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是别人的好

  四个丫头前脚刚出门,就听见身后一声脆响,子骊摔了茶杯和贾政吵起来了。子骊对着那几个丫头大吃飞醋,一口咬定是贾政喜新厌旧,贾政红着脸和子骊辩解:“你想到哪里去了。这是王爷的好意我也只能接受了,既然你不喜欢那几个丫头就遣散她们回家就是。”
  谁知子骊却是竖着眉毛冷笑着:“这个便宜话说的好容易,你既然是存心要陷我于不义我也不用给留面子了。他们四个是王爷赐给你的,我随便就打发走了岂不是我不懂事没规矩么?还有她们是早就没了家人的家乡在哪里都不知道,我是送她们去哪里呢?等着她们出事就是我不慈悲,心狠了。”贾政没想到子骊也有伶牙俐齿的一面,他虽然知道这是夫妻两个演戏给别人看。只是没想到子骊演得太投入了,面对着妻子的步步紧逼,贾政心里哪一点小小的心思也没子骊毫不留情的掀开,贾政的气势就弱下来。
  “真是无理取闹!我说什么你都有无数的话等着我。我离开你远远地可好,省的你疑神疑鬼的。”眼看着子骊的情绪要失控了,还是先躲躲吧,贾政狼狈的一甩袖子拔脚要走。一个茶杯带着风声呼啸直直的飞过来,贾政眼疾手快,忙着往边上一跳,随着一声脆响好好地一个茶杯就落在了贾政方才站的地方碎成无数片。外面的丫头婆子们本来以为子骊和贾政只是拌嘴,互相奚落几句也就完了。谁知他们两个越吵越厉害,听着茶杯落地的声音明前吓得一个哆嗦忙着进去劝架。
  等着他们进去正看见子骊伸手指着贾政的鼻子尖气得脸上通红:“我以后再也不管你的事情,你的书都读到什么地方去了。你自己拍着胸膛想想我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要你们这样算计我,今后这个家好了坏了和我没关系,你能做了功臣加官进爵和我没关系。你失势了也别拉着我做阶下囚就是了。”子骊话里有话,贾政才悟出来子骊是为了什么生气。想着贾代善为了起复得个好职位竟然病急乱投医,贾政也是无奈的叹口气。他对着明前和一众丫头摆摆手叫她们出去,弯下腰从地上捡起来破碎的瓷片放在桌子上:“你的心思我知道,人生在世很多无奈,就像我们,还是夫妻呢,可是当外人还有许多话不能说出口。更何况父子之间,现在老爷上了年纪,也开始糊涂了。”
  子骊慢慢的冷静下来,若是放在往常别说贾政带着几个别人送的丫头回来,就是贾政带着个女人说这是他收的外室,子骊不管心里如何生气,可是脸上还要做出来大度的样子。要算账也要等着他们夫妻独处夜深人静的时候再缓缓地散发着自己的不满和醋意。没办法这个世道就是这样,女人始终处在弱势不可能出现后世的老婆大发雌威,发现老公出轨立刻拖着去离婚的事情。今天子骊借口贾代善悄悄和魏王联络对着贾政大发雷霆,也是夹带私货,发泄着对那四个丫头的不满。
  见着贾政说起来贾代善的不是,子骊也没心情和贾政发泄醋意了。她深深吸口气坐下来:“你这个做儿子竟然是一点消息没得到。今天若不是珠儿眼睛尖发现了那个丫头身上的浮光锦做的裙子,我们还被蒙在鼓里呢。你当初怎么和父亲说的,你来青州之前皇上和太孙都是怎么说的。父亲难道就忘记了。”
  贾政苦笑一下:“父亲自然是知道的,他还嘱咐我要把握好分寸不要冒进也不要只把宝押在一边。我虽然觉得父亲的法子不妥当。只是我们做晚辈的只能听着。老太太的孝期过去了,父亲也要出来,织造职位已经被委派给了甄家,父亲想要某个好差事也能理解。你娘家最近事事不顺,父亲也只能另想办法了。其实前几天周先生和单先生说起来现在的局势,我觉得还不如在家赋闲来的好呢。眼看着皇上的龙体——到时候又是一场风波。”
  子骊看一眼贾政,来青州之后贾政过的还不如在山阴县做县太爷的时候舒心呢。每天要做出来一副主见的德行和那些人周旋,其实贾政内心深处还是很想在青州施展抱负。奈何现在情势复杂,贾政那些振兴青州,安稳民生计划只能搁置了。想到这里子骊心软了:“你可要拿定主意,魏王现在虽然风光可是必然不能长久。而且储位已定,魏王再有什么想法那就是犯上作乱。到时候我们要是一个不谨慎可要被扣上谋反的帽子。那可是诛九族的罪名。”
  “我也是发愁这个啊,好些话我没敢和你说,在青州的时间越长和魏王那边走动的越多,见的东西就越多。我真的很担心一旦皇上龙驭上宾的消息出来魏王就会立刻谋反。我自然不肯和做逆贼的,但是凭着府衙那点人——”贾政捏着鼻梁说不下去了。
