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5章 掌嘴八百

  此次渤海国以世子大虔晃为首,合赤温为先锋共聚十万大军,正浩浩荡荡的南下,不日便会抵达范阳。李渼看到这分军报之后,失魂落魄的跌坐在龙椅上。南诏大军已经兵锋难以抵挡,正愁着该如何调兵破敌,如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渤海国竟然又来趟这趟浑水。要知道如今奚族与契丹已经有些难以控制了,这渤海大军若是再参合其中,李渼都不敢相信这是怎样的一个局面。
  如今河北由于有白世言的安抚,奚族与契丹才愿意暂熄战火,等待朝廷给个合理的说法。可这还没消停几个月,这渤海国又要燃起战火,这渤海国此次率兵而来,任谁都看得出这是有火上浇油的意图。以往渤海兵犯大唐,行军多是以船只渡海而来为主。其原因是渤海国临近大海,水军设施较为齐全,若要兵犯唐境以船只渡军,是个最为迅捷的方法。
  当年唐太宗东征渤海之时,就曾经因为沧海茫茫一望无边,思量大海难渡,有放弃东征渤海(渤辽、辽东)的念头。大将薛仁贵担心太宗因大海阻隔而放弃东征,便瞒着他指挥大军渡海。因为皇帝贵为“天子”,所以便有了三十六计之中的“瞒天过海”。
  渤海地理优势让他们有了迅捷的行军方式,以致于渤海国的水军在当时算得上一流。但是也正是这种优势,却制约着渤海国的军事实力。若论水战恐怕大唐也要避其锋芒,就别提吐蕃与南诏这些多以游牧的民族了。当年隋炀帝多次东征高丽最终却铩羽而归,使得我汉人健儿买骨他乡,除了隋炀帝用兵与用人不当之外,这其中的水军因素也不得不考虑进去。
  然而水军却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对于陆战的实力很弱。由于大唐对海岸线的封锁,以至于渤海的战船根本无法挺进大唐内部作战。即便可以,但由于船只的局限性,也不能大规模的投入兵力作战。渤海国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若想在大唐这块膏腴之地上分得一杯羹,那就得有实力强劲的陆军。
  但是又一个问题搬上了台面,即便有了精锐的陆军想要兵发范阳,也要顾虑一个现实的问题,那就是奚族与契丹的立场。契丹与奚族这两股草原势力,可以说是大唐与渤海国的缓冲地带。这也是为何李唐王朝历代都是将目光聚集在西南,而与渤海国矛盾较少的原因之一。
  而渤海国若要率领这几年训练的精锐陆军分食大唐,那它就要经过契丹与奚族的驻地。以往由于契丹与奚族弱小臣服于大唐,致使两个部落的矛头纷纷指向渤海国。渤海若要陆军而来,就必须顾忌这两个以铁骑贯通天下的民族。如今随着时间的更替,两族早已有了自立的野心,又加上近期在河北发生的矛盾,这就给了渤海国可乘之机。
  李渼虽然不懂军事但对战略还是看得清的,如今奚族与契丹两族与朝廷的矛盾还没有缓解,渤海国如今又兵犯边境。他知道,奚族与契丹之所以按兵不动,给朝廷缓解矛盾的时间,主要还是因为两族的实力还不足以与大唐正面对抗,故此才会一直持观望态度。
  这也正是李渼没有将河北之事太放心上的原因,在他看来这不过是两族做一做样子罢了。可是如今有了渤海大军的加入,逆转的形式定会不利于大唐。有了渤海国的支持两族便没了后顾之忧,定会协同渤海大军兵犯边境。
  最后果然不出李渼所料,几日后河北便传来消息,渤海世子大虔晃与两族首领会晤,之后的结果便是两族主动借道给渤海大军。非但如此两族愿意与渤海大军兵合一处,联手共同分食大唐。这个结果让李渼感觉如坠冰窟,压抑的让他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李渼原本是打算若河北无战事,就将成德节度使仆固俊征调到山南,与山南西道节度石雄使合兵一处共同抵御并击退南诏大军。然而如今看来河北已经无法抽调兵力了,如今震天雷已经没有库存想要支援前线也不可能,况且近日河西屠狼也传来奏报,声称震天雷全是哑雷根本没有作用。
  这让李渼对于震天雷的期望,也没有了以前的那么高涨。在这如此国难当头之际,他也没有心思去关系震天雷失灵的原因。渐渐地对于震天雷的那份神奇,在李渼的心中也荡然无存。最后李渼一日之内连发两道圣旨,分别就近调集山南东道与黔中道两道节度使,联兵共同抵御南诏大军。
  然而得到的回复却让李渼暴跳如雷,山南东道节度使李开复,直言兵力不足难以抗敌。而黔中道节度使崔宇倒是没有直接拒绝,而是让宣旨太监回禀李渼,说出兵不是不可以,俗话说得好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先预支一百万贯粮饷再说……
  在宣政殿上,李渼听了传旨太监的回禀,愤怒的重重的拍着龙书案,将面前的所有奏章全部扔在了玉阶上。大殿里静悄悄的没有人说话,最后李渼不禁怒极反笑:“呵!这仗还没打,竟然开口向朕伸手要军饷,还是一百万贯军饷……”
  这时御史中丞王博坤,却出列正色道:“圣上,这崔宇实在是胆大妄为,在这国难之时竟然如此不识大局,其罪当斩!”
