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怨念

  “总算是……”
  安静昏暗的房间内，莫尤低头看向手心，漆黑瞳孔中倒映着柔和的光芒。
  有一股白光在他手上浮动，看上去极为不稳定。
  这白光，正是从人体内自然流失出来的生命能量，也可称为「气」。
  普通人很难感应到「气」的存在，所以只能任由「气」自然流失。
  感应「气」，释放「气」，留住「气」。
  这个过程从来都不是一件易事。
  莫尤摸石头过河，花了整整一年时间才勉强控制住「气」。
  这个阶段，代表着他正式迈过名为「念」的门槛。
  可相较于这颇具意义的第一步，更让他高兴的是——
  “初步掌握‘缠’是预料之内，最重要的是……灵魂总算同调了。”
  莫尤缓缓长出一口气，心情突然变得有些复杂，轻声自语：“已经一年了啊，时间过得真快……”
  一年前，他驾车回老家。
  结果在过高速隧道的时候，前方很诡异的出现一大团能见度极低的浓雾。
  那时他反应不算慢，轻点刹车，同时打开雾灯。
  可就在连人带车扎进浓雾的一瞬间，视野突然间天旋地转，回过神来，灵魂已经依附在这具名为艾萨克.莫尤的躯壳内。
  同时，脑袋里还多出了各种支离破碎的记忆。
  莫尤当时除了懵还是懵，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而且脑袋里的这些记忆碎片不仅没能让他迅速搞清楚现况，反而还让他之后的精神和身体出现各种小毛病。
  更麻烦的是，最初所有的一切都让他感到陌生。
  所幸身体的原主人似乎是因为脑袋受创而昏迷……
  也就给了他一个失忆的由头，从而能够慢慢去熟悉环境。
  随后的一年里，莫尤闭门不出，一边克服身体的各种毛病，一边学习、看书、锻炼。
  然后通过各种书籍，以及消化部分记忆碎片得知自己穿越到了全职猎人的世界，便开始尝试感应「气」的存在。
  直至今日，努力化作成果。
  现在的他，只觉得浑身轻松，如获新生。
  “但还差得远呢……”
  莫尤集中精神，想象着将流露于外的生命能量缠绕在身体上。
  在意识到这是全职猎人的世界后，他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学会「念」。
  这对他来说是一种非常重要的后盾和保障，所以他必须更好的掌握这股力量。
  黑暗的房间内，一团白光浮动，如波浪般起伏不定。
  随着时间流逝——
  那团起伏不定的白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趋向于平稳。
  这喻示着莫尤已经初步掌握了「缠」，能将「气」稳稳缠绕在身上。
  “进展好快。”
  莫尤低头看着身上平缓流淌的「气」，颇为惊讶。
  从起伏不定到平缓流淌，原以为这个过程要耗费许多时间，结果只用了不到十分钟就做到了。
  是因为身体排异反应消失才有这么高的修成效率吗？
  答案无从得知。
  莫尤也没有去纠结这个问题。
  随着「气」的缠绕状态趋向于稳定后，下一个目标就是让这个状态成为本能。
  到了那种程度，就相当于身上随时随刻套着一层全方位无死角的透明铠甲。
  同时，日以继夜将本该流失的「气」留住并且缠绕在身上，等同于抑制住了「生命能量」的消耗，所以长命百岁完全不成问题。
  想到这里，莫尤抬眼看向窗外的夜色，心中充满了动力。
  现在，也是时候该去拥抱这个新世界了。
  “嗯？”
  忽然，莫尤的目光被窗沿处的一缕异物所吸引。
  “那是……”
  他定睛看去。
  那异物却是一缕黑气，如柳絮般在窗沿上方浮动。
  “黑色的气，很微弱。”
  莫尤凝视着那缕黑气。
  他一眼就认出这黑气是人类死后遗留下来的气，也可认为是人类死后所残留的念、死气、执念、精神，乃至于怨念。
  在这个世界，死后遗留之念是一种挺常见的存在。