  子骊心疼的过来捏着贾政的肩膀:“事到临头总有法子,眼前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正是,眼前还没到不能收拾的地步。那几个丫头还是留给珠儿吧,我算是没那个福气了,我知道你那里只为了父亲的事情生气着急呢。不过是借个由头和我大发雌威罢了。”贾政戳穿了子骊的心思。“你想死了,告诉你东西不能乱吃,话也不能乱说啊。小心我——”子骊随手操起桌子上花瓶里插得个玉如意对着贾政恐吓。
  “看看,被我说中了吧。其实我还想着若是奶奶真的大度,就叫我也受用受用。”贾政的话没说完,就听见子骊一声断喝:“你活腻了!不给你了厉害————哎呦!”子骊一个没注意,玉如意的云头沉甸甸的打在了贾政脸上。
  “哎呦,疼死了,你可是真狠心啊!”贾政捂着嘴角连身呼痛,子骊件失手伤着了贾政忙着过来查看,正乱着的时候贾珠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哈哈大笑的拍着手:“爹爹挨揍了!爹爹挨揍了!”
  第二天早上青州的官员们都看见了贾政脸上的淤青,魏王听了回报嘴角浮出个鄙夷的笑:“你们当初都说贾政是内有韬略的,怕是他对咱们不是真心的。我看人什么时候错过!他一个靠着岳家的公子哥儿也值得你们如临大敌的。”
  几个谋士听魏王如此说也只能在心里暗自吐槽,王爷倒是看人准得很,准的相信胡启忠那个急功近利的小人,至于现在被皇上发到番地来不能回京城。可是吐槽归吐槽。他们谁也不敢说出来只能一个附和“王爷说的是,王爷圣明……”听着底下谋士们的奉承,魏王舒坦的浑身上下都轻松了。
  京城王定乾接了家人送来的信:“是贾家谁送来的信?”
  “是他们家一个小厮送来的信,说是本来应该他们家赖管家亲自来的。只是他们家赖大管事有要紧的事情,只叫个小厮过来送信。送信的人送了信就走了。”王胜窥探着王定乾的脸色,贾家这次的事情做的不地道。虽然王定乾被皇帝给削成了白板可是到底是亲家,论理怎么也该派个体面下人过来送信,以前王家兴盛的时候每次送信都是他们家管事的亲自来的。不管王定乾在家不在家,都要等着见上一面再走。这次贾家做的事情太叫人生气了。
  王定乾倒是没什么不满的表情,他只是扫一眼信对着王胜说:“他们家老爷得了好差事,想必是没少运动,来一趟京城自然有好些人要见,好些人情要还的。我现在只是个在家等处分的臣子,自然要避嫌的。我是一身的晦气,就别冲撞了他们的喜气吧。”王定乾把信折起来放回信封对着王胜摆摆手。
  “老爷,他们家老爷升了礼部尚书不假,可是他们家的下人未免是太看不起人了。以前咱们家得势的时候,一个个上赶着巴结,现在刚有点不如意就看人下菜,不把咱们当回事了。想来二姑奶奶幸亏是跟着姑爷在外面。若是还在和他们一家住着真不知道要怎么被欺负了。”王胜到底是咽不下气和王定乾抱怨着。
  “你啰嗦什么,我平常的话你们就当耳边风。既然你讨厌别人势利眼,也该反省下自己,平常出去也不要招摇了。老太太的病,太医怎么说的?可是要紧么?”王家老太太的身体越来越虚弱了。从今年开始老太太已经是卧床不起,最近连着人也不认识了。
  “按着老爷的吩咐去太医院请大夫,本想着人走茶凉,能随便请个太医就是走运了,谁知院判大人听见了亲自带着几个太医院顶尖的太医过来,他们一起斟酌着开了方子。院判大人说老太太上了春秋,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若是能熬过夏天就没事了,若是——也只能听天意了。”王胜叹口气,老太太的情形不乐观啊。
  “今天不是院判当值,你是怎么遇见他的。世态炎凉,却也有些仗义的人,你叫人预备了厚礼给几位太医送去。”王定乾感慨着这一年以来的人情冷暖,忍不住感慨起来。
  “听着太医院的人说,院判和几个厉害的太医最近一直没回家,随时等着宫里传召呢。看着院判和几位大人的样子也是连着几个没好好休息了。”王胜对着王定乾说着不经意得来的八卦消息。
  听着王胜的话,王定乾眉头皱得更紧了。他站起来看着窗外生机盎然的景色忽然叹息一声:“山雨欲来风满楼,乌云压城城欲摧啊!”
