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节

  “嗯。”谢九钏咳嗽一声, 清了清嗓子道:“语儿, 既然你与卓凡还未拜堂, 也未行周公之礼, 这敬茶之事还是等之后再说吧。”
  听得这话,焉谷语心头大喜,她来见他们俩正是要说这事的,既然谢九钏自己说了,她也不多话,“谢伯伯,谢伯母,谢公子的病到底如何了,我能去阁楼探望他么?”
  闻言,谢九钏的身子僵了一下。
  王氏淡淡道:“卓凡现在正病得重呢,大夫说了,旁人最好离远些。等过几日他好点儿了你再去瞧他。这几日你便在府里住下吧,有什么要的尽管跟下人们说。至于外头,你少去为妙,免得叫人说闲话。”
  “好,语儿晓得了。”焉谷语乖巧应下。她自是想出去走走,但人在屋檐下,也只能如此,何况她急着找出那些证明陆惊泽身份的证据。
  “我与你公公还有事要商量,你先下去吧。”王氏勉强扯出一丝笑意,挥手道。
  “嗯,那语儿先回去了。”焉谷语礼貌地点点头,转身往回走。
  *
  回到桃花院后,焉谷语直奔谢卓凡的书房。
  书房外头站着俩小书童,见焉谷语过来,两人主动道:“少夫人,这是少爷的书房,若是未得少爷允许,其他人是不得进去的,便是老爷夫人也不成。”
  “哦?”他们如此说话,焉谷语愈发觉得书房里头有古怪,不说一定有证明陆惊泽身份的证据,但肯定藏着秘密。“我想进去瞧瞧他平日里用的东西也不成么?”
  “不成。”两书童连连摇头,执意道:“少夫人,这是少爷的命令,还请少夫人不要为难小人。”
  焉谷语敛起眉梢,佯怒道:“既然你们俩不让我进去,便别喊我少夫人了,哪儿有少夫人连少爷的书房都进不去的。”
  两书童没想到焉谷语会来这一出,面面相觑,似乎拿不定主意了。
  “你们为何拦着不让我进去,难道里头藏了个姑娘?”焉谷语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冷笑道:“他在里头金屋藏娇,是不是?所以才不让我进去。”
  说着,她逼近一步。
  揽月侧脸看焉谷语,不解她为何跟个书房较劲,但自家小姐想做什么,她都会帮,“小姐,依奴婢看,这书房里多半真藏了个美娇娘,说不准,里头还有三少爷风流的证据。”
  “揽月姑娘,你怎么能乱说话,我们家少爷有对少夫人那是一心一意,天地可鉴!”书童急了,大声道。
  焉谷语怕书童声音太大将人招来,便道:“那,这样吧,你们俩陪我进去。我只看看里头有什么,看完之后立马出来。”
  “这……”俩书童相视一眼,最后无奈点头。“成。”
  他们俩取出身上的钥匙,一人一把,都放入锁眼里才能打开书房门。
  焉谷语静静看着房门上的锁,若有所思。
  “吱呀”,俩书童走在前头,焉谷语走在后头。
  书房跟一般的书房没什么区别,就是大些。
  焉谷语往各处都看了眼,环境清幽,墙角种了几株梅花,清香阵阵,书桌书架都用了上好的梨花木,墙上挂着十几副名家的书画,简单又风雅。
  “少夫人,您尽管看,这里哪儿来的美娇娘。”其中一书童得意道。
  焉谷语的目光掠过书架,上头摆满了书籍,看不出什么异样,案上散乱着不少白麻纸,有些写了东西,有些画了画。
  她快步走过去,正想仔细看看。
