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奶奶的烦恼
子骊坐在船上看着两岸郁郁葱葱的景色，明前嘴里念着好热，端着盘粽子进来：“可是赶不上端午节了，奶奶就讲究吃些。等着回家再好好的补上这个节吧。以前再家里吃的粽子都是精致的很，还没见过这样的呢。虽然粗陋学可是看着还好，奶奶尝尝吧。”明前把盘子放在子骊跟前，盘子里满满的放着粽子，全是一个拳头大小，散发粽叶特有的清香。
“我没胃口，你拿去和他们分了吧。这个是谁送来的？”子骊扫一眼粽子，叫明前拿下去。刚才心里一算，子骊这一趟京诚之行也有一个月了。她离开青州肚子还不是很明显，可是现在她已经能感觉到清晰的胎动了。要不了几天，她的肚子会越来越大。这个孩子，子骊怎么算都是年底的时候出生。
一想着元春凄惨的命运，子骊就忍不住在心里郁闷的念叨着这个孩子是男孩。这个是男孩！她可不想自己娇生惯养当成宝贝一样长养大的孩子做人家的小老婆！贵妃也不行！而且叫子骊抓狂的是若是真的命中注定这个孩子要做贵妃，岂不是——子骊一想太孙殿下，现在的皇帝那张脸。她都要紧紧地抓着什么才能抑制自己尖叫冲动。老牛吃嫩草！她的女儿凭什么送给那头老肥猪。子骊被未来的景象郁闷坏了外面莺歌燕舞的景色也不能吸引她。子骊一路上基本都在心里扎皇帝的小人。可怜的皇帝陛下这会正在皇宫里面不住的打喷嚏呢。
“奶奶还是吃一些吧。这几天奶奶一直都是闷闷的。怕是担心家里二爷和珠儿吧。二爷如今越发的稳当了，珠儿从小二爷可是亲自带着的，而且珠儿可是二爷的儿子，哪有做爹的不心疼孩子的道理。况且有周瑞家的和董嫂子看着呢。家里的下人都是二奶奶亲自挑选出来的，二奶奶就放心吧。”明前以为子骊是担心家里，轻声细语的劝着子骊吃一点。
她剥开一个粽子放到子骊跟前：“这可是河间县送来，河间县令云光可是咱们老爷的门生。他接了消息知道奶奶要去青州就在忙着遣人送来东西。这也是人家的心意。”明前絮絮叨叨的说着粽子的来历。
“原来是父亲的门生。倒是麻烦人家了，你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赏赐了他们送东西的人么？你怎么说的？”官场上门生故旧，各种各样的关系形成了各种程度不同的关系网。大家都按着约定俗成的各种潜规则明规则在维护着这张网，同时在里面寻找着自己的位子。既然身在官场，子骊也不能免俗的要按着那套规范行事。
“我本来要回奶奶的。只是云光大人派来的人也忙着回去，说不敢打搅奶奶休息。还说这几天公务多，他们老爷不得闲不能亲自过来照拂，还请奶奶体谅。我说奶奶身子有点不舒服，就不能亲见了。拿了五十两银子的上等红包赏给他了。云光老爷是个有心的人，他已经给沿路上的同僚们写信，请他们一路上多多照拂。”明前把粽子放在子骊的手上，盯着她吃下去。
子骊叹口气，只能勉强把粽子咽下去。在青州的贾政也在长吁短叹。当然他叹息不是因为即将要多个可能大富大贵的女儿，而是——有点心里空落落的，总感觉凉飕飕的，需要个人来安慰他寂寞的小心灵。说白了就是空虚寂寞冷，需要有个温香软玉的安慰。至于那个温香软玉的安慰么。贾正希望是像青鸟那样的姑娘。
男人么，总是容易被下半身控制，尤其在这个环境里面可以光明正大的纳妾，纳通房丫头，可以出去喝花酒什么。基本上没人会说什么，反而被认为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自从出来做官，贾政身边就没了通房丫头这个配置。他们夫妻两个虽然感情不错，可是山珍海味每天吃总是会腻歪的。贾政就像是吃多了精致大餐，想要个精致的小点心换口味了。
