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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说刚才喂鱼汤的时候,对于杨天河来说是一种享受的话,那么,现在以半勺的速度慢慢地喝药简直就是一种折磨,即便那药里面加了珍贵的人参也是一样,所谓苦口良药这四个字,杨天河如今可是深深地体会到了,他如今是恨不得能将药碗一手抢过来,倒进嘴里一口吞下去的。
只是,这样的想法在看到司月依旧小心翼翼很是认真地喂药,一旁的小宝拿着手帕随时准备给他擦嘴的样子,他也就忍住了,任由那慢吞吞的速度让满嘴都被苦味弥漫,等到他好不容易适应,或者说是麻木,好嘛,一碗药已经喝完了。
“总算完成了,”司月放下碗,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一边的杨兴宝用力地点头,小大人般地说道:“是啊,娘亲,回想起来真不容易,明日娘亲还要多多辛苦。”
“知道你娘辛苦就好,”司月笑着捏了捏小宝的脸,“在你师傅那里可要好好学习,知道吗?”
“知道的。”杨兴宝再次点头,学着王雪君教他是的模样,目视远方,眼里带着无限的憧憬,“等以后我当了官,一定会给爹和娘请很多的下人,有专门做饭的,专门负责打扫的,还必须得有跟前伺候的,爹和娘若是疲了累了,一个捏肩,一个捶背。”
说到这里,收回目光,看向四周,摇头晃脑地说道:“这房间也不行,太小了,得给爹娘买大房子,不然那么多下人可能会没地方住,”知道自家爹现如今不能说话,于是,杨兴宝问着司月,“娘亲,你说好不好?”
看着儿子充满期待闪亮亮的目光,司月怎么也抑制不住脸上的笑容,“这当然好了,娘等着呢,不过,小宝,看来你知道得不少嘛!”
杨兴宝有些得意地点头,“那是当然,这些日子,写字累了的时候,师傅就会让一边的下人给我捏手臂,娘亲,感觉真的很舒服,不一会,手就不酸了,那时我还问师傅,能不能将这下人借给我两天,娘亲绣花手累了的时候,爹采药腰酸了的时候,他都可以帮你们捏捏。”
“呵呵,”司月刚想说话,旁边的杨天河发出古怪的笑声。
“杨天河,不准笑。”
“爹,你不能笑的。”司月和杨兴宝几乎是同一时间将话说出来的。
杨天河摇头,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又指着自己的脸,最后才摆手,表示他没事。
刚刚听着小宝的话,他才回想起小时候他们五兄弟中,也有人曾经说过累死的话,他虽未说,可那时候他的心里也是那样想的,只是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杨天河问着自己,却找不到答案。
不过在看着自家的儿子的时候,他在心里告诫自己,一定不能让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以后再发生在小宝身上,这个儿子,之前如果不是因为司月的那一顿打,不是因为看见他身上的伤,他很有可能还会继续忽略下去。
在这之前,并不是他不疼爱这个儿子,每天忙是一回事情,另外就是看着小宝,他好多时候都会不由自主不受控制地想到唐桃,他心里很明白这跟小宝无关,小宝是无辜的,只是一到心情不好的时候总忍不住逃避,现在想起来,他都挺后悔的,如果当初多用些心,娘的那些话是很容易就拆穿的,小宝小小的年纪也不会受那么多的苦。
“王大人不是小气的人,再说那么疼爱你,怎么会不允许?”那下人没过来,只能说明王大人没有同意,司月倒是有些好奇理由。
“师傅说,爹和娘亲是我的爹娘,不是他的,也不是师兄的,我若是要孝顺爹娘,要么自己动手给爹娘捏肩捶腿,要么就等以后有了能力自己再给爹娘请下人。”杨兴宝笑着说道,显然是很赞同王雪君的话的,当然,小小的他也有自己的私心,即使是师傅和师兄,他也不愿意把爹娘让出去的。
司月哑然,难怪这些日子小宝一回来,总会问他们累不累?也会时不时地给他们捏捏,想到这里,心里更加放心,王雪君这个大儒师傅真是很不错。
“你师傅说得不错,小宝可要加油哦,”看着小孩有些累了,“锅里的水应该也热了,快去准备衣服,娘亲给你倒水。”
“恩,”杨兴宝点头,杨天河依旧是像之前的那个样子,司月走哪他跟哪。
等到小宝钻进被窝睡下后,准备洗澡的司月回头,看着身后的杨天河,“我要洗澡,你确定你要跟着?”
