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天下风云动
小太监将文房四宝摆好,又有宫娥上前斟酒。
李煜看到也被邀请参加宴会的藤原弥平正处于痴呆状态。
此刻的东瀛,远不是李煜前世那个随随便便就能向中华进行文化输出的国家,而是正处在如饥似渴的吸收中华封建文明精华的阶段。
正是有了唐宋乃至明的不断滋养,才铸就了今日扶桑的文化底蕴。
有句刚句,扶桑虽然挺惹人厌,但倒不是数典忘祖的性子,一直承认其文化渊源来自大陆,当然后面一般都会拖上一句“经过几百年的本土改良后……”,这比半岛人就要可亲可敬的多了。
杨凝式的大名,不但响彻中原,就是岛国也略有耳闻。
东瀛虽然已经有了假名,但贵族日常通信乃至小朝廷发布旨意用的俱是汉字。
贵族等级越高,汉学功底就越深,否则难以服众,这自然是指在场都是文臣的情况下,面对武士刀的话,就是孔子再世也没卵用。
藤原弥平在岛国已经是一等大才,琴棋书画无一不精,然而到了南唐后,好死不死碰上李煜这个穿越者。
还没机会较量诗词歌赋,便已经被茶道和香道忽悠的一愣一愣的。
随后又听说了李煜的几首“大作”,立时惭愧起来。
又让人去书坊里买点现成的诗集来翻翻。
巧得很,那时正是南唐考虑向西蜀回礼的时候,李-冯-徐三巨头的文集,在澄心堂中被精心雕版印刷,除了作为国礼外,顺便也往外卖。
按照李煜的说法,“这是就是搞个人崇拜的时候,咱的圣人有这本钱,为何不搞?封建社会不大树特树个人权威,难倒还去搞平民政治?”
藤原弥平是越翻越心惊“细雨梦回鸡塞远,小楼吹彻玉笙寒”
“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
“青鸟不传云外信,丁香空结雨中愁”
“沙上未闻鸿雁信,竹间时听鹧鸪啼”
这还罢了,最可怕的是冯延巳那首《南乡子》“细雨湿流光,芳草年年与恨长”起首五字之妙,直追李杜!
藤原弥平这才知道什么叫坐井观天(其实蛤是一种很谦虚的,眼界很开阔的生物,古人这是冤枉祂了)。
只是暗自庆幸,幸亏当时没吃饱了没事干去找李煜飙诗,否则只怕被喷的抬不起头。
此刻见到杨凝式这等书法家,就和骨肉皮看到摇滚明星差不多,若是杨凝式当场表露出一丝半缕的龙阳断袖之癖的话,只能藤原弥平立刻就要自荐枕席。
可听到杨凝式说自己是受到李煜的启发才在书法上更进一步,瞬间眼前一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心中觉得这根大腿似乎是抱对了。
杨凝式装疯子久了已经有点人戏不分,眼看场面热闹自己也酒意上台,兴致大增,抬腕挥毫,笔走烟云,气若游龙。
写完掷笔于地,哈哈大笑,李煜看着心痛:“老东西浪费啊,一支诸葛笔写一次就报废,活该你受穷,暴殄天物的报应。”
随即却满脸笑容,只见纸上正是自己前日即席而“作”的那首《浣溪沙》,更令人吃惊的是,字体也是同自己的一般无二。
这个杨凝式果然有门道,短短几天就能融会贯通到如此地步。
杨凝式道:“此乃戏仿之作,但老夫越写越觉得,小友这新字奥妙无穷,引人入胜之处犹如韶乐!只是不知新字可有名姓?如若没有的话,叫李体便是有些屈才了!”