  伴随着王定乾的叹息声,一丝隐隐的不安悄然笼罩着王家。可是在京城另一边,贾家,却是喜气洋洋的。贾代善守孝期满被委以重任,擢升为礼部尚书,虽然礼部尚书不是个多大的肥缺,但是名声好听,从此贾代善也算是进了内阁了。贾代善接了旨意忙着带着全家大小浩浩荡荡的到了京城。荣宁二府早就被修葺一新,就等着尚书大人带着全家老小进驻了。贾家在京城的亲友不少,听着贾代善升官都赶着过来祝贺。王家虽然也是叫人送了礼物过去,但是王定乾说老太太的身体不好脱不开身。因此贾代善一家进京城来之后王家也没人亲自过来。只是贾代善宴请各位在京城的亲友的时候王子腾过去坐了一会。没到宴席散了就先走了。贾代善对着王家的冷淡也没放在心上,他正在兴头上,想着自己不仅升官还走通了魏王的门路,今后也在朝廷里面多了一条路。贾代善想着贾政算是自己押在东宫那边的宝,自己则是凑魏王的热灶火,今后贾家可以兴盛无忧了。
  正在贾代善春风得意的时候又有个好消息传来,贾赦的媳妇张氏又有喜了。想着自己升官,家里添丁进口。这真是兴盛之象,贾代善越发的满意了。只是偶尔想起来贾政在外面,他不免担心贾政从小性子古板不知道变通,在官场上混的最要紧的不是什么治世之才,也不是什么忠心赤胆,而是见风使舵的本事。贾政读书还不错,做官也还有板有眼的。只是心思不活络,今后怕是很难再有提升了。若是王家还能得势,贾政也能沾点光。谁知现在王家也没了脸面,更听说他们家的老太太似乎不太好了。贾代善不由得担心起来,王家老太太要的事情一出来王定乾就是三年丁忧,等着他出来——想到这里贾代善不由得更家担心起来贾政的前途了。
  青州,子骊正看京城来的信。“老太太的身体还好?”子骊不由得愁容满面的看着送信的家人。这次来送信的竟然是王子腾身边的小厮高祥,“大爷叫我缓缓地和姑奶奶说,就是担新姑奶奶想家着急。虽然眼前没什么大碍,可是请了几位太医都说现在就是挨日子。连着老爷子都从京城外面的山上搬回来了。大爷叫小的和姑奶奶说老太太跟前他尽心服侍,连着姑奶奶的那份孝心也尽了。”高祥坐在脚踏上端着茶杯大口的灌水。
  子骊想着老太太已经是到了生命的尽头,她这个做孙女的竟然是不能在床前尽一天的孝心怕是见最后一面也是难了。子骊人忍不住伤心起来,她擦擦眼泪伤心的说:“可恨我现在不能立刻回去。想着当初老太太怎么样疼我们———”说到这里子骊伤心的说不下去了。
  “姑奶奶暂时放宽心,大爷知道姑奶奶惦记着老太太,特别叫小的和姑奶奶说老太太这个样子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整天昏沉沉的躺在床上实在太痛苦了。还不如早些解脱登极乐世界更好些。老爷子叫小的和姑奶奶说生老病死人之常情,老太太这个年纪也是喜丧了,姑奶奶伤心哭泣,心里难受反而叫老太太心里不安。因此家里人都劝姑奶奶别太纠结生死。一切随缘吧。”高祥说了全家上下劝慰子骊的话,子骊才慢慢的好了些。
  情绪平复了一点,子骊就问起来京城的情景。高祥一一说了:“京城还是那个样子,咱们家老太爷和老爷都赋闲在家呢,上门来的人就少了不少。倒是老太爷和老爷不以为意,该上山养静还是上山养静,该在家里读书还是在家读书。大爷还是每天照旧,那些以前的朋友有的依旧是没变,有的却是慢慢的疏远了。对了贾家宁国府珍大爷以前不在京城的时候倒是隔三差五的给大爷来信。现在他来了京城却是一次没来家里。他们家西府的大奶奶又有了喜了。”
  子骊听着高祥的话,忽然心里一动:“怎么那边的大爷也来京城了?我竟然是一点消息也没听见。”贾代善带着全家进京任职,贾敬就留在了金陵城。怎么听着高祥的话贾珍也来了京城?