怕司月误会的杨天河连忙摇头,摸索着端了个小板凳在不远处坐下,守着。
等到司月出来时,杨天河果然还在那里坐着,那姿势,还有他刚才的行为,怎么就那么像想吃肉骨头的狗狗,“到这边来,我给你换药。”这么想着,司月已经招手,等到结束后,才想到她刚才召唤的动作,真像是召唤狗狗一样,嘴角抽搐得有些厉害。
“今晚你就不用洗澡了,好在现在天凉了,一两天不洗味道也不大。”为了证明杨天河是能听得懂人话的一个人,司月开口说道。
杨天河点头,司月满意,想着刚才可能是因为洗澡水太热,所以有些头晕,出来的时候才会产生那样的错觉。
这边杨天河换好药,他们两人就熄了灯上床睡觉,这一天折腾的,真的是很累。
夜深人静之时,杨家小院,细微的敲门声响起,还在想着老四被单独分出去,自立门户之事的杨天海一听,警惕地支起半个身子,“谁?”防备地问道。
“二哥,是我。”杨天赐的声音在外面响起,“二哥能出来一下吗?我有事想跟二哥商量。”
杨天海皱眉,“等一下。”说完就起身,披了一件衣服,便走了出去。
夜色渐渐被晨光所替代,越来越明亮,约莫七点左右,这是司月一家三口的生物钟,在农闲的时候算正常,农忙时就有些晚了,闻着锅里稀饭传来的米香,盛出来的晾着的两碗稀饭,看着桌上已经摆好的鸡蛋饼,这玩意,他和小宝都很爱吃的,杨天河坐在一旁,看着母子两忙碌。
“好了,小宝,去吃早饭。”司月看着小宝的发型,笑眯眯地拍了拍杨兴宝的小肩膀,开口说道。
“恩,”杨兴宝点头。
吃饭的时候,“娘亲,你要是累的话,去县城的路我认识,一个人去没问题的。”杨兴宝吞下一口鸡蛋饼后,开口说道。
“胡说,我知道你一个人没问题,”司月摇头,“只是,你现在还小,要是在路上碰到坏人,你能怎么办?”
“哦,”杨兴宝有些不高兴地回声,心里郁闷,他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等到母子两人都收拾好了的时候,“你这个样子就不要出去乱晃,免得吓到人,我很快就回来的。”司月牵着杨兴宝的手,回头说道。
“是啊,爹,你要好好地,别乱跑知道吗?”杨兴宝同样来了这么一句。
杨天河看着母子两人同样胖乎乎的脸,就连说话的表情都没有什么差别,缕缕的阳光下,一切都那么美好,用力地点头,想到今天村长大伯就要去办分户的事情,那么,等他伤好了,也应该要开始新的生活了。
院子里,只有李氏在洗衣服,司月和小宝笑着打了招呼,至于院子里其他玩耍洗漱的小孩,虽然在有外人时,小宝哥哥姐姐,弟弟喊得很是亲热,可很明显,小孩还是记仇的,在没外人的时候,他都不会搭理这些堂兄弟。
至于司月,她是长辈,那些小孩不喊她,她也没必要往前凑,更不会好心地像教育小宝那样告诉他们,无论你心里多么反感,长辈始终是长辈,在这个讲求名声的社会,是万万不能够失礼的,否则,平白地落了下乘。
杨家这一顿早饭,吃得是格外的压抑,一个个都闷不吭声,等到早饭结束,兴盛三个要上学的孩子是抓起书包就往外跑,其他的半大孩子也跟着跑了出去。
想着接下来的事情,看着这一大家子,心里前所未有难受的杨双吉也就顾不上呵斥毛毛躁躁的孙子了。
四个儿媳妇就不用说了,他们的小心思即使是没有全摆在面上,他心里也是有数的,想着老五昨晚跟他所说的话,心中更是长叹一口气,“好了,我知道你们心里都是有想法的,趁着大家都在,赶紧说了吧,别再摆出一副谁都欠你们的表情。”
其实杨双吉心里已经有了打算,想着家里的情况,与其等几个儿子爆发后在解决,还不如他现在主动提出法子来,这样至少父子兄弟不会闹得那么难看。
“爹,老四今天就分出去了,”杨天海沉思了一下,见杨天山没有要说话的样子,开口说道:“老五这次落榜,三年后肯定是要再考的,只是,这三年的时间,还是要我们兄弟三人累死累活地供着吗?”