  但普通人死后留下来的「念」通常都是极其微弱的，存在感更是近乎为零，不会对现实造成任何影响。
  只有那种在临死前被「强烈情绪」所浇灌过的「念」，才具备一定程度的强度，以及现象影响之力。
  不过，普通人死后留下的「念」，即使被强烈情绪所浇灌，通常也无法对念能力者造成威胁。
  有趣的是，在这个任何人只要循序渐进就能学会「念」的世界里……
  绝大多数念能力者并不具备根除「怨念」的能力，哪怕它一点威胁也没有。
  唯有一小撮被称为「除念师」的念能力者才拥有根除「念」的能力。
  眼前这缕通体漆黑的能量，正是被强烈情绪染成黑色的念。
  它一直都在，只是以前的莫尤看不到。
  而莫尤现在能打开「精孔」且已经掌握了「缠」，所以能在收束于身上的「气」的帮助下看到普通人无法看见的「怨念」。
  “为什么寺院里会有怨念，难道是……”
  莫尤抬指抵着下巴，目露思索之色。
  前身所在的家正是一座建在景区山上的寺院，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酒肉不忌的和尚老爹。
  要说寺院有什么特别之处——
  除了求签和上香，以及在正殿前的放生池丢硬币许愿之外，也就是置放遗物了。
  将逝者生前的遗物连同遗愿一起放在供桌上，算是这家寺院的特色之一了。
  那么。
  这缕怨念，很有可能就是从那堆遗物里衍生出来的。
  莫尤起身，缓步来到窗户前，近距离观察着那缕黑色怨念。
  强度很弱，有种一触即散的既视感。
  对普通人而言，基本没有威胁，更别说是初入念能力者门槛的他了。
  “咦？”
  莫尤低头看向怨念的底部。
  他发现这缕怨念并非无根浮萍，在它的底部竟是连接着一条更加纤细的黑色气丝。
  “线？”
  莫尤眼睛微眯，下意识循着黑色气丝看向窗外的院子。
  从他这个角度，能够看到主殿前铺设着青色砖石的院子，在院子的正中央，是一个面积约有半个篮球场大的放生池。
  说是放生池，其实里面没有活物，只有水和铺满整个池底的钱币。
  此刻。
  莫尤的注意力被放生池牢牢吸住。
  月光映照下，放生池那平静的水面上，不知何时覆满了泥沼般粘稠的黑色怨念，散发出一股摄人心魄的气场。
  阴冷、暴躁。
  充满极致的恶意！
  只是将这景象收束到眼中的瞬间，莫尤就切实感受到了极大的威胁。
  “开玩笑的吧……”
  这闯入视野的一幕，令莫尤瞪大眼睛。
  有股寒意从背脊处猛然窜起，顷刻间遍布向全身各处。
  为什么自家平平无奇的寺院里会淤积着数量如此惊人的怨念？
  这绝不是一堆遗物能够催生出来的东西！
  这样的强度，普通人被稍微碰到一下，恐怕会当场死去。
  可他穿越过来一年，对聚集在放生池内的大团怨念却毫无半点察觉？
  以及那些前来寺院参观上香的游客们，在往放生池丢钱币许愿的时候，可是一点事情都没有。
  诸多疑惑在莫尤脑袋里快速闪过。
  同时，碍于这团怨念所散发出来的危险气息，莫尤迅速后退，只想远离这一团极其危险的怨念。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莫尤的视线或后退的动作刺激到了放生池内的怨念，又或者是被莫尤身上的「气」所吸引。
  只见那粘稠的大团怨念仿佛有了意识一般，快速收缩形体，旋即凌空扑向莫尤。
  速度极快，仅一息间就飞越数十米距离，来到莫尤面前。
  莫尤顿时如坠冰窖，只来得及最大限度释放出气来形成防御，就被这团怨念击中，当场失去意识。
  而那团黑色怨念却没有继续攻击莫尤，只是静静悬浮在半空中。
  房间内安静得针落可闻，窗外的月光悄然消失，夜色如浓墨一般，入目之处满是压抑感。
  这座屹立在山顶上的小小寺院，似乎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大约过去了三秒时间。
  悬浮在半空中的黑色怨念再次显露出攻击姿态。
  可就在黑色怨念扑向莫尤之际，放生池的水面上突然扩张出一个圆形洞口，如同一个掀开井盖的下水道口。