但是子骊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贾政的花花肠子，周瑞家的，也就是以前子骊的贴身丫头雨后和贾珠的奶娘董嫂子两个人一内一外竟然把知府衙门的后堂打点的滴水不露。别说是青鸟了，就是个随便的毛丫头贾政要吃到嘴里也是不容易的。
今天是端午节，提前几天董嫂子就开始督促着家里的下人打扫庭院，门悬菖蒲臂系虎符，预备着过端午节了。这天一早，贾政先换上官服带着青州的官员乡绅们去孔庙祭祀，接着去屈原祠上香，等着官民一起看了龙舟赛贾政才的从宴席上脱身出来。
等着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家人们早就吃了午饭没差事的都休息去了，守门的婆子歪在门口的凳子上在打瞌睡。贾政也不叫门上的人，提着袍子角进了书房预备着歇息一会。谁知书房里面也是空无一人，那几个小丫头想着贾政一时半会回不来，不是偷懒睡觉了就是跑出去玩了。在酒席上吃了几杯酒，贾政有点口渴了。他拿起来桌子上的茶壶，似乎还剩下半壶茶。“还真是孤家寡人了，连个热茶也喝不上了。”贾政想起来子骊还要几天才能回来，不由得更家郁闷了。他觉得自己被抛弃了，以前生活每个细节都被子骊安排的好好的，不仅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而且每件衣裳都合身，每餐饭菜都合胃口。
结果被伺候的太舒服了，子骊离开几天，贾政就混到没有热乎茶喝的地步了。“二爷那个茶凉了，叫奴婢来重新倒茶吧。”随着一声娇声，青鸟端着茶盘巧笑嫣然的站在门口。
贾政心里没来由的一动，他放下茶壶随意道：“你怎么来了？今天是端午节你可吃粽子了？”
“今天过节，放赏钱，等着下午外面街上还有赛会。想是小丫头们贪玩都跑到后院隔着墙看外面的赛会去了。她们也辛苦，就叫她们玩一玩。奴婢做针线久了想着出去散散。谁知正看见二爷回来，想着小丫头们肯定不在特别过来瞧瞧的。”青鸟说着熟练的服侍着贾政换衣裳，拿毛巾洗手洗脸。
坐在椅子上耳边是一阵阵的吴荣软语，贾政只觉得每根骨头懒洋洋，他靠在椅子上翘着脚叫青鸟伺候着脱靴子，手上拿着茶杯仔细品味着。“好香！”醇厚柔滑的茶汤顺着喉咙滑进胃里，温度恰到好处，暖暖的茶水熨烫着身上每个毛孔，那点燥热和郁闷都没了的。
“是什么茶？很对我胃口。”贾政随口夸奖了青鸟泡茶的手艺。
“二爷今天是吃了酒回来的，奴婢泡了普洱茶正好去去油腻。”青鸟一语未了，就见贾珠哭哭啼啼的进来：“呜呜，我害怕。阿爹我害怕。”贾珠光着脚丫子，只穿着贴身的小衫，哭的满脸通红的进来。他一眼看见贾政，就啪嗒啪嗒的跑到贾政跟前，一下子钻进了他的怀里哭诉着做了噩梦，被吓醒过来没人安慰的气恼和伤心。
贾政顿时心疼了：“是谁在哪里服侍的？我早上出门还嘱咐了董嫂子叫她看好你。一转眼也成了耳边风了。我不怎么理会家里的事情，他们就敢不放在心上一个个的偷懒去了。”
贾政抱怨起来家里的下人不省事，边上的青鸟脸上微微一红，立刻说：“这个小艾，说的好好地替我看着珠儿，我去去就来。这件事不怪董嫂子，她男人刚从外面回来，想着一家人团聚有话要说。哥儿还没穿鞋呢，我抱你回去好不好。”青鸟暗恨贾珠出来碍眼，可是脸上依旧是关心的紧。
谁知贾珠根本不理会青鸟，生气的嘟着嘴：“我和你说了要你陪着我，你一转眼就跑了。今天中午可是你和嬷嬷还有周嫂子求了，要留下来陪着我的。说话不算数，看我以后还帮着你骗人么！”
