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宴请准备
之前的商议,最好的办法便是借机会跳出江宁城的风暴眼,待尘埃落定之后再来收拾残局捡便宜。
至于跳出的途径,自然是指望李璟将自己任命为伐楚大军的监军。
这些都是当日议定的,但那时和现在的不同在于,彼时还是一个普通皇子,现在则管辖了澄心堂这个合档案,作坊乃至还有计算中心的庞大的怪胎机构。
其次还有茶楼和唇华铺子等产业,也放不开手,不过这倒是好办,扔给李景逷盯着就是。
至于澄心堂肯定是要始终控制在自己手里,自己出任监军的时候,澄心堂是自己的情报后盾,需要一个信得过的人来暂管。
这个人选,李煜心中模糊的有了个大胆的想法,但时机还不成熟,所以只能埋藏在心中,连李景逷都没告诉。
然后还要一个人物居中协调应对,发号施令,之前李煜就在头痛,这样一个诸葛亮式的人才到哪儿去找,眼下南唐政治势力范围已经定型,该投效的早就各自投效完毕,说众正盈朝,野无遗贤也不过分。
可突然冒出个史虚白来,分明就是最佳人选。
所以怎么才能让此人为自己效力呢?
只能投其所好了,史虚白在茶楼几口就破解了空心汤团的做法。
想来在吃喝一道上也是同道中人。
于是三日后,李煜要亲自下厨房了。
nnd,皇子啊,充作伙夫,给一个白丁做菜。
他娘的史老东西,老子这顿饭可不是那么好吃的,吃完你这个老东西就给老子卖命吧!
周公不过吐哺,蔡邕堪堪倒履,老子可是扔掉皇族的面子充贱役,怎么说也得和吴起吮痈一个级别吧,姓史的,快到碗里来!
下厨倒也简单,问题是硬件上的差距让人有点头痛。
前世不少人闲暇时都以自己下厨房为乐,李煜也不例外,当小白领时每逢双休日,便到菜场超市转一圈,拎回大堆鸡鸭鱼肉,蔬菜瓜果,在厨房一阵忙活后,再请几个朋友把酒小聚,也是人生一大乐事。
可现在他才算明白为什么孟子当年为什么要说君子远庖厨。
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听起来很有道理很仁慈,但李煜觉得这都是借口,主要是这时节的厨房实在不是一个安乐之所,厨子被认为是贱役也在意料之内,这工作环境和条件和后世没得比。
此时的中国依然是炖煮和炙烤为主,后者往往弄得厨房满是烟气,毕竟这个时代没有抽油烟机。
至于巨大的灶台使用不便,缺乏各种调料还得自己想办法临时搭配凑合,都是摆在面前的拦路虎。
幸亏是皇子,又管着澄心堂,手里是大把大把的资源。
厨具,炊具什么的又不是原子弹高科技,只要稍微讲几句,以这个时代工匠的本事,很快就能造出合用的家伙来。
直接让人去御膳房把领班王太监找来,一通比划之后,王太监拍着胸脯表示,垒几个灶台而已,一天时间足够。
李煜小心翼翼的表示疑虑,这么快会不会影响强度,万一做菜做到一半,这灶台塌方可是要出大事的。
王太监笑了,“六郎,这灶台垒起来才用得上几块砖啊,何况用的是糯米汁加黄土来黏合,造城墙也就如此了。六郎放心便是。”
(忽然想到,糯米是不是应该被叫作江米,才符合本书一贯的特色?)