  “少夫人,这书房一眼到头,没什么好瞧的。”俩书童冷不丁地拦在焉谷语身前,一左一右挡住了她的视线,“您看完便出去吧。”
  焉谷语偏头往书案再看一眼,四五张白麻纸上都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纵横交错,勉强能看清几字。
  继续待着容易叫书童起疑,她只能暂时作罢。
  *
  清晨。
  下朝后,文武百官陆续从大殿退出,各自打道回府。
  陆惊泽走在最后一个,脑中不断盘旋着焉谷语昨晚说的话。
  “你若真不愿我待在这里,那就尽快站上最高的位置。”
  这话只有一个意思。
  是了,坐上那个位子后他才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堵尽天下人的嘴,将他们都踩在脚下。但他如今还是个禁卫军副统领,距离那个位置还有一段距离。
  陆惊泽烦躁地扯了扯腰间的平安符,他抬起眸子,朝陆观棋看去。
  只见陆观棋与杜家大公子杜孤泉走到了一处,两人相谈甚欢。前些日子,杜家几个公子都在为杜观甫守孝,今日孝期过了,他们才来上朝。
  他心头冷笑,陆观棋控制许尧不够,竟还想拉拢杜家,也不怕把自己吃撑了。
  看杜孤泉那样子,怕是很乐意上陆观棋的船。
  陆惊泽挪动视线,将目光定格在人群后头的杜煊身上。杜煊便是斗奴场中的黑蛇,他们俩交过手。
  那日他故意救他一命,为的就是今日。
  “杜大人。”陆惊泽快步行至杜煊身侧,彬彬有礼地喊了杜煊一声。
  之前,杜煊在海窝国一战中立了功,被陆赢封为城门史,官拜正七品,算不得大官。
  “谁喊我?”杜煊转过身来,对上陆惊泽的面庞不免有些尴尬。
  自打斗奴场别后,他们俩只见过几次,多是在宴会上,根本说不上话。“微臣见过殿下。”
  “杜大人不必多礼。”陆惊泽抬了抬手,笑着道:“我今日不知怎么的,就想吃吃外头的酒菜,独酌太冷清了,不知杜大人可否赏脸?”
  “好。”思量片刻,杜煊应了声。
  *
  两人一道坐马车去了望江楼,路过焉府时,杜煊忍不住朝焉府看了几眼,双眼直勾勾的,那意思不言而喻。
  陆惊泽将此看在眼里,也不多说。
  进入包厢后,陆惊泽点了十几个菜,丝毫不担心银子。如今,斗奴场来钱快得很,又不需要多方打点,剩下的银子自然也就多了。
  杜煊看了陆惊泽半晌,总觉得眼前的人变了,跟斗奴场里的赤獒判若两人。“殿下,微臣虽不聪明,但也不笨,殿下有事尽快吩咐,不必拐弯抹角。”
  陆惊泽不答,他拎起酒壶给自己倒了杯酒,随后将酒壶放在杜煊面前。
  杜煊愣了一瞬,随后自己倒了酒。
  陆惊泽捏起酒杯,将里头的酒水晃得叮当作响,“我喊你过来确实有事。杜大人,我想知道,杜老将军究竟是怎么死的。”
  听得自己父亲的名字,杜煊面上登时紧绷起来,“殿下这话是何意思?”
  “怎么,你也觉得事有蹊跷?”陆惊泽故意说了这么一句,话中有话。
  “什么蹊跷?”杜煊起先觉得陆惊泽问这事有点莫名其妙,没想他后头又来了一句。
  “原来你……”陆惊泽张大眼睛望着杜煊,话锋一转道:“没什么,当是我随口胡说便是。”
  正好,这时小二开始上菜,捧了一道又一道,直到将桌子摆满。
  杜煊看也没看桌上的佳肴,急切道:“殿下既然找了微臣过来,又为何不继续往下说?”
