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不是亲妈
卿云当天晚上被直接送到家去,几个婆子黑着脸驾着面无人色的卿云直接闯进了她的家里,那天正赶上卿云的哥哥嫂子也在家,一家人正围着饭桌乐呵呵的吃酒,涮火锅。看着从天而降的管家婆子,卿云的母亲赶紧站起来:“几位姐姐请坐,天气冷先吃一杯酒吧。”管家婆子板着脸看也不看卿云的母亲:“你家丫头在里面犯了错被撵出来了,二奶奶心肠好,开恩叫她带着东西出来。还赏给你们二十两银子。”说着管家婆子扔下一个装银子的包就走了。
卿云的母亲听着婆子的话顿时唬的魂飞天外,她赶紧跪下来求饶:“全是我没养出来好女儿,还请姐姐帮着我和二奶奶央告央告,她犯了什么错只管打骂,哪怕是做粗使丫头也使得,千万别把她撵出来。”
卿云已经是做了贾政的通房丫头,忽然好好地被撵出来,就是说人家也没好人家了,一个犯错被赶出来的侍妾连着家里的名声也连带着毁掉了。
“你还做梦呢,你自己问问你的好女儿,做了什么好事。她一个奴才秧子以为爬上主子的床就高人一等了,竟然连着奶奶都编排起来。她说的那些话砍头都砍十个了,也就是二奶奶菩萨心肠,换成别人现在早就拖到乱葬岗喂狗了。”说着管家婆子也不啰嗦转身走了。卿云的母亲只能哭着扶着女儿进屋歇息,谁知卿云刚躺下来,她的嫂子就在外面哭天喊地的闹起来了。
你个没良心的,还有脸回来!当吃要不是我们求着管事奶奶把你放到太太身边做丫头,哪有你的今日。现在可好了,放着大好前程不要浪着出事了。可怜我们一辈子看人眼色,做小伏低的服侍还是这个结果。你个没良心的混账东西,也不知道是怎么惹恼了主子被撵出来还要连累上我们!卿云的嫂子在外面哭天喊地的叫着,卿云的母亲有些听不下去出来说:“你是她嫂子,再也没见着谁家的嫂子这样对小姑子!我还没死你,你就像赶我的女儿出去了。她以前在里面当差也没少给你们好处。她一个月的月银还不都是填给你们了!”
谁知卿云的嫂子却瞪着眼,指着婆婆叫骂起来:“你们母女合着伙的欺负我。她好好的在二爷身边服侍怎么空口白牙的就被撵出来?二奶奶可是明察秋毫。一定是你的女儿做了不要脸的事情才出来的。这一会子拿着姑娘的架子和我要强,我就是死了也不受你们这对娼妇的气!”
卿云的母亲气的指着媳妇,脸上涨得通红,一个字也说不上来。卿云被遣出来在卿云的家人和周围的邻居看来都是件丢人的事情。尽管生气媳妇不能容下小姑子,可是卿云的母亲却没理由来辩驳。卿云的母亲讪讪的站了一会卿云的哥哥才出来拉着媳妇走了,看着儿子和媳妇的背影,她无声的叹息一声才怏怏的转身回去了。屋子里面卿云安静的躺在床上,她脸上苍白的吓人,眼睛直直的盯着头顶上的房梁。
“我的儿,你倒是怎么得罪了谁。二爷素日对你和我们家照顾的很,你们的情分也不薄,怎么一转眼就翻脸了。我明天进去求太□□典,看是谁在背后害你。”卿云对着母亲的絮絮叨叨一点反应都没有,只是和泥塑一般的躺着。边上卿云的母亲见着女儿的样子又是心疼又是生气,忍不住坐在她床边上不住的说起来:“现在可好,我们都成笑话了。你哥哥嫂子是没良心,可是他们也全不是私心。你现在被撵出来,以后说人家都难了……家里的使费越发大了,你侄子眼看着要到了说亲的年纪,他好歹是求了主子放出来,预备着娶个好人家的女孩儿。”
“卿云姑娘在家么,有人来看她了。”说着一个婆子掀开帘子,她身后站着笑意盈盈的琅嬛。琅嬛手上挽着个包袱,对着卿云的娘说:“大娘,我来看看卿云。”“这是二爷屋里的琅嬛姑娘。”那个婆子上前推了推还在发怔的卿云娘。
“是琅嬛姑娘,快坐!家里地方狭窄还不干净叫姑娘笑话了,我去倒茶。”卿云的娘看着琅嬛一身绫罗绸缎,头上也是金彩辉煌的,赶紧让座忙着亲自去端茶了。琅嬛笑着接过卿云娘递上来的茶杯:“多谢,我和卿云有些私房话要说。”听着琅嬛的话,卿云的母亲立刻出去了。屋子里只剩下了卿云和琅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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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不见琅嬛?她也拿大了,净叫小丫头服侍你。”子骊正在带着丫头们分着王家送来的节礼,看着贾政已经进来了,几个小丫头上来给贾政换衣裳端水来洗手。贾政则是满不在乎的摆摆手,把手上的毛巾扔给丫头:“她们也学会服侍了,干什么非要谁来伺候的。这是岳父家送来的节礼,好丰盛的东西。你预备着给我留下什么?”
