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沧里
意识沉浸在一片粘稠的混沌之中，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不清楚自己是谁，也不知晓，如何出现在这里。
唯一的感知只有，空洞。
似乎……不该如此，不该是这样。
似乎，曾经历过喜怒哀惧，于是再也无法忍受，虚无的孤寂。
那么，曾经是什么？何时有过曾经？为何会觉得，曾经，才是正确的？
找不到答案。
时间沉沉浮浮，意识也不尽清晰。
不知过了多久，黑暗之中，有光来临。
容馥乍然睁眼，却是被眼前的场景所震惊。
不，不能用“眼前”这个词才形容。
她既没有感觉到眼睛的存在，“看”到的，也是上下左右360度无死角的风景。
悬空的蓝紫色神秘空间之中，一汪清澈幽谭静立其中。
幽谭中央，纯白色的花朵似开似合，九片花瓣叠起，散发着一种遗世独立的绝美。
容馥:“……”
wc，为什么我是这朵花？
震惊之下，容馥尝试着动了动身体。
于是，纯白花朵慢慢展开合拢的身体，一股异样的清香从中飘荡而出。
容馥:“……”
虽然这个场合不是很对，但是，好香……（＞u＜）
感觉身心都平静了，一切不如意都化为了泡影，只要在这，便心生安宁。
“踏踏，踏踏……”
带着特殊节奏的脚步穿来，容馥回神，努力拔高身份，望向声源处。
只见一只神俊的白鹿，一点点出现在视线之中。
容馥一惊，脑海中乍然闪烁过十八年的感同身受，以及最后的无助死亡。
这一刻，白鹿与她，两者分隔开来，不再是一体。
那么……到底是出了什么意外，为什么她没有回到现世？或者说，亲身经历过死亡的自己，还有机会，回去吗？
容馥的心，突兀的沉了下去，心下快速的回顾一遍从桃陵开始的一切，最后停留在白鹿的故事上。
自己还有意识，应该是没有随着白鹿死亡……不，白鹿，现在在自己眼前。
神俊的白鹿一路走来，踏水而行，最终，停留在她的旁边。
“你好，我叫容馥，那个……可以认识一下吗？”
容馥简单的表达了下自己的意思，然后反应过来。
作为一朵花，她似乎并不会说话？
那还怎么交流？
却见白鹿俯身，轻轻触碰了一下自己的花瓣。
“你可有，想起什么？”
想起什么？现世的一切的吗？那当然是……
轰！
仿佛又什么东西在脑海中炸裂，庞大的信息流充斥了脑海。
痛楚从全身，蔓延至灵魂，随后，是整颗心。
她好像，真的想起了什么。
……
你知道孤独的滋味吗？
从有意识的那一刻起，便身处一个独立的空间之中，无声无影。
我叫沧里，一朵花，生长在世界尽头。
不知道自己存在了多久，也不知道，未来还要存在多久。
只有一种空洞的感觉存于心中。
想离开这里，想知晓世界的色彩，想看看人间。
花茎深深的扎根在虚无之中，怎样的做不到剥离，我离不开这里，离不开这片黑暗的虚空。
我几乎能够想得到，未来的每一刻每一秒，都将在这样的空洞之中度过。
于是，一种名叫窒息的痛苦传遍全身。
也许，我不该生出意识。
若非如此，怎会急着逃离，怎会，感受到这些不属于花类的情绪？
直到那一天，一只浑身雪白的生物，闯进了这里。
它有着长长的，分叉的角，一身不明显的花纹，美丽，又教人向往。
只是它的神色中，满是哀伤。
它发现了我，一步步走到我的身边，俯身趴了下来。
“守护，是什么？”
那是它同我说的第一句话，可我，无法做出回答。
我无法开口，也从来不知晓，什么是表达。
所有的情绪，都是模模糊糊的，若有若无的一种存在。
它在我的身边呆了很久。
具体多久，我也不知道。
只知晓，那种名为孤独的东西，在陪伴之中，悄然散去。
慢慢的，我的思维清晰了起来，也莫名的，知道了许许多多，杂乱的东西。
那是，生物的记忆。
人、妖。
悲痛、欢喜、离别、喜聚，重重记忆，种种情绪，一同展现在面前。
我第一次，产生了退却的念头。
人间，从来都与美好一词，毫无关联。
而所谓的守护，何其可笑？
就像身旁的白鹿，因为被人救过一命，便护他终生，最终不惜以血肉饲之。
换他返老还童，百病尽消。
结果呢？
被设计，被陷害，最终……死在人的贪念之下。
我感到愤怒，也为它不值。
于是我第一次，开了口。
“你感到难过吗？”
白鹿回眸，纯白的眸子里，只有名为平静的情绪。
“不难过。”
“为什么？”我有些激动，“那些人类那样对待你，害你身死，只留存下这具魂体，你不觉得愤怒吗？不想，让他们付出代价吗？”
“没有为什么。”
它望着我，这样回答。
“他救过我，我答应守护他的后人，仅此而已。”
“有些人不值得守护，但也有人，值得以生命相护。”
“就像我感觉到你的孤独，所以选择留在这里……因为我想，所以这样做了。”
没有，理由吗？
我不理解。
于是，虚无的空间之中，再次恢复了沉寂。
它没有因为我的冒犯选择离开，只是安静的留在这里。
就像它说的那样，没有为什么。
我突然觉得难过，又觉得有那么些许庆幸。
这样的它，为何会遭遇那般悲伤的过去？那些人类，哪里值得守护了！
可是，我又阴暗的庆幸着……还好它不曾想过复仇，还好，他是这样简单的思维。
于是他来到了这里，并选择了留下。
于是，我再也没有体验过，那种空洞的孤独。
察觉到这些的我，突然陷入了茫然，这便是所谓的，人性？
我从那人世间的人，妖，原来并没有什么区别。
有贪念，有私心。
我根本没有资格，去评判世间的一切。
因为恶之一词，同样体现在我的身上，这真是一个，可悲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