“就是,”昨天晚上,这四兄弟哪一个不是在被窝里和他媳妇嘀咕了好久,“五弟已经十六了,是大人了,他三年后要再考我是没有意见,不过,这三年他读书的那些花费得他自己想办法。”
早就想过老五落榜会出现这一幕的,可此时杨双吉心里的难受却远远比他想象中的要重得多,他没想到老二会这么的按耐不住,沉默了好一会,才开口问道:“老大,你觉得呢?”
也许是杨天山看出了杨双吉的难受,所以,说话并没有像杨天江那样的肆无忌惮,“爹,三年后兴盛就十五岁了,我之前就问过学堂里的先生,那时候他应该就可以下场试试了,我就一个要求,不希望以后会因为各种的原因而耽搁了兴盛的前程,其他的我并没有意见。”
杨天山的话并没有让杨双吉好受一些,他明白,如果不满足老大的这个要求,就是他这个爹说话也不管用的。
原本还想着,若是今天气氛好,就不采取老五所说的法子,一家人还是像之前一样,劲往一处使,可如今他失败了,他知道那已经是奢望了,儿子都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再不会像之前那样,他说什么都不会反对了。
“那你们想如何?”杨双吉身为一个父亲,问出这句话时,心里是颓丧极了。
“爹,我觉得大哥说的不错,我们的要求也不高,只是不希望爹一切以老五为重,别家里一出现困难或者意外就牺牲我们,”杨天海皱眉,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可这些年每个月十两银子拿着,妻儿还在吃糠咽菜,事到如今,他真的是受不了再过那样的日子了。
“爹啊,老四的事情如今已经摆在那里了,我们兄弟三个谁也不想步老四的后尘,我们只是想好好地过日子,我们是老五的兄弟,为了他苦点,累点也没有什么关系,可也不能因为老五就让自己的儿子吃不饱睡不好,甚至耽搁前程,爹,那可是一辈子的事情。”
杨天海说到这里,自个儿都难受得不行,“就算做儿子的求你了,我不想到了老的时候还落得儿子的埋怨啊,爹,”杨天海突然站起身来,红着眼眶跪在杨双吉面前,“您也知道上次兴隆晕倒在考场的事情,虽然爹您后来说兴隆可能是因为没见过大场面,心里太过紧张所致,可儿子心里却是清楚的啊,儿子和您儿媳妇抱着兴隆去看大夫,那大夫很是明确地告诉我们,是兴隆的身体太差,要多补补的。”瞧这尊称都出来了。
说到这里,杨天海的眼泪都流了下来,李氏默默地跪在杨天海旁边,时不时地拿手绢抹眼泪。
“可是爹,您有没有想过,每日的咸菜窝窝头,菜里也没有几滴油,就这他们都还吃不饱,您告诉儿子,要儿子怎么去补。”
杨天海一字一句的看似再诉苦,实际上杨双吉也知道,这是在怪他啊,黑着脸说道:“你们一个个不也是这么样大的吗?怎么,放在兴隆身上,他就不行了。”
“爹啊,这书生哪里是能和我们整日里干活的相比的,我们整日的下力气,小时候也是漫山遍野地到处跑,看看兴达和兴旺,再看看兴盛和兴隆,难道这对比还不明白吗?”杨天海用袖子一抹眼泪,抬头看着杨双吉,“当初我们兄弟五个,别说爷奶在的时候,您是经常偷偷地给老五塞好吃的,就是爷奶不在了,爹你分了家,你能说老五和我们兄弟四个吃的都是一样的东西,你和我娘就没有私下里给他补身子?”