等等，骗人！贾政本以为贾珠娇气黏着丫头们撒娇，但是贾珠不经意间露出来的口风。好像是这个青鸟经常私底下哄着贾珠帮着她说谎。丫头们撒谎什么的贾政还没放在心上，想必她们不过是做错了事情担心挨骂才编谎话狡辩的。但是贾珠小小年纪别被她们带坏了！贾政立刻板起脸，把贾珠从怀里拉出来：“还记得我平常怎么教导你的？待人以诚，随便信口开河还帮着底下人撒谎可不是大家公子的行为。你都骗谁了！”说着贾政狠狠地瞪一眼青鸟。再美也没有用处，敢教坏孩子。贾政对着青鸟的印象立刻掉了不少分数。
青鸟不等着贾珠开口辩解：“都是奴婢平常和哥儿开玩笑，哥儿和董嫂子玩捉迷藏藏在柜子里面，叫我支应董嫂子出去。奴婢虽然是个丫头可是也知道分寸不敢挑唆着哥儿胡闹。”
原来是游戏之语，贾政立刻放心了。他捏捏贾珠的脸蛋，上面还有泪痕呢。刚想叫丫头给贾珠打洗脸水，一块温热的毛巾已经送到了手边，这个丫头倒是有点眼色。贾政接过来毛巾给贾珠仔细的擦脸，贾珠坐在老子的膝盖上仰着脸乖乖的享受着老子的服侍。“你做了什么梦，吓的哭哭啼啼。你是个男孩子怎么这么胆小？”贾政对着儿子耐心十足，贾珠是他从刚出生亲手带大的，尽管有奶娘和丫头婆子服侍着，可是在子骊的坚持下，贾政也是个称职的奶爸。他可不是这个时代最标准意义的那种父亲，只会板着脸训孩子，至于孩子要怎么成长，是冷是热，吃多少饭想，心里想什么都不知道。
“我梦见娘了，她和小妹妹都掉进了水里了！”贾珠委屈的小嘴一扁，又开始掉金豆了！贾政听着儿子那个不吉利的梦也跟着心里一沉，他忙着捂住儿子的嘴，盯着贾珠的眼睛，用坚定地语气一字一顿的说：“休得胡说，你是太想你母亲了。等着过几天你母亲就回来了。”
“梦都是反的，哥儿是太想念太太了才会做那样的梦。既然哥儿说太太带着小妹妹，恭喜二爷，太太这一胎是个千金。二爷儿女双全可是好福气。”青鸟一番话立刻哄得父子两个眉开眼笑，贾政有些诧异的看看青鸟问：“你读过书，说话办事和别人透着不一样。”
青鸟则是笑着说：“奴婢哪有那个福气，不过是平日伺候珠儿读书，跟着听那么几句罢了。”
贾政听着青鸟的话，忍不住上下认真打量起来，青鸟反而被看的不好意思，脸上微微一红侧着身子不说话了。贾政收回目光很悠闲的和她说闲话，贾珠倒是没再闹幺蛾子，他打个哈欠靠在贾政的怀里，抓着个桌子上的果子玩儿。下午的闲适时光叫人觉得放松，贾政这几天越来越浓重的孤单感在说笑之间渐渐地消失了。
青鸟看着贾珠慢慢的在贾政的怀里打瞌睡，忽然放低声音对着贾政做个噤声的手势，看看贾珠。贾政看着怀里的儿子眼神都是疼爱正想着把贾珠放在床上叫他好生躺着睡觉。青鸟过来要把贾珠接过来，两个人挨得很近，一股幽香钻进了贾政的鼻子，贾政心里一动，盯着青鸟白皙的手腕一时愣住了。
“阿爹，我要出去玩。”贾珠忽然睁开眼打断了那种暧昧，贾政下意识的提高声音：“胡闹，外面那么热你老实在屋里呆着。你刚才都睡着了还不困呢。”
说着贾政也不等着青鸟来，先抱贾珠把他放在床上，又拿薄被给他盖上。青鸟看着贾政的举动，手心里捏着一把汗，她知道若是刚才贾政把贾珠交给她，叫她带回去，那就说明贾政对她的心思还没到预想的程度。若是贾政把贾珠留下来，做为伺候贾珠的丫头，她就不能走开，那么她就能再试探一步。其实她当初被魏王送给贾政之前，府里的管事已经亲自和她说了，要她在这里机灵点，一定要想办法接近贾政或者子骊，先闹清楚他们到底是站在那一边。至于有什么方法怎么接近，青鸟是明白。魏王府里像她这样的女孩子不少，平常虽然过得是锦衣玉食有人服侍的日子，比起来外面一般小户人家的女儿还没她们尊贵呢。