“你个眼皮子浅的,没见过东西么?这个话说出去叫人笑话,堂堂贾家的二爷还惦记着岳父家的东西。你喜欢上什么只管挑去,社么好东西值得这样。我已经预备了上好的山参和皮草给王先生。虽然都是些俗物可是他上了年纪正好能用得上,你明天也要亲自送去别忘记了。”子骊和贾政打着嘴上官司,贾政说笑起来:“你也真是个粗心,那么个大活人出去了也不知道。这几天琅嬛总是神不守舍的,还是你和我说叫她出去散散心。为了卿云的事情,她更沉闷了。一个以前快言快语的爽利人竟然成了无嘴的闷罐子,我我叫她出去了。奶奶要有什么事情叫她做?”贾政忍不住伸手敲敲子骊的脑门。
子骊叹口气很无奈的说:“我是被乱七八糟的事情给折腾的糊涂了,脑子里面全乱了。她出去怎么没回我,等着太太问起来,又该是我的不是了。二爷身边的丫头出去了我竟然不知道。叫别人听见了不知道该怎么编排我呢。”子骊生气的拉着贾政的手,趁着丫头们眼错没见,狠狠地咬了贾政一口。
“你放心,太太不会问你琅嬛的事情,我和你商量个正经事,我预备着打发琅嬛出去,你肯如何?”贾政认真的看着子骊的眼睛,一脸严肃。子骊有些诧异:“好好地怎么也要琅嬛出去。已经遣出去一个卿云了还要连着琅嬛都出去,别人说我没什么,就是怕别人说你喜新厌旧,薄情。二爷不喜欢琅嬛叫她伺候日常起居就是了,咱们家的丫头不少,二爷看上哪个好叫她进来服侍也成。”子骊诧异贾政如此上道,那天因为偷听不不费吹灰之力就干掉了卿云。她正在内心盘算着要怎么处理剩下的琅嬛。只是因为卿云刚出去,她不能做的太显眼了,谁知贾政倒是瞌睡送枕,先要把琅嬛嫁出去。
“和丫头说什么薄情,深情的。一个丫头还要当成娘娘捧着么?她到了年纪自然该出去,男有室女有家,方才是天道,我拦着她倒成了了仗势欺人了。她在我身边服侍多年,我自然不能亏待她。你不知道这几天你忙着过年的事情,琅嬛和我说了,她想出去,我也就答应了。”贾政一朝被蛇咬,前头有了卿云吃里扒外的例子,想着她怨毒的语气和愤怒的眼神,贾政连着对琅嬛也疏远冷淡起来了。女人的嫉妒既没道理也没逻辑,而且她们妒忌起来毫无理智可言。那天在从窗户外面愤怒的回去之后,贾政怎么都不明白,他对卿云也算是真心真意,卿云竟然没一点感念反而是怨恨颇深。他忍不住叫卿云当面问清楚。谁知卿云到了贾政跟前只是拿着看陌生人的眼神看着他,无论贾政说什么她都是一言不发,只是直直的跪在贾政跟前。卿云那种眼神贾政从来没见过,在之后的几个夜里,贾政妹妹会在半夜被那双冷漠,怨恨的眼神吓醒了。
温柔可人的卿云变了样子,以前热情如火的琅嬛也对着自己越来越冷淡。贾政觉得丫头就是丫头,她们只想在自己的身上得好处根本不是真心的,在琅嬛提出要出去的话,贾政立刻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有道是千金易得,知己难求,你看多少奴才,留在世间的忠仆能有几个,与其叫她们在这里互相倾轧,背主求荣还不如放他们出去自己投奔吧!你也不用为难,我亲自和太太说去。”贾政虽然有点假正经可是在大节上还是分很清楚的,妾就是妾,奴才就是奴才,绝对不会因为喜欢那个丫头和侍妾就没了上下尊卑。
子骊点点头:“既然是琅嬛自己要出去,也就罢了,我去和太太说就是了。太太明察秋毫肯定不会责备我。你只管放心,我父亲特别给你捎来几本书,叫你好好地看,那上面的批注要仔细的记下来。”子骊拿起一包书递给贾政:“明年的学政点的是这位先生,这是他注释的四书五经。”