韶乐,就是当年让孔夫子闻之三月不知肉味的至正雅乐,杨凝式以此喻之,显然是规格极高。
至于这新字体的名字么,李煜倒是眼睛眨都不眨的道“瘦金体”。
反正宋徽宗是自己的转世灵童,这个绝对不能算抄,绝对不能……
“天骨遒美,逸趣蔼然,状如瘦竹,波折处似屈铁断金,瘦金二字恰如其分!”杨凝式一听便夸奖起来。
冯道自然是在一旁连声赞同。
随后,李璟宣布为了展示大唐的友谊,将派遣七子李从善出使汉国,同时加封其为长江王。
举座哗然。
……
江都李弘冀的节度府内,徐婉儿正笑语盈盈:“夫君,这冯道一来,你这节度大将的事情可就要轻闲不少啊。”
“哼,不就是为了替边镐谋个军功么,竟然搞那么大阵仗。”
“圣人心思么,自然难测,只是不知道伪汉究竟是为何,竟然将冯道派了出来,我看其间定有隐情”
“是啊,听说昨日冯道午宴后与父亲商谈良久……”李弘冀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据清淮节度方镇那边的细作来报,这小半年,林虎子已将大部分老卒悄悄移师到麻城附近……”
“嗯,灭楚的话,雄武军已经足够,没必要用在动用这林虎子,莫非之后还要入蜀?”徐婉儿也有点迷惑。
“不至于,真让他去伐蜀的话,谁来看着我?就不怕我把清流关隘夺了么”李弘冀满脸冷笑。
“也是,既然想不出那索性不想了,不过夫君,那些暗手也该动起来了吧……”
“嗯,原本想缓缓,现在动便动吧”
……
“老四,你说冯道这次来和老大到低谈什么?”
“三哥,我也不晓得啊,但肯定不是宴会上那些屁事!”
“哎,这老大心机真是深啊,保大元年之事,本来你我胜券在握,结果谁料他竟然会买通御医,为山九仞功亏一篑!”
“三哥,过去的事情就别想了,先看眼下吧,边镐伐楚箭在弦上,这要是打赢了,他威望更高,就更难治了,再有这次让他家小六子去监军,摆明了他又要在棋盘中放子了……”
“老四,为今之计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马楚虽乱,却也不是那么好吃的。”
“正是,马殷一死众驹争槽,但马楚地形复杂,势力更是庞杂……”李景达说道这儿,也有点说不下去。
他说的没错,但,这这些都是他无法操纵的,他现在只能坐等结果,但要公然说希望伐楚失败,这话也有点讲不出口。
……
“国老,三思啊,倘若这致仕奏折一上,今后若再要回来可就难了啊!”
“我本修道之人,烈祖在位时便于九华山隐修过,眼下圣天子继位,老夫这等老臣自然是要被看不惯的,何必留着自找没趣呢?”
“国老,国老门生遍布天下朝中,都视国老为主心骨,国老一走这偌大的家业岂不是散了?”
“疾风知劲草,国乱显忠臣,老夫这退一退才能知道谁是真忠谁是假忠,何况老夫这次是请求去庐山结庐而修嘛……”
“嗯?国老不回九华山?”
“回九华?那是大事定下后的衣锦还乡了,庐山离武昌可比江宁近多了!”
“国老莫非!???”
“且末多言,老夫跳出江宁,给他们腾出地盘,看他们相机而动,沐猴而冠了……”
“我大唐三都,东都是原来杨吴的之都,烈祖显晦气便迁来西都,那日老夫本着狡兔三窟的想法,力劝烈祖再开发南昌作为南都,以备万一,信州虽然蛮荒,却出铜,大唐的铜钱倒有一半由此地而出,如此风水宝地,老夫自然要去看看,从庐山到南都可也近得很啊!”
“国老英明,仆自当誓死相随。”
“那是自然,老夫精力不济,日常之事,你便要多费心了”
……
“潘荣,你且过来”
“是,父亲?”
潘诚厚看着这个干儿子,说不出的满意,几个月下来,之前身上那股萎缩懦弱的气质尽去,俨然有了当年自己与长兄的气概。
“潘荣,这次的职司,是圣人亲自点的你,自然是要安我的心,这是好事儿,说明圣人心中有咱爷儿俩。但切记,此事必须守口如瓶,有外人问,你只说是咱自己家的生意,说米粱也好,玩物也罢,总之,你自己去市面上打听,南平国哪儿缺什么咱卖的就是什么。”
“是”
“你到了武昌后,先找个地方住下,圣人会派几个宫内之人保护你,且帮着隐匿形迹,待他们安排妥当了,你便带着这手谕悄悄去见边大将军,随后将东西运到汉阳便是,那时自然会有人前来接应,交接完毕后,你便可回国。”
“这是圣人给你的恩典,做好了,能赚钱不说,也是让圣人知道你能办事,此行不难,要的就是嘴紧,父亲我在宫中一辈子,能活到现在靠的也是这个嘴紧?明白么?!”