  只是在圆形洞口的中间，浮现着一个冒着红色光泽的箭头直行标记。
  当这个形似下水道口的洞口在放生池水面出现的瞬间，原本扑向莫尤的黑色怨念骤然间定格在半空中。
  紧接着，像是有一股肉眼看不见的吸力在扯动着黑色怨念，将它拉向了放生池水面上的圆形洞口。
  黑色怨念疯狂挣扎着，然而无济于事。
  不过数息时间就被这股吸力拉进洞口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随着黑色怨念消失，那个圆形洞口倏然缩成黑点，旋即凭空消失。
  房间内顿时安静得针落可闻。
  过了一会。
  房间临窗的墙壁上先是浮现一个边缘散发着念力光泽的小黑点，随后扩张成一个直径超过一米的圆形漆黑洞口。
  在那黑得不见手指的洞口中间，则是悬浮着一个绿色直行标记。
  悄然无声间，直行标记上的绿光愈发朦胧。
  随后有两道一大一小的身影从朦胧绿光中显露出身形。
  大的那道身影是一个满嘴络腮胡却没有眉毛的光头中年人。
  这个光头中年人，赫然是莫尤前身的老爹霍克。
  而小的那道身影却是一只体积约有足球大小，长相颇为奇特的老鼠。
  这只老鼠的脸上没有鼻子和嘴巴，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几乎占据了半张鼠脸，且鼠耳上看不到耳廓，只有一圈蚊香似的纹路。
  老鼠的脑门上顶着一个立体直行标记，尖长的尾巴末端处，则是凝聚着一个由「气」构成的婴儿拳头大小的怒脸表情。
  霍克浑身笼罩在一层明亮的念力光芒中，从绿标直行通道出来后，快步来到莫尤身旁。
  而那只长相奇特的老鼠紧跟在霍克后面，走路时落步无声。
  霍克蹲下来，检查着莫尤的身体情况，确认伤势并不严重，便是松了一口气。
  “莫尤，你这小子……”
  霍克眼神怪异盯着莫尤的脸庞，喃喃自语道：
  “明明对‘念’一无所知，却能在‘神字’的压制下自主觉醒念……是歪打正着？还是天赋异禀？”
  顿了顿，霍克叹息一声，脸上流露出担忧之色。
  “在彻底解决‘代价’之前，你觉醒‘念’可不是一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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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清晨。
  柔和的晨光穿过窗户，充盈于房间各处。
  莫尤猛然睁开眼睛，条件反射般的从床上弹起来。
  没有任何迟疑，他第一时间维持住「缠」的状态，旋即跳下床背靠在窗户旁，小心翼翼瞄向放生池。
  院内薄雾弥漫，晨光穿梭其中，如梦如幻。
  昨夜所见的大团怨念，此刻已然不见踪影。
  “不在了……”
  莫尤皱着眉头，低声自语道：“是梦吗？”
  他抬手压着胸膛。
  昨晚被攻击的瞬间，那种剧烈的疼痛感是如此真切。
  如果真的被那种程度的怨念击中，不可能一点事都没有。
  可是——
  身体确实完好无缺。
  “可能是我太累了。”
  莫尤微微摇头，将昨晚的经历归咎于噩梦，随后走向卫生间。
  哗啦啦——
  打开水龙头，水流倾泻而出。
  莫尤捧起水抹了把脸，旋即看向镜子。
  沾染些许水迹的镜面上倒映出一张肤色白皙，五官精致的稚嫩脸庞。
  13岁。
  这是他这具身体的年龄。
  虽然年龄小了点，但颜值很能打。
  莫尤前世也有一张好看的脸，所以生活中被很多妹子追求。
  但是跟现在的相貌相比，还是有很大的差距。
  有时候多照一会镜子，总会怀疑自己不是霍克亲生的。
  就在莫尤感叹之际，他的脑袋里毫无征兆间响起一个声音——
  「因为你的相貌尤为出众，观感对此十分满意，你的除念次数+1」
  “？？？”
  莫尤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