  陆惊泽仰头喝下杯中酒水,低声道:“实不相瞒,我无意中听到了一些事,所以想听杜大人亲口说说当时的情况。”
  一些事?杜煊念着这三字陷入沉思。他跟着喝下一杯酒,开口道:“起初,我们势如破竹,很快便收复了失地。海窝国军队节节败退,我军便乘胜追击,追着他们到了遮天山,据太子殿下说,这遮天山里有矿脉,若是能拿下,对我们彧国是百利而无一害。”
  陆惊泽放下酒杯,不动声色地听着。
  “我父亲听后便决定拿下遮天山,结果这地方有海窝国的重兵把守,山下还设了遮龙阵,这遮龙阵十分阴毒,将士们有去无回,损失千万。后来,许将军想了个破阵的法子,却并没十分把握,说是第一个试阵之人需得武功高强,但此行凶险万分,当时太子殿下第一个站出来,求我父亲派他去破阵,我与几个哥哥怕太子殿下出事,便纷纷抢着去破阵,最后,我父亲制止了我们,他要自己去试阵。”
  说着,杜煊又给自己倒了杯酒,继续道:“那日,我们选了个大晴天,免得被山里的瘴气所扰,我父亲带了一百人闯阵。这阵法诡谲无比,一等父亲进阵,天就黑了,仿佛被一块大黑布遮着,我们根本看不清山上的小道。众人心急如焚,我与两个哥哥待不住了便想去救父亲,是许将军拦住了我们。后来,太子殿下瞒着众人只身闯了遮龙阵,约莫过了两个时辰,云开天晴,我们这才看到阵中的场面,布阵之人心口插着我父亲的淬火剑,而我父亲身中数刀,已气绝身亡。”
  说到此处,杜煊一把捏碎了手中的酒杯。
  陆惊泽勾着下巴沉思,乍一听,这事没什么特别,无非是杜观甫怕有得力干将牺牲,便打算牺牲自己。至于陆观棋在里头扮演了什么角色,他想都不用想。
  杜观甫向来是不站队的,可他偏偏手握兵权。对付这样的人,只有一个法子。
  “杜大人,你见着杜老将军时,他可有什么异样?比如面部神情,比如双手做了什么动作。再者,当时我五哥在哪儿?”
  “异样?”杜煊垂眸回忆,忽地,他瞪大了眼睛,猛地将碎裂的酒杯往酒桌上扔去,额间青筋暴跳。
  杜煊如此,陆惊泽便晓得他是看出了其中的问题,剩下的,他自然不用多说。
  *
  侯府。
  一连六日,焉谷语全待在桃花院里,偶尔在侯府里走走,熟悉熟悉,免得总让人领路。
  这日,她用完早点,无趣地跟揽月下起了棋。
  她琢磨着,自己该想个法子进入谢卓凡的书房,蹉跎时间肯定不成。她观察那俩书童有些时日了,他们将钥匙放在衣襟里,说好拿也好拿,说不好拿也不好拿。
  没一会儿,丫鬟们捧着厨房刚做好的糕点进门。
  纵然她还未与谢卓凡拜过天地,但侯府上下却是真将她当少夫人来看的,该有的都有,时不时便会送些吃食过来。
  焉谷语单手托腮,越想心越烦。
  真会是陆惊泽绑了谢卓凡么?如若不是他,那又会是谁。其次,辛白欢既然早有了证明陆惊泽身份的证据,为何不拿出来让陆惊泽身败名裂,反而给谢卓凡,总不会是为了保住陆赢的颜面吧。
  她不觉得辛白欢那样的人会对陆赢有多少感情。
  如此一合计,难道陆惊泽的事只有谢卓凡知道?
  突然,下人来报,“少夫人,少爷这会儿已经在前厅了,老爷夫人让您赶紧过去。”
  听得这话,焉谷语闪电般站起身来,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谢卓凡不是被绑了么,怎么又回来了。他是逃回来的?
  “好。”焉谷语整整妆容,跟着下人去了前厅。
  远远地,她便能看到谢卓凡站在前厅里,长身玉立。谢九钏与王氏正与谢卓凡说话,似乎,谢卓凡瘦了,面上没之前那般丰润。
  她心头觉着古怪,加快步伐进了前厅。
  “谢伯伯,谢伯母。”
  “快。”说着,谢九钏推了谢卓凡一把,打趣道:“哄哄你的媳妇儿,她可是等了你好几日,都等瘦了。”
  谢卓凡被谢九钏推得一个踉跄,往前扑去,有意无意地抱住了焉谷语。
  “啊!”焉谷语吓了一跳,赶忙推开谢卓凡。她面上微红,是恼的。以前瞧谢九钏不正经是作为外人,外人能看戏,这下作为家人,她委实不喜欢,心下生了几缕愠色。
  见状,谢卓凡眸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语儿妹妹,对不住,让你担心了。”他说话的声音沙哑无比,听着很是诡异。
  焉谷语诧异地抬起头,问道:“你的嗓子怎么了?”
  “多日发热,烧哑了。”谢卓凡低声说着,仿佛很是难受,“你若不喜欢听,往后我少说话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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