有了灶台,就得考虑炊具了。
铁锅已经出现,与其叫铁锅,倒不如叫铁釜来的更贴切。
就和前世的电饭煲内胆差不多。
用生铁铸造而成以代替陶瓷,取其传热快,不容易破碎的优点,别改进还没影子。
至于上辈子那种能煎炒烹炸爆炒溜汆的斗笠型中华铁锅,一直要到宋中期后才被发明出来。
实际上前世闻名遐迩的四大菜系,最早成形的淮扬菜是明朝中期才算初步定型,其它三家则是清朝的事情。
所以眼下虽然也是华夏,但在吃的方面和前世确实是两种口味,烹饪方式上以炖煮和烧烤为主,粗一看倒是和古代欧洲差不多。
另外就是多了样让李煜闻风丧胆,死活不敢碰的料理-鱼脍-淡水鱼刺身。
上辈子没少吃日料,只是淡水鱼刺身是敬谢不敏,不但自己不吃,还严令太宁和李景逷不准碰。
这两人知道李煜整天钻在澄心堂里看书,对他多少有点盲从的意思。
至于李璟和钟皇后那儿,李煜也是苦口婆心的劝,但听不听就没法讲了。
毕竟自己不能把后世那套寄生虫理论拿出来,琢磨了半天只能从茹毛饮血乃野人所为,顺便翻出北边契丹人喜食生羊血拌葱的记载作为论据。
如此才让向来以风雅自诩的李璟彻底改掉了饮食习惯,至于之前吃下去的鱼生中是不是有寄生虫或者虫卵,那就看是否天佑大唐了。
倘若老天真眷顾这一方水土的话,大概李璟应该是满肚子线虫、肝片虫、绦虫,然后英年早逝。
可从历史的行程来看,李璟至少还能活个十来年,可见上天并没有厚待南唐百姓。
如果李璟现在暴毙,那么李弘冀带着天雄军回江宁奔丧顺便强行继位。
真这么做的话,李景遂和李景达是拦不住的。
按照他的性格,登基后的第一件事情,只怕就是北伐中原。
眼下正是北伐的窗口期,一旦出兵的话,能捞到不少好处。
然而李璟却依然活蹦乱跳,可见很多事情确实是民民中自有天意。
铁锅的问题倒也好办,澄心堂里可是一堆能工巧匠,李煜跑带金作监又是一番比划。
金大匠挠挠头,“大王,这物倒也简单,做法可以有两种,一种是用生铁翻砂浇铸,另一种是用熟铁打制,不知大王钟意那种?”
“那就熟铁打吧”
上辈子看《舌尖上的微商》就有介绍说打制的铁锅。这次几个菜都是以爆炒为主,讲究火大油猛,熟铁快炒锅应该较之生铁锅更合用一些。
李煜一琢磨后,便让金大匠按照尺寸先制两口。
第二天,厨房灶台垒好,锅也送来。
李煜查看后总觉得还缺了点什么。
是了,没法快速方便的调节火力大小。
上辈子在城市里煤气灶拧开便是,火大火小,拧几下就行。
现在用的是灶头,要调节火力只能靠增减柴火,这对爆炒这种对火候要求极高的做法很不利。
招来王太监一问,倒是也有现成解决方案,一种是让一个小太监蹲在一旁拿根管子吹火,第二种高级一些是用手风琴式样的人工鼓风机,一开一合之下效果倒也不错,此物名唤做橐(tuo)。
看看时间还有多,李煜也懒得用这些老物件,直接把竹木细作的大匠喊来,又是一通比划,两个时辰后,灶台旁便多了一个方形的箱子。
侧面还有个手柄,李煜让人点燃灶火,又让一个小太监捏住把手,反复推拉。
火苗子瞬间从灶口喷出一尺多高来。
御膳房的王太监和金作监的金大匠顿时眼珠子都绿了。
二话不说,跪下磕头,求李煜把这玩意赏给他们。
“六郎,六郎”王太监皮厚,明明和李煜没什么亲近关系,却也一口一个六郎的套近乎“此物能鼓出如此风力,倘若搬到御膳房,小的们日常整治的菜肴味道会更好!”
眼看李煜虚着眼睛看着自己,王太监也心虚的不敢往下说,毕竟自己乃是“光禄寺的茶汤”的始作俑者……
金大匠却义正词严,连连磕头道:“还请大王赐下此物图样,以便仿制!”
“噢?”李煜好奇,这个金大匠平时话不多,但手下颇为扎实,深得李煜信任。
只是现在直言要图纸,这是为何?
金大匠见李煜看着自己,便解释道:“小的,是铁匠出生,不但会打铁还略知炼钢!”
“明白了”李煜摆手阻止道“此物的图样你去找竹木细作的大匠拿吧,就说是我同意了的,但切记不得流传出去!”
