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9章 松江岸,四方动

  第589章松江岸,四方动
  马斌伦心里有一个声音不断告诉他,赵有恭说的是真的,如果说殿下为了夺江南兵权,要拿他马斌伦开刀还解释得通,可付昭呢,堂堂秦王殿下有必要在付昭身上浪费时间么?可付昭杀良冒功,这种事如何让人相信?但有些事又不得不信,因为殿下说了,那三百颗人头还在县衙里放着呢。
  杀良冒功,对为将者来说并不陌生,因为如此做,无异于丧尽天良,牲畜不如。这些年尽力提拔委以重任的付昭居然杀良冒功,一时间,马斌伦瘫坐在地,他觉得再多的解释也没有用了,如果付昭杀良冒功是实,那殿下要将他马某人千刀万剐也情有可原了。
  “马将军,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么?”
  “殿下....末将真的不知啊...付昭他...”话没说完,马斌伦就呆呆的闭上了嘴,他觉得自己就像个蠢材。付昭做那么多事,做为主将却不知情,别说秦王殿下不信,就连他自己都说服不了。马斌伦住了口,梁方略却大声道,“殿下,马将军一定是被人陷害的,你可不能上了别人恶当啊!”
  “冤枉?来人,把付昭押上来!”一声令下,唐淼便将等在外边的付昭提到了帐中,那付昭一进大帐,看了一眼马斌伦,随后羞愧的低下了脑袋。马斌伦一看到付昭,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然挣扎起来,要扑向付昭,“狗贼,枉马某如此信任于你,你为何要这般害某。”
  听马斌伦喝骂之声,付昭脸上愧疚之色更盛,他跪