“行啊,老二,你行啊!你这个大逆不道的畜生,你这实在指责我和你爹了?”周氏忍着伤痛,由着杨天丽扶着,刚一出来,就听见杨天海的话,气得不行,不过,好在屁股上的伤在时刻提醒着她,不能冲动,否则又要挨板子,不过,还是指着杨天海说道:“你个没良心的,你现在是能了啊你,也不想想,当初你能去酒楼当学徒到底是谁的功劳?你现在说话倒是硬气得很,没有我和你爹,你现在能当成为一个月拿十两银子的厨师吗?”
或许在冷静下来之后,周氏在面对杨天河的时候会有那么一丁点的内疚,可面对杨天海时,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当年她用了多少手段,才将老二送进去,在她眼里,老二能有现在的成就,功劳基本都是属于她的。
“娘,你别闹了行不行,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再说,我每个月的十两银子不是在发工钱的当天就会被你拿走吗?”杨天海看着周氏,“都这样了你还不满意,难不成也想让我想老四那般,媳妇受不了跑了,儿子被打,自个儿再把命还给你,娘,是不是要也要我这样你才能满意!”
“畜生,你个畜生!”即使是杨双吉教训周氏的时候,也没有说过这般戳她心窝子的话,况且这话还是从她不认为有亏待过的二儿子口中说出,周氏有多生气是可以想象的,原本屁股上就有伤,再加上昨日被泼了凉水,又穿了好一阵子的湿衣服,即使是喝了姜汤,依旧是有些着凉,如今被杨天海气得,可以说是怒极攻心,带着吃人的目光,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句话后,颤抖着身体,翻了几个白眼之后,晕了过去。
杨天丽只感觉到她的双手一沉,侧头便看着周氏的身子软了下去,“娘,娘啊!”慌忙叫道,只可惜周氏一点反应都没有,“二哥,你说那话实在是太过分了。”
“小妹,这里没有你插嘴的份。”杨天海说完这话,看着周氏,“娘,这里又没外人,你别装了,昨天已经用过这一招了,今天不管用了。”
“你,”杨天丽吃惊地看着杨天海,这个与平日里完全不一样的二哥,从刚才二哥的言语之中,很快她就明白,二哥很有可能也是想分出去的。
“大哥,快帮我把娘扶到床上,”怕杨天山不相信,杨天丽哭着说道:“娘的屁股都已经坐在地上了,她若真的是装的,她能受得了那疼痛?”看了一眼无动于衷这是愣愣地看着杨天海的杨双吉,心想,爹恐怕还在生娘的气。
杨天山一看,果真是小妹所说的那样,连忙起身,不过,杨天赐的动作却比他还快,兄妹两人将周氏扶走。
“老二,你想如何,直说就是了,”杨双吉沉默了好久,等到杨天赐回来,坐回原来的位置,才看着杨天海说道:“你今天敢说这话,不就是因为昨天我们家才闹出老四那件事情,你心里肯定我不会再将事情闹大,你敢这么气你亲娘,不就是因为族里的人对你娘心生厌恶,所以,你认准你不会背上不孝的罪名?”