“是”金大匠一拱手,兴冲冲的出门而去。
李煜一听到说炼铁便明白了金大匠的心思。
钢就是碳铁合金。
如何控制铁中碳的含量便是炼钢的基本要义所在。
中国古代制钢无非是三种方法,第一种用直接还原法从铁矿石中还原出钢来,做法就是反复锻打,比如东瀛的玉钢,虽然质量不错,但产能感人到足以让工部尚书泪流满面,兵部尚书满面泪流。
第二种,生铁在高温下搅拌脱碳,但这样只能制出熟铁(现代意义上的低碳钢),做兵器很不合格,主要用于民用比如做铁锅,但就算是熟铁在古代也是被可以尊为钢的。
第三种也就是中华古代常用的做法灌钢,生铁和熟铁在高温下相互渗透,但此法对高温中氧气的需求极大,原来多是用橐来鼓风,风量小效率不够。
金大匠刚才被李煜发明的风箱吓了一跳,随即想到此物若是能用到炼钢上,比的橐的鼓风效率提升何止翻倍?
因为风箱可以做的很大,自然鼓风量就大,而橐碍于材料来源和操作工艺,在尺寸上发展有限,类似的风琴式鼓风机械在同时期的欧洲也有发明,但同样只能做到手风琴大小。
欧洲人用了各种方法增大其体积,但效果都不好,一直到十七世纪中期,欧洲人才用上了中国在宋朝就发明的推拉式风箱,从此橐一物不管在东方还是西方便被彻底打入冷宫。
而且风箱是可以放在地上或者架子上,这样就可以多个并联使用,如此一来鼓风的数量多大大增加。
所以李煜随口一说的这个东西,在金大匠眼里,不啻于万金重宝,有了此物后炼钢的的效率可以成倍增加。
这点李煜倒是知道,现代炼钢不管是高炉还会电炉,都得死命往里吹氧气,以加速反应。
眼下制纯氧看起来和天方夜谭差不多,但多吹点空气进去,倒是可行。
打算请人吃饭,结果却无意间爬了炼钢的科技树,李煜自己都觉得有点风中凌乱,这天上一脚地上一脚的。
上辈子商科生一个,炼钢是真不会,充其量知道些原理,还知道电炉要用针状碳素电极,因为政府消灭小高炉,转而用电炉炼钢,导致某家生产碳素电极的企业股票瞬间暴涨200%,但这些知识在南唐一点卵用都没。
不过,既然搞出了风箱,再看金大匠那兴奋的样子,这些事情还是交给专业人士去做把。
不指望跑步进入工业社会,但钢铁产量自然是越高越好的,不光可以用来制造武器甲胄,就是手里这铁锅,也得用熟铁啊。
……
拿破仑说过:“请客菜要好!”
尤其是打算通过这顿饭,让史虚白上自己的贼船,不对,怎么是贼船呢?
分明是顺着历史的行程乘风破浪的巨轮啊……
李煜把自己关在澄心堂里,反复思量,务必要菜色一出,便震住对方。
可惜这是正宗历史位面而不是魔法或者仙侠位面,否则加点特效,像x华小当家似的,一揭盖子就让菜肴闪闪发光,映着食客的眼神也闪闪发光,如此还没吃就能提升食欲不是。
歪门邪道无法奏效,那么只好在菜色上下功夫了。
想了半天,总算划定了菜单,简简单单四菜一汤。
虽然没有八项规定,但皇子亲自下厨,这是南唐乃至华夏都空前绝后的佳话,不管是传到他国还是上了史书记载都是大大的佳话。
重要的是这个事情的性质,而不是数量,否则他一个人在灶下煎炒烹炸弄出一桌满汉全席来,这就不是皇子而是厨子了,风雅佳话便成了任性胡闹来。
稍稍弄几个精品,意思意思,把自己这番礼贤下士的做派传达给史虚白就成了。
反正到时候哪怕让御膳房弄好菜,说是自己亲手所制,史虚白只怕也得和着感激的泪水一扫而光,以示深受皇恩。
至于这泪水,一半是真感激,另一半大概是感慨皇族生活之艰难,顺便对“光禄寺的茶汤”有了感性上的认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