知道主考官的学术倾向,也好做更全面的准备。科举考试可没什么选择题,一篇文章定终身啊,你要是正好撞在主考的枪口上好文章也要失色了。有了主考官注释过的四书五经,贾政就能看出来主考官的喜好厌恶,做文章就更能搔到痒处:“多谢岳父的垂青,我一定不辜负他的心意。”贾政抱儿子似得搂着那包书,兴奋地恨不得亲子骊一下。子骊温暖的眼神落在贾政身上:“你别傻笑了,还是赶紧去读书吧。”贾政和子骊腻歪了一会才一步三回头的出去了。
打发贾政去书房里面看考题秘笈,子骊脸上的笑容没了。她挥挥手,除了明前和雨后,剩下服侍的丫头都出去了。“这个事情是琅嬛那个蹄子搞鬼了?”子骊仔细想了几天,她虽然不知道卿云是个什么人,但是就凭着卿云那天一番话,她就能断定卿云没那个脑子和东院贾赦那边勾结起来。事情背后还有更深的幕后真相。
“娘娘猜得没错,琅嬛那个蹄子果真有问题。二爷说的东院来和卿云传递消息的婆子找到了。她根本是个耳背的聋子还眼神不好,我问了她说看不清是谁,也没听出来是谁的声音。那天她被叫过去一个丫头给了她个东西就走了,剩下的什么也不知道。我仔细看了那个东西,是绢子包着一包花样子什么的。包东西的绢子像是琅嬛的手艺。”明前做事利索,她已经查出来不少真相了。
“可了不得了,卿云吊死了!”一个婆子惊慌的跑进来。子骊觉得身上的汗毛顿时竖起来,外面的丫头早就拦着婆子不叫她进去:“浑说什么,好好地人就能死了!大年下的,也不忌讳!”婆子惊慌的声音传来:“我也不信的,是亲自看了一会才进来通报的。卿云的娘这会已经哭晕了,她家的哥哥嫂子要闹到太太跟前去。”
子骊冷静下来对着外面扬声道:“叫她进来说话。”那个婆子进来,子骊仔细问了事情的原委,原来昨天琅嬛走了,卿云反而是一反常态,她挣扎着起来对着母亲说饿了。卿云的母亲见着女儿不在发愣发傻就当着是卿云转过弯来了,她忙着张罗了饭菜给她吃,还安慰她:“既然你出来了就现在家呆几天,别管你哥哥嫂子那对浑人。听说琅嬛也曾经得了不是被撵出来几天,后来还不是进去了。你放心,我明天去求了管家依旧叫你进去吧。”
卿云也没说别的,只是安静的吃了饭指着自己带来的东西嘱咐母亲都有什么,她一样样的拿出来那些物件给母亲看。“这是年地下新做的衣裳,我自己穿了。剩下的还是妈妈自己收着吧,以后有什么东西妈妈留个心眼别全给哥哥了。”卿云一样样的指着说清楚,才安歇了。
谁知第二天早上,卿云的娘起来就不见了女儿,她刚出门就看见卿云那个丫头挂在院子里的槐树上,等着救下来已经是浑身都硬了。她身上穿着的就是新做的那件衣裳。现在卿云的哥嫂要闹到太太跟前,说他们家好好地女孩子怎么就得罪了出来。二奶奶还是想个办法,或者给他们多一点烧埋银子,或者叫人去压服他们,省的年地下大家心不静。婆子窥探着子骊的神色,等着她发话。
身为特权阶级,子骊现在很有点恶霸地主的气概,卿云的哥嫂要闹第一是想着贾家一向对下人很宽容,卿云是大丫头,死了也能得不少得银子。他们闹的厉害点还能发财。第二就是卿云的哥嫂在贾赦那边当差,肯定是被人撺掇着好给贾政和子骊难堪。“死了就死了吧。不过她既然是服侍了二爷一场,拿二十两银子给她家人。这个事情二爷知道了么?先别二爷说。”听着子骊根本不把卿云哥嫂的闹腾放在眼里,回话的婆子道:“卿云的哥嫂现在被拦在二门上了,他们说不叫见太太就要去告官。”
子骊听着婆子的话忽然冷笑起来:“你叫他们告去,我倒是要看看养了这么多人到底有几个有良心的。难怪二爷连日感慨,祖上辛苦挣出来的家业全养了一群白眼狼了。你们都是办事办老的,还要我教你怎么办么?”
那个婆子和不少的人都因为自从子骊管家之后他们不能偷懒怠慢,有些人甚至是被子骊从肥差上开发出来,对她心里怀恨。正巧遇见了卿云的事情,有些人就怂恿着卿云的哥嫂来闹,好给子骊脸上难看。没想到被子骊说中心事,那个婆子满脸羞愧的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