“那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说了那么多,你到底想要如何?”杨双吉的声音是一声比一声大,到最后带着严厉的指责。
杨天海垂下眼帘,眼角扫了一眼坐在一边的杨天赐,双手握紧,如今看来坏人全都他一个人当了,可事已至此,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爹,我知道父母在,不分家,可县城里有许多的大户人家,他们的子子孙孙都住在一个大宅子里,但每一房人除了逢年过节,或者重要的日子,会聚在一起吃饭,其他的时候,他们都在各自的小院子里,各过各的日子。”
杨双吉的心一抖,终于还是说出来了吗?因为他从来就没有怀疑过老二的脑子,所以,在他看来,老五能想出来的法子,老二能想出来,也没什么值得怀疑的,更可况对象还是他最看重的小儿子,“所以呢?你也想像那些大户人家那样,我们一家人住在一个院子里,各自开火,各过各的?”
“是啊,爹,这样对大家都好,”杨天海看着杨双吉并没有第一时间出口反对,也没有生气的迹象,,还微微有些红的眼睛闪着异样的光芒,“这并不算分家,家产房子都不分,只是平日里自己挣钱自己开销而已。”
“可除此之外,这跟分家还有区别吗?”杨双吉并不傻,立刻反问道。
“当然有,若是爹娘都在,我们就分家,村子里的人会怎么看我们,”杨天海低着头,不去看杨双吉的脸色,“当然,若是爹能答应我以后不再凡是以五弟为重,这事就当我没提过。”
其实添加最后一句,杨天海的心里也觉得悲哀,明明是早就知道答案的,可他为什么还要说出来,再让自己失望一次。
这儿子是在逼迫他啊,老二怎么会不知道他将老五的事情看得有多重,沉默了一下,杨双吉开口:“你都将你亲娘气晕了,现在才说当没有提过,老二,你觉得可能吗?”
果然,爹这只是顾左右而言他,他还不了解,若是爹不想要承认的事情,那么,他爹可以说出千百种借口。
“爹,二哥,你们先别争吵,这事我想着不对啊,这家里什么不都分,也就是说我和大哥还得种地,二哥是厨子,一个月有十两银子,肯定是不会在意地里的那点收入的,”杨天江自从杨天海开始说话的时候,脑子就开始不停地转动,恨不得将一辈子的聪明都用上,眼睛更是忙碌地看着这一群家人,生怕自己错过了什么,“五弟就更不用操心了,秀才郎,见着县令都不用跪的,更不可能挣不到银子的,所以,二哥的意思是家里的田地都留给我和大哥?”
周氏一听,眼睛一亮,心里算计得噼里啪啦,地里的产出虽然比不上老二所赚的,可谁让她们当家的没有那本事,即使他们不站着老大的原因,和老三平分了这些田地,她都有把握将日子过得很好,至少绝对要比现在过得好。
“老三,我还没死呢,你这就打算瓜分家产,”杨双吉实在是被杨天江的话给气到了,狠狠地瞪了一眼杨天江之后,再看着杨天山,“老大,你也是那么想的。”
杨天山像是没有看到周氏不断递过去的眼色,开口说道:“无论爹你作何决定,我都没有意见,”想了想又补充道:“只一点,兴盛的前程是不能耽搁的。”
“放心,兴盛是我的长孙,再怎么说我也不会亏待他的。”杨双吉或许是被杨天海气狠了,所以,偏心的话都不愿意掩饰了,直接说出来,“老五,老二的提议,你觉得怎么样?”
“爹,二哥的话我听得真切,一切都是因为我,是我拖累了这个家,”杨天赐带着他凉飕飕的笑容,温和地说道:“其实,二哥不必担心,就像三哥说的那样,我一个秀才,怎么也能养活自己的,有一件事情我还没告诉大家,因为岳父的推荐,再过几天我就去县学坐馆,给一群孩子启蒙,每个月也有十两银子的收入。”
其他人都惊喜地看着杨天赐,唯有杨双吉皱眉,“这样你读书的时间不就少了许多,老五,你还是要以读书为重。”
“爹,你放心,经过这一次的乡试,我已经知道自己的不足点在哪里,再说,我打算存些银子,等到下一次乡试那一年,一开春就去锦城,在那里租个院子,能多见些世面不说,也更能够静心地准备乡试。”杨天赐将自己的打算说出来,如果没有娘的那一闹,他有把握在两年的时间内让四哥和小宝重新接纳他,到时候即使是不能够直接得到大儒的帮助,可在学问上有什么困难,至少是可以通过小宝而得到大儒的指教,只可惜,也许是他命中注定和大儒无缘。
“恩,”杨双吉见杨天赐心里已经有了打算,也没再多说什么,而是重新将目光集中在杨天海身上,“老五的话你已经听见了,如此,你还是要坚持吗?”
