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你想摸么

  无沅。
  姜无沅晃了晃神,头一次有人这么叫她的名字,语气轻轻飘飘,清清淡淡,如同平凡日子里的寻常。
  她其实并不喜欢自己的名字。
  无沅,无缘。
  姜楚年轻的时候喜欢一个与她身份地位并不匹配的人,俗套的富家千金爱上穷小子的开头,却不是惯常的结局。那时候姜无沅的姥姥尚还在世,面对姜楚的事没有强硬地去阻止,只让她在姜家和那个男人之间选一个。
  姜楚太清楚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了,比起姜家大小姐的身份与财富,那些个喜欢不喜欢的对于姜楚而言都显得不重要。所以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与她喜欢的人断了关系,并接受和姜无沅的父亲商业联姻。
  姜无沅出生前两个月,她的父亲病死,姜楚也不是很在乎,她更在意姜家的生意。也许人总是习惯为自己放弃的选项套上美好的滤镜,姜楚也不例外。
  她虽然不后悔自己的选择,但有时也会惦念,所以她给姜无沅取名无缘。后来还是在姜家待了几十年的李管家实在看不下去,劝了一下,她才随便换了一个同音的字。
  别人家的孩子,母亲取的名字无不寄予了美好的祈愿,偏她的只是一个抒发姜楚不甘的怀念与遗憾的工具。
  “无沅。”
  姜无沅回了神,对上眼前人幽蓝色的眼眸。这双眼睛实在是太干净了,经过深蓝的洗涤,沧海桑田,都不会变。
  原来这个不被期待的名字,也可以被叫得这么好听。
  姜无沅笑了笑,一手捞起散落的红衣,一手牵着人鱼小姐引她去了二楼主卧的浴室里。她将衣服迭好放在一旁,准备往浴缸放水。
  虽然她没有养过鱼的经验,头一回养还是一条这么大的。不过,第一步,放水,肯定错不了。
  姜无沅望向沧:“你喜欢什么水温?”
  沧低头解开系带,半边圆润肩头坦露。她自然道:“凉些。”
  姜无沅:“……等一下。”她顾不得合不合适,连忙按住人鱼小姐的手。“我先给你放水。”她将水温调到微凉的程度,水流汩汩而下。
  她脸上的红晕就没消下去过,别开眼将沧褪去一半的衣服拉了回去。“你以后不要随便在别人面前脱衣服,这样……不太好。”
  沧点了点头,表情寡淡,目光定定落过来,像是在证明什么。
  她说:“我只在你面前脱过。”
  姜无沅:“……”
  这水为什么放得这么慢。
  姜无沅没有抬头,只盯着水瞧,她能感受到身后的人鱼在盯着她,那道视线几乎要化为实质贴在她身上。
  她背上是有花吗?还是这鱼没见过人。
  在备受折磨的视线下,水终于放好,姜无沅在心里悄悄松了口气。她对着沧说:“你衣服脱了后放在这边。”她指了指她放红衣的地方,又说:“你先在这里化尾,我在外面,如果有什么事可以叫我。”
  说完,她全程没抬眼,出了浴室将门关上。她其实并不知道沧所说的化尾具体是指什么,不过从字面意思上来看,应该就是变回人鱼的模样。
  沧需要化尾,是不是代表着人鱼没有办法长久维持人的形态。
  整个房间突然安静下来,姜无沅站在门外可以清楚听到水的晃动声。门缝里突然透过来一道浅光,又缓缓暗下去。
  “无沅。”里头的人鱼叫了她一声,隔着道门,声音有些沉闷。
  姜无沅一直守在门口,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怎么了?”她愣了愣,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对沧的称呼适应得这么自然。
  沧的声音又传过来:“你可否进来?”
  姜无沅手搭上门把,缓缓吸了一口气,做了个心理建设才推开门进去。她眼神不敢乱飘,可人鱼的尾巴实在是太过显眼。
  浴室里开了一盏灯,却远远不及她的长尾来得耀眼。银白色的鳞片紧紧包裹着皮肉,凝结的水珠坠在鳞片上碎着粼粼光芒。分明是剔透的白,姜无沅却又想用流光溢彩去形容她。
  沧轻轻坐靠在浴缸里,白色的长发打湿了半截垂在她胸前,刚好掩住了她上身赤裸的两处柔软。
  姜无沅没由来地觉得有些紧张:“……怎么了?”
  沧淡淡看过来,大大的尾鳍轻轻摆了摆,水声清脆。
  “尾巴,展不开。”
  姜无沅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她说的是什么意思。人鱼的尾巴实在是太长了,目测大概有将近三米,这浴缸根本装不下,以至于有长长的一截只得搭在外边。
  这浴缸其实不算小,平时姜无沅自己用绰绰有余。如今放在人鱼身上,完全不够看。
  姜无沅走过去,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沧像是明白她的困扰,又说:“无沅,帮我淋些水。”
  姜无沅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瞧见了她露出水面的那截尾巴,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好。”
  她取过淋浴喷头,调了沧喜欢的水温,细细淋在她无法浸在水里的长尾上。水珠沿着她的鳞片滑落,留下一道道水痕。
  姜无沅看着看着有些恍惚了起来,莫名有一种她不是第一次为人鱼做这件事的错觉。
  有一种浪漫的现象叫做既视感,姜无沅觉得自己现在一定是产生了这种幻觉记忆,才会觉得眼前的一切似曾相识。
  银白长尾摆动了一下,线条柔美而优雅,如一块温润白玉。姜无沅不由地说道:“你的尾巴,很漂亮。”
  “嗯。”沧应了一声,声音穿过泠泠水声,“你想摸么?”
  姜无沅手一抖,差点将手中的喷头摔了。她看向沧,忙解释道:“我……我只是单纯觉得好看,这是一种夸赞,绝对没有别的意思。”
  沧垂了垂眼,睫羽上的水珠轻轻掉落,没入浴缸中。
  她好像完全觉察不到姜无沅的慌张,说话的语气仍是平淡,带有她一贯的直白:“你既喜欢,为何不想?”
  姜无沅脸烧着:“这是你的尾巴,是你身体的一部分,我怎么能随意就上手去摸,这对你既不尊重也不礼貌。”
  沧微微颔首,像是明了:“我许你摸。你想摸么?”
  姜无沅:“……”
  作者有话必须说:人鱼小姐,理解能力满分!专治口是心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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