  “可那还是害人啊,母亲,若是查出来,这罪等同于谋害皇嗣,株连九族。”这早晚有一天纸包不住火,到时候谁都救不了他们。
  赵夫人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这药是祖传的,从你外祖母的外祖母那一代就传下来的,就是为了治后院那些不安分的,如今宫里的太医查不出来,我这怎么是害她们,只不过晚几年。”
  看到女儿脸上的不赞同,赵夫人笑道,“好好好,你担心就不做了,你小弟也马上回来了,既然是陆城,该打点的还是得打点下去。”
  说完这些,赵夫人又郑重的拉着她的手说道,“蕊儿,如今还在太子府,我还能帮你一把,将来入了宫可就难了。”
  赵夫人一声叹息里面包含了多少意思,赵蕊差人送了她出去,方嬷嬷进来,给她换了一杯茶,劝说道,“娘娘,夫人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您和大殿下,这些年夫人也没有做什么尽恶之事。”
  “母亲的意思本宫明白。”赵蕊拿起茶杯,眼底里多了一抹凌厉,“可这是太子府,又有哪一个是蠢的好算计的。”张侧妃和蒋侧妃都是有防范的人,本来她就不赞同母亲用那些药,如今更是用不得。
  “娘娘说的是。”方嬷嬷过来给她松了松肩膀,赵蕊微眯起眼,如今小弟犯错,皇上的举措就是在给赵家敲警钟,在太子面前,这件事她肯定是求情不得,她要做的,就是把儿子好好养大,养成皇上太子心中最合适的继位者人选,唯有如此,才是最能站得稳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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