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之耽兮

  宁蕴呆了半刻,讷讷地问:“那,公子会喜欢尘玉么。”
  李雪贞思忖了半刻,道:“宁姑娘乃高门娇娥,若有幸结交,是李某之福气,只恐怕……”
  宁蕴道:“好,我知道了。”
  宁蕴也不等他多说话,推开偏殿门往外走去。
  不料这一跑,恰恰是撞到一个宽广的胸膛上。
  “宁姑娘这是着急什么?”陈芒野苦笑着扶住了宁蕴。
  宁蕴脑内飞快一转,李钦估计是约了陈苍野来此,好让他吃醋;李雪贞不在场,计谋不成,李钦便先走了去;陈苍野也是不愿管李钦的事儿,打发陈芒野来了。
  果然陈芒野便道:“可见了雅锡?她说有要物要亲自转交子鹤,子鹤身子不舒服在歇着,差我来了。”
  宁蕴笑道:“不曾见着。”
  “李先生也在?”陈芒野见到幽暗偏殿里李雪贞正呆呆站着,脸蛋儿通红,奇道。
  宁蕴行了一礼:“先告辞了,陈三公子。”
  宁蕴溜回听雨楼的厅子里。监生的讲课还在继续。她没事人儿一样坐回童英身边。童英稀奇地道:“你干啥去,这样久不见人?”
  宁蕴苦笑了一下:“尴尬事儿。”
  童英只道她肚子疼什么的,便道:“若是肠胃不爽,课后来我这儿吃点葛粉?最是润滑肠胃。”
  宁蕴沉吟了一下,道:“课后去云起楼,吃点小酒,我请客?”
  童英奇道:“好呀,不过你这肚子?”
  宁蕴不答话,满怀心事地看着前方。
  陈苍野自忖已躲过了李钦的招数,但是宁蕴下午的暧昧表态着实让他不松快。从画室出来后到了玩月亭抚琴一会儿,才到了听雨楼去。
  方坐下不久,陈芒野便从外头也进来。“四弟,我代你去了下偏殿,没见着雅锡。”陈芒野道,“不过倒是见到了宁姑娘,还有监生李雪贞。”
  陈苍野本打着扇子,闻言咔地将扇子一折。“他二人作甚?”
  陈芒野道:“在偏殿里谈事儿?不过我看李先生兴致不高的样子。”
  陈苍野冷笑道:“看来没得手啊。”宁蕴这野孩子,方才被他干了个死去活来,转头又不死心去找那监生去了?
  陈苍野轻描淡写道:“晚上我不回府用膳。”
  陈芒野道:“你也好常常回家一下,别老往清香楼跑。”
  陈苍野笑道:“大哥哥攒下的基业,我怎能不给他守着?”说完,一双妙目定定地盯着不远处的宁蕴。
  及至散了学,宁蕴便拉着童英回到了栖霞院,宁蕴好生打扮了一番——童英也看不懂为啥她今儿要如此盛装。宁蕴真是个美人,可惜了平日里都是如此朴素。
  宁蕴打扮停当,巧笑嫣然:“今晚要喝个痛快,喝醉为止!”
  童英:“……好,好吧。”童英酒量几乎为零,也只能陪着宁蕴喝点果汁儿茶水。二人便上了马车,往云起楼去。
  悄悄儿盯着宁蕴的陈苍野原意跟着宁蕴去,却不料正在备马车的时候,有人擅自闯进了车厢里。
  陈苍野看清来人,不耐烦道:“李小姐所为何事?”
  李钦满眼恨意,展开随身带着的那清静经对陈苍野道:“你费尽心思让我死心的对不对,你还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陈苍野道:“请你下车。”
  李钦道:“回答我。”
  陈苍野没见过如此死心眼的女人。复生虽劝诫他要存一点善念,姐姐们也说要爱护女孩家,但是他是在无法再忍受这样的痴缠。
  “这个经文,上面可是有水渍?”