“是的,爹,”杨天海开口说道:“问题并不在于五弟能不能挣钱,而是在于你们太为老五担心,以至于我们这些人全都是任何时候都能被牺牲的陪衬。”
“爹,我也赞同二哥的话,”杨天江笑得很是开心,因为他的脑瓜子又想到一件事情,“不过,听二哥这么说,除了没有分户书之外,其他的跟分家并没有差别,以四弟现在什么都不干,身体还不好,都还承诺三年后一个月给爹娘二两银子,那么,二哥,你可不能一点表示都没有?”
“那我也出二两银子,”对于这一点,杨天海倒是想也没想地说道。
“扑哧,”杨天江却是嗤笑出声,“二哥,四弟就是在身子没垮之前,都跟我和大哥一样,是泥腿子,你每个月领着十两银子的工钱,给爹娘二两的,你可真是大方!感情爹娘两人的重量在你心里还比不上你那三个儿子和媳妇。”
“那老三你想如何?”杨天海皱着眉头开口问道,刚才他敢那么对周氏说,就像他爹说的那样,他心里是有依仗的,才发生了四弟的事情,族里不可能会给娘作主,爹也不愿意再闹到族里,可老三和娘不一样,他们是兄弟,都是杨家的后背,在兄弟争斗中,族里一般都会平等对待,实事求是。
若是以往他是不怕的,可这事他还这不能闹到族里。
“不想如何,就像娘所说的那样,当初若是送大哥或者我去酒楼,今天拿十两银子一个月工钱的人就是我们,既然你都说了不算分家,你每个月至少要给爹娘三两银子,再给我和大哥一人一两。”杨天江越说越觉得这话有道理,“要知道,就算是这个样子,我和大哥还是吃亏的,我们地里的产出留下一大家子的口粮之后,剩下的又能卖出多少银子,绝对不会有六十两的,大哥,你说对吗?”
杨天山本就对杨天海今天所说的话很是不满,再听杨天江这么一分析,更觉得没错,不过,他终究是大哥,就算心里跟杨天江想得一样,也不能那样说,“老三,如果老二不愿意,我们也不能勉强的。”
“大哥,你别傻了,什么叫做不能勉强啊,”杨天江不满地叫道,一副大不了就闹开的样子,反正他是越想越觉得自己在理,“他刚才敢对娘说那样不孝的话,爹看在名声上不会闹开,可不代表我们也要忍气吞声,要知道你是大哥,你的一句话至少也相当于爹的半句话,若他真不给,闹开了他丢了名声不说,或许连酒楼的活计也给丢了,那样的话,哼哼,很快他就能够理解我们这些泥腿子的苦了。”
听了这话,周氏,陈氏都在心里狠狠地点头。
杨天江明显是威胁的话语,杨天海又如何听不出来,再说,以老三那样混的性子还真有可能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来,“老三,给爹娘一个月三两银子,我也同意,可凭什么要给你和大哥一个月一两银子。”
“就凭当初去酒楼的是你,而不是我和大哥。”在银子上,杨天江是分毫不让,笑话,别以为他不明白,即使是家里的田地不少,可他不但要供儿子上学,以后还要接着生儿子,光地里的那点产出是怎么样都不够的。
两人不知不觉就提高了声音,再加上他们的脸红脖子粗的模样,看得坐在上位的杨双吉青筋突突直冒,眉头都快结了,没有哪一个父亲,看着自家儿子因为一两银子的问题吵闹得不可开交,他心里会高兴的。
“好了,二哥,三哥,你们不要吵了,爹还在呢。”杨天赐开口,温和地提醒道。
想着昨晚老五找自己所说的话,什么叫只要他坚持,即使不能分家,也能单独过日子,还将爹娘他们的性子分析得透透的,即使他知道老五是别有用心,可太想着单独过日子的杨天海越听就越觉得有道理,现在想来,他就是被老五当枪使。
“老五,要不是你我们用得着吵吗?”一想到这里,杨天海的火气不由得又上升了不少,回头笑看着杨天江,“老三,行啊,你想要我一个月除了给爹娘的三两银子,再给你和大哥各一两是吗?”