尽管生活不错但是始终是人家手上的棋子，自己的命运一点也不能自主。指不定那天被当成个小玩意一样做人情随便的拿出去。青鸟来了这里时间不短了眼看着王爷交代的差事不能为完成，她连着贾政和子骊的身边都挨不上，心里更加着急。其实青鸟要是实在不能完成现在魏王也不能把她怎么样，她能收心在贾政这里安心当差，等着年纪大了或者嫁人或者赎身出去都能安稳的度过一生。但是青鸟逐渐对着贾政有了别的心思，贾政长得一表人才，又年轻有为，对着丫头们也是规规矩矩并不是那种酒色之徒。青鸟想若是她以后出去就要过苦日子，若是能留下来也是个好归宿。奈何子骊在府里上下事无巨细没一件事能逃过她的耳目的，青鸟总是不能如愿，正在她无奈失望的时候子骊忽然去了京城。
青鸟看到了机会，立刻紧紧施展手段博得贾政的好感。她算计着一定要在子骊回来前生米煮成熟饭，等着子骊回来只要贾政的心思在她身上，她也就不怕了。眼看着贾政把贾珠留在自己房里，等着孩子睡了，今天是端午节，丫头们大多是玩去了。正是个好时机，青鸟心里一动，她暗下决心眼珠子一转想着等一会要怎么献媚勾引。
男女之事一只巴掌拍不响，既然贾政也有那么点意思，她也就好办了。贾政轻拍着贾珠，哄着儿子接着睡。贾珠倒是不困了，只躺在床上忽闪着眼睛看着贾政不肯休息。“你刚才不是困得东倒西歪的？现在怎么精神了？”贾政无奈的捏捏儿子的脸蛋：“快点睡觉，你母亲说了小孩子好好睡觉才能长得高。”
“阿爹你昨天说了要下午带着我看赛会的，已经不早了，我们出去吧。”贾珠指着床头桌案上放着的金自鸣钟，认真的说：“你看短针都指向1了，赛会要开始了。”贾珠早就会熟练的看钟表时辰了。
“咳咳，今天怪热的，你要是出去肯定晒着了，中暑了怎么办？你乖乖休息，我叫青鸟陪着你。”贾政也不知道位什么忽然改变了主意不带着贾珠去看他期望很久的赛会，只想孩子快点休息。
“好吧，不过我不要青鸟陪着我，我长大了，不要人陪着睡觉。对了娘说过，阿爹最辛苦，最疼爱我，我也要孝顺阿爹。”贾珠一咕噜从床上坐起来眼睛眨巴着很认真的点点头。
被儿子一本正经的样子给逗笑了，贾政摸摸贾珠的小辫儿笑道：“你说你要怎么孝敬我？”
“我叫青鸟陪着你睡觉啊！我看阿爹一直盯着青鸟看，她也盯着阿爹看，这个就是书上说的眉目传情吧。先生说我的一切都是父母给，我虽然没什么特别好的东西给阿爹。可是一个丫头还是有的。我这就和周嫂子说，叫青鸟来陪着父亲睡觉！”贾珠话音刚落，只听着周瑞家的带着几个丫头婆子进来，周瑞家的和几个下人一进来就听见了贾珠童言无忌的话。
“我的哥儿，这可使不得啊，世界上哪有老子占了儿子丫头的道理。若是说出，老爷的面子都要丢没了。这是谁在哥儿耳边胡沁的！叫我知道了看不等着太太回来，撵她出去！”周瑞家的板着脸佯装训斥贾珠胡说八道，可是杀人的眼神已经把青鸟身上戳的都是窟窿了。贾政脸上一热，随即附和着周瑞家的：“你周嫂子说的对，小小年纪胡说八道！是和谁学的满嘴荒唐，油腔滑调的？”
贾珠扁着嘴委屈看看贾政又看看在场的人，忽然生气拧着身子双脚乱蹬挥舞着手：“这个话也不是我想的，全是平常青鸟说的！她说喜欢谁就要和谁睡在一起的。还说喜欢一个东西眼睛就移不开了，刚才分明是——”
“别闹了，我带着你去看赛会，现在就去！你们快去预备，快点！”差点被儿子的话唬的魂飞魄散，贾政一把捂住贾珠的，嘴一叠声的催着丫头们给贾珠换衣裳，吩咐人套车，带着贾珠去看他期望依旧的端午赛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