  李钦愕然,不知道他问这一出是做什么。这经文她看了有无数遍,如何不认得?简直是字缝里的全部感情她都揣摩透了。便点头称是。
  “你猜是哪里来的?”陈苍野道。
  李钦不知道他问这个做什么,道:“水注溢出来的?”
  陈苍野哼了一声,道:“那日抄经时候,子鹤的相好在旁,她婉转袅娜,某实在忍不住……”陈苍野附耳过去,“便抱她坐在这经文上行云雨之事,云消雨歇后,这云和雨不都落在这行文上了么?”
  李钦闻言,羞愤难当,便一把扑在陈苍野身上:“你骗我,那样腌臜的话骗我!”
  陈苍野冷笑道:“李小姐冰雪聪明,如何不知道水注溢出来的水渍和这淫水的水渍有何不同?”
  李钦气得瘫软在地上:“你不喜欢我便罢了,为何要这般羞辱我?”
  陈苍野道:“不这样,你如何能死心?小姐若是有半分自爱,还请不要再纠缠于本公子。”陈苍野道。“阿夏,来请李小姐下去。”喊的是他的车夫。
  车夫万分尴尬地在车厢门口看着。李钦从地上爬起来,咬着牙,道:“早晚我会让你后悔的。”说完便头也不回地下了车去。
  陈苍野叹了一口气。可算解决了这个难缠的主儿。原只想借着李钦的爱慕和流言刺激一下不驯的宁蕴,没想到沾上了这样个芒刺。
  这宁蕴,万分不好驯服。想到此,想到宁蕴和李雪贞,陈苍野心底一阵异样的难受。
  “去追宁姑娘的马车。”陈苍野和车夫说。顿了顿,又道:“派个人去府里传一声,让林公子也跟上。”
  云起楼里灯火通明,觥筹交错,一派繁华。角落里,宁蕴和童英叫了几碟小菜、一品云起楼最为出名的酥炸丸子,就着淸酿喝了起来。
  童英笑着:“这荷花酿,又是陈小世子和李钦小姐那荷香宴所衍化出来的酒品,才在云起楼里卖了半个月呢——宁姑娘,你少喝点……
  宁蕴已经悄默声地干掉了一升的荷花酿。这酒名好听,确是和烧刀子没啥两样,又烈又辣。童英见状拿过她手里的酒壶,道:“宁妹子,我倒是不知道你为何这样郁郁寡欢,可是酒入愁肠愁更愁。”
  宁蕴哼道:“也就醉死算了,横竖没人管我,没人愿意要我。”
  这话带了三分醉意,说得离谱,童英听得云里雾里。
  宁蕴两颊飞红,双目涟涟,饶是童英作为一个女子,也不由得觉得动人万分。这宁蕴看着童英只喝着蜂蜜茶吃着炸丸子,皱眉道:“璇玑妹子,你也不陪我喝两盅。”
  童璇玑苦笑:“我不会喝酒……”
  宁蕴泫然欲泣的模样:“连你也这般冷淡于我了么。”
  童英不知道自己啥时候和宁蕴有这样好的关系,但是看她已喝了五六成醉意的模样,再不喝一杯估计宁蕴要哭死当场,也便颤巍巍地筛了一小杯荷花酿,皱着眉决然地抿了口。
  宁蕴道:“你喝完这杯嘛。”
  童英苦着脸把小杯子里的酒都倒肚子里了。这酒可算半个烈酒。
  宁蕴舒开笑颜:“好璇玑。我好苦啊。”
  童英平时和宁蕴都是客客气气的,鲜见宁蕴直接叫她的表字,这会儿可见宁蕴是真醉了。
  童英道:“我喝完这杯,你可就别喝了。”说着,两颊也跟着飘起红晕来。
  “这位不是宁老师?”二人桌后响起清朗的男子嗓音。宁蕴回过头去,朦胧中看见林思泸的脸。
  “林公子,我今天只想和女孩儿说话。抱歉。”宁蕴报以一笑。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饶是监管清香楼里各色莺莺燕燕的林思泸,也颇有些惊艳。这时候林思泸身后的陈苍野是何等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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