“是啊。”杨天江看着突然对着自己笑的二哥,一脸防备地说道:“你又想干什么。”
“那你就动动你的猪脑子好好想想,我和大哥是因为没有上学的天赋,可我记得你当时的学业是很不错的,最后为什么没有上?”杨天海笑着说道,杨天江从小也是个聪明的,虽然他读书没有老五那么出类拔萃,却也是时常被先生夸奖的,可当时家里的情况,只能供一个人,于是,老三就再也没有上学的机会,,明明再过几年都可以去考试了,却硬是给比他小七岁的五弟让路,从此以后,老三就变得像现在这样,别看老三平日里一副奸诈狡猾的痞子样,可这就是他心里的死结。
“再有,老五刚刚自己也说,他一个秀才,怎么可能会养不活自己,县学里坐堂的先生一直都缺的,他说一个月十两银子你就相信吗?还有,他这个秀才是怎么来的?还不是我们一家子省吃俭用给供出来的,”杨天海满脸嘲讽地说道:“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只问你二哥要银子,当然,若是老五给的话,我就给。”
杨天江眼睛先是一暗,随后又亮了起来,即使明白二哥的用意,也忍不住地笑看着杨天赐,很是亲切地说道:“五弟,爹娘那里我就不说了,相信你读了那么多的书,定是很孝顺的,无论你给多少都是你的心意,可你大哥和三哥有一大家子人要养活,我也不追问你每个月能拿多少银子,你一个秀才,肯定要比二哥这个厨子要高贵得多,一个月给我和大哥二两银子就成了,之后,你和二哥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去,爹娘在家里我和大哥会伺候的,田里的庄稼你们也不用担心。”
“老三,你给我闭嘴,你还要不要脸啊,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做爹的存在。”杨双吉对着杨天江吼道,这个老三,是越说越不像话了。
“爹,您别生气啊,”杨天江笑呵呵地说道:“你想想,你现在还有什么可气的,二哥每个月给你三两银子,五弟至少也得这个数吧,你和娘每月拿着六两银子,三年之后加上老四的就是八两,足够用了,再说,我和大哥都是苦命的人,虽然给不出银子,可伺候你们二老,伺候田地这些活自然由我和大哥来做,您呀,现在就你能享清福,将日子过得舒舒坦坦的,这还不好吗?”
杨天山一听这话,点头,“爹啊,老三说得没错,现在老五和老二都出息了,我和老三虽然不成器,却也不会缺爹娘你们的吃喝的,这样的日子就是说出去,村子里的好些人都会羡慕的。”
杨双吉眼没有瞎,自然知道杨天山说的是真心话,可就是因为他第二看重的大儿子说得是真心话,才更让他有种吐血的冲动。
杨天海和杨天赐倒是明白,他爹要是想要享清福,又怎么可能会如此折腾,“大哥,你这是要夺爹的掌家之权吗?”杨双吉不好意思说出来的话,杨天赐自然要向着自家爹的,“还是说,你觉得你已经可以像爹那般,家里无论大小事你都能承担下来。”
杨天山用力地摇头,“五弟,你误会了,我并没有那个意思。”
“大哥,五弟在转移话题呢,”杨天江笑看着五弟,“若五弟不想给银子就直说,即使是当初我将读书的机会让给五弟,即使是我们每日累死累活吃糠咽菜才供出五弟这么一个秀才来,但谁让他现在已经是秀才老爷了呢,娘有一句说得对,翅膀已经硬了,不需要我们了,所以,要一脚将我们踢开,我们能有什么办法,受着呗。”
就杨天江那阴阳怪气的语气,有眼睛的人都不会相信他说这话是出自真心的,更何况后面还有没说完的话,“就是可怜了我那兴才啊,以后要是晕倒在考场上,就认命吧,还有兴桃那小闺女,也怪他老子没本事,估计以后也不能给她挣一份像样的嫁妆了。”
在场的人除了陈氏的表情配合着杨天江的话一脸的伤心,仿佛两口子已经看见了以后杨兴才晕倒在考场,杨兴桃凄凉出嫁时的场景,其他人是恨不得能上前揍两人一顿,兴桃才刚刚三岁好不好?这离出嫁至少也还有十好几年吧。
“三哥,你急什么,我又没说不给,”杨天赐笑着说道:“只是,二哥所提的事情,爹还没点头,我们是不是该听爹怎么说?”