“孩儿多谢父亲指教!”
“嗨,你我是父子,说这些做什么,等咱百年后那些家财都是你的”
“父亲,莫要如此,父亲定能长命百岁”
“骗傻子的话,你也信?待你此次事了,咱便亲自出马给你提亲去,趁着这几年咱还能折腾得动,在给潘家打下点基业。等你真能独挡一面,咱就请个恩典出宫,抱孙子!”
“父亲!潘家都亏了你!”
“说什么傻话,你我父子都姓潘,要是我那大哥此刻还在,那该多好!”
“明日,你出发前,先随我去给你父亲我大哥上烧点纸去……”
……
“孩儿,这赵匡胤在你手下如何?”郭威问柴荣
“父亲,这小子倒是一块好料子,拳棒了得,脑子清楚,为人随和豪迈,更是没有半点衙内之气。”
“嗯,你且护着他点,老赵也是咱熟人,他儿子自然要多加照拂,这小子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打仗肯定是冲在前头,战阵上刀枪无眼,真要有个好歹,可对不起这同殿之臣啊。”
“父亲,孩儿省得。”
“你对此战如何看?”
“父亲,不是孩儿狂妄,三节度土鸡瓦狗,也就是仗着地利打了几个便宜仗,眼下我们大军元气丝毫未伤,反而他们却是强弩之末,如果打的好的话,大概没多久便能得胜回朝。”
“话是不错。你记着,此后需要狮子搏兔,尽全力,打的越快越好,越狠越好,东京之中只怕不太平,为父早一日搬师便早一日安心!”
“父亲,这是何意?”
“哎……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高祖待我恩重如山,不能不报……”
“父亲?!”
“你说这赵匡胤是好料子,为父看你更是好料子,要快要狠,这话对别人不会讲,因为他们听了这话便不顾一切猛冲猛打,反而乱了自家方寸,你却不一样,天生将才,知道进退。待此战打完,我再与你细说其中根源,此刻你只需打好仗便是!”
“是,父亲”
“你且下去吧……”
……
“枢密,尚书!文武大事,朕便只能依靠二位了!”刘承祐在宫中设小宴,桌上坐着的只有史弘肇和杨邠二人。
二人闻听连忙,离席下跪。
“今日乃是私宴,二位不许如此多礼,此危急存亡之秋,只能靠尔等忠诚之士了,只要太师去南边谈成了,枢密便要让禁军处于时刻待命出发的状态,至于尚书,那些人能用,那些人不能用,就看你了。”
“敢不为陛下效死!”
“大汉江山在朕的手中,可你们却是朕的左膀右臂!”刘承祐神情激动
……
就在整个华夏都在暗流涌动时,这方大地上倒也不是没有看得开的。
番禺的皇宫中后汉皇帝刘长(金长),正搂着他最心爱的西域胡姬-媚猪在风流快活。(从这个宠姬的名字里可以发现,起码南汉皇帝肯定不是某种信仰。)
大殿中舞乐俱全,太师龚澄枢也手持杯盏,向刘长在汇报马楚的情况。
“陛下,马楚武平军节度刘言遣人来报,说是向来仰慕我主,眼下马楚众驹争槽,楚北大乱,他愿意与我大汉相善”
同样是太师,冯道紫袍白髯,不说道骨仙风起码宰相气派令人心折。
可龚太师,虽然外貌不恶,但……
颚下无须,竟然是个太监!
当然和之后北宋封王的童贯比起来,这个太师头衔还不算太过于扯淡。
但童贯好歹也是亲自带兵出征的,而龚澄枢则从宫中一个服侍人的小太监,一路溜须拍马,祸乱朝政才有了今天的场面。
显然刘长也更愿意将龚澄枢看做内给事而不是太师。
说话的态度随便且轻浮“相善?那索性让他并入我大汉好了,这块地方还是由他占着,再加个中书令的头衔,至于金银珠宝,自然不在话下。只要他愿意一刀了断那是非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