  “他们家东府的大爷是这个月才调进来的。但是珍大爷提早过来收拾房子,已经来京城很久了。现在贾家两房在京城可是大大的有名可了。姑奶奶的公公升了礼部尚书已经大喜,谁知他们东府的敬大爷竟然到了皇上身边做侍卫统领。可是显赫无比,两府门前每天来拜会的官儿从早到晚竟然每个停息的时候。比起来咱们家当年的时候——”高祥忽然发现说漏了嘴,一脸尴尬的顿住了。
  子骊内心诧异,没看出来贾敬这么能钻营的。在金陵的时候,虽然荣国府和宁国府比邻而居,但是也没见着贾敬怎么钻营联络,反而是官儿也不好好地做。每天不过是在衙门去点个卯,剩下的日子常和一些神神叨叨的人混在一起。一会要去寺庙里面拜佛,一会要去城外的道观养静。怎么贾敬不声不响的竟然到了皇上的身边?这半年皇上一直没临朝视事,看起来皇上的身体不容乐观。这个敏感时刻贾敬的升迁越发的叫人瞩目了。“哥哥现在还是经常进出东宫么?”子骊按下内心的疑虑,问起来王子腾的近况。
  “这个,几个月前大爷不知怎么的在太孙殿下跟前说错了话,被训斥一顿,自那以后虽然还是去东宫,可是没以前那么频繁了。可能就是为了这个,贾家珍大爷才疏远了。他们家上上下下真是一双福贵眼一刻——”高祥的话没完就见着贾政进来了。
  贾政黑着一张脸,神情凝重:“皇上驾崩了!”这个消息就像是个魔咒,时间停顿了一瞬间,接着子骊顿时掉下来眼泪:“高祥你快点回去。父亲和祖父肯定是有很多事情。”
  高祥忙着退出去,贾政拉着子骊的手安慰她:“你放心,既然皇上驾崩的消息传来京城肯定是已经安定了。“
  子骊顾不上梳理杂乱的心思,她紧紧地攥着贾政的胳膊:“这个时候你还婆婆妈妈的管闲事,魏王那边怎么样了。”
  “你放心,太孙继承大统已经在先帝的灵前登基了,魏王府那边没什么动静,只是府上都开始预备着戴孝了。青州地面安稳,官员们都各安其位,你也该叫他们预备起来了。我最近事情多,是不能经常进来了。你在里面好好地保重身体,有什么要紧的话叫人和我说一声。”贾政安抚着子骊的情绪,人的本性都是趋利避害,谁也不想为了一点银子就跟着魏王卖命去,而且太孙继位名分已定,魏王远在千里之外他能怎么样?贾政最担心的事情没发生。
  “好,你只管安心的办正事去。我自然会带好孩子。”子骊叫人预备贾政的换洗衣衫,打点了要用的东西亲自送贾政出去了。
  皇帝驾崩了,天下都要治丧表示哀悼,大户人家和官员们要禁止娱乐在不能有任何的庆祝活动,民间禁止嫁娶一年,青州府衙的正堂上设立灵堂,官员士绅们都要来磕头哭丧。贾政身为皇帝派来管理青州一方百姓的父母官自然是要做出表率,他带着官员们在灵堂前守了几天,还要处理日常政务。魏王府上倒是安静,魏王上疏请求到京城吊唁的请求被驳回了,魏王倒也没有什么不满,只安分守己的窝在府里守丧去了。
  子骊的事情比贾政的少多了,她只要安顿好家人,看好贾珠就行了。这天子骊正抱着贾珠教他识字,忽然见着明前一脸哀伤进来。明前一进来立刻跪在子骊跟前:“奶奶,京城刚来的消息老太太没了!”
  吧嗒一声,琢磨精致的识字卡掉在地上,子骊的眼泪一下子出来了。
  丫头们都上来劝慰,子骊哭了一会才慢慢的回过神。贾珠早就被奶娘抱走了,明前上前给子骊掩上衣襟,小丫头端上来洗脸水伺候着子骊洗脸。“是谁来送信的?”子骊抽噎着擦掉脸上水珠。
  “还是高祥来送的消息。还有就是咱们家老太爷又被当今皇上召去加封了太子太保,太子太师,依旧做内阁首辅。倒是老爷只能在家丁忧了。高祥是连夜赶来的,他从马上下来已经累得说不出来话了。这是老爷给奶奶的信,还有就是听说这边的老爷得了不是,被御史弹劾了。”明前交给子骊个密封的盒子,在她耳边低声的说着京城最近的局势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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