杨天江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回想一下,他爹是真的还没有表态,不过,二哥都这样的逼迫了,爹还能如何,“应该的,应该的,爹,您说?”
对于老三的不要脸,杨双吉是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他,“老二,你真的决定了?”其实在杨天海对周氏说出那番话的时候,杨双吉就已经看出了他的决心,只是,他还想再确定一遍。
“是的,爹,”杨天海想了想又补充道:“我们依旧会孝敬爹娘的。”
杨双吉没有回答杨天海的话,而是看向杨天山,“老大,你说呢?”
“我没有意见,怎样都行。”杨双吉的那句话是按了他的心,他身为老大,从小就知道,要孝顺爹娘,直至终老,在杨天海没有提出那样的法子之前,他从来就没有想过各过各的,不过,“爹,即使是老二,老三,老五他们各过各的,爹和娘还有小妹也是要跟我们过的,我这婆娘虽然嘴臭了一些,但是,对娘还有天丽都是很好的。”
“是啊,爹,”对于这一点,周氏在还没有嫁进杨家时就已经知道了,再说,这是身为长子的责任,若是推卸了,那就是不孝,会影响兴盛的名声的。
听着老大的话,杨双吉一颗被杨天海伤得透彻的心总算舒缓了不少,看了一眼杨天江,直接略过他,这老三想什么,他不用问都知道,“老五,你说呢?”
“爹娘跟着大哥大嫂我自然是放心的,”杨天赐停顿了一下,“不过,这也看爹娘你们的心意,若是想跟我们一起过也可以的,反正没分家,最主要的是爹娘高兴就成。”
哎!一个好好的家,他真的很不想弄成这个样子,可就像老二说得那样,昨天的事情已经够丢人了,若下面的几个儿子每天都争争吵吵,他从来就没有小瞧过老二,若是他想办到的事情,总会想到法子的。
与其等到后面被弄得措手不及,还不如成全了他们,幸好他看重的两个儿子都没有让他失望,杨双吉的心略微好受了一些。
“既然如此,以后就按老二的法子过日子吧。”说出这话时,杨双吉的嗓子像是被刀割一般的难受,“不过,既然你们老说我偏心老五,那么这一次,我就公平一次。”
“老五和老二每个月都要交三两银子给我,另外,就像老三说的那样,老二给老大和老三一个月一两银子,老五给老大和老三一个月二两银子,”杨双吉说完这话,杨天江脸上的喜意怎么都掩饰不住。
“不过,你们也别高兴得太早,老大和老三也不能白拿老二和老五的银子,他们两家的粮食得有你们出。”杨双吉看向杨天山和杨天江。
“爹,我知道的。”杨天山开口说道。
“放心吧,这没有问题。”杨天江也点头。
“除了你们能各自分配各自的工钱外,田地还是按照以前的样子种,老二媳妇和老四媳妇也得帮忙,”杨双吉扫过李氏和王语嫣,见两人轻轻地点头,也不再多说。
“但有一点,我得提前说清楚,免得到时候又有人跪在我面前哭着说我偏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