  果然不愧是御史中丞,弹劾起来倒是有理有据,王博坤见李渼神色缓和了些许,于是又接着道:“但如今正是用人之际,其他诸道即便有心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而崔宇身为黔中道节度使与山南东道毗邻,驰援石将军是最合适不过的。故此老臣以为,不如先应下他的要求,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住口!”王博坤的话还未有说完,就被李渼出言喝止。
  王博坤不由一愣,心道我说的可是句句实情,难道我说错了不成?当他抬头看向李渼那一刻,不由心头一凛,因为看到了一副酱紫色的脸。
  李渼怒火中烧冷视王博坤半天,最后才从口中崩出六个字:“笏板掌嘴八百!”
  噗!
  李梅的这道口谕说出,不禁让堂上众位大臣一阵愕然。掌嘴八百这刑法着实有些残忍,漫说是王博坤这个枯木老头儿,就是年轻力壮之人这掌嘴八百,也能将嘴巴打残了。要知道这朝堂之上的掌嘴,可不是后宫用手掌施刑,而是用笏板狠狠地掌嘴。
  笏板作为古代朝臣必备之物,因此在殿上是随处可见。古时候文武大臣朝见君王时,双手执笏以记录君命或旨意,亦可以将要对君王上奏的话,记在笏板上以防止遗忘。其实笏板还有另外的作用,就是挡住自己的脸,用以彰显龙威,上朝面见天子眼睛要望着笏板,表示对天子的敬意。
  然而不论这笏板到底有几种用途,但是这笏板掌嘴新兴用途,倒是让李渼成了开创笏板刑法流的先河。笏板多是象牙与竹板可不如手掌肉乎,试想这掌起嘴来有多痛。而且李渼似乎有意为之,竟然一开口就是八百!
  王博坤闻听此言顿时吓得魂归天外,他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这番折腾,本来牙齿就松动的没有几颗了,再掌嘴八百,额不,掌嘴十次估计牙齿都脱落了。于是慌忙伏地泣声请罪:“老臣有罪顶撞圣言,请圣上开恩!老臣也是为了朝廷……”
  这一刻所有人都不做声,整个大殿上静悄悄的,王博坤冷汗直冒的伏地不敢起身。李渼却余怒未消的冷斥道:“你是为了朝廷筹划,但你说了不该说的话!”
  说了不该说的话?这一刻倒是轮到王博坤与群臣疑惑了。方才不过寥寥几句话,谁也没有觉得那里有顶撞圣上的言辞,也更没有觉得不对的地方。
  最后还是魏谟率先反应过来,于是出列沉声道:“启禀圣上,王大人虽然引用了那崔宇的推脱之言,但也是无心之举,还望圣上勿要随性而为!”
  魏谟的话倒是提醒了众人,也点醒了王博坤,原来自己惹圣上生气的根源在这里,顿时冷汗直冒不敢在说什么。方才王博坤引用了崔宇的‘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也是就事论事。没有想到李渼因为痛恨崔宇的推脱要挟之词,而将怒火牵扯到了王博坤的身上。
  虽然群臣的求情之声不断,但是李渼却并不打算买账。王博坤是皇后的伯父又是官拜御史中丞,可谓是位高权重威望甚高。若是不借此时机好好压一压,那他以后如何驾驭群臣。况且王博坤方才谏言虽然合情合理,但是让他一个天子受制于一个节度使,即便退了南诏大军,他这个天子也是颜面无存。
  于是一挥衣袖冷视群臣,随后一指王博坤厉声道:“来人!将此人给朕轰出去!”
  随后殿前御林军纷纷而上,托起王博坤就向外驱赶。
  堂堂一个三品大员就这么被轰出朝堂,这要比对其用刑还要折辱。王博坤此刻即后悔又羞愧,低着头不敢观瞧身边的臣僚,挂着涨红着的老脸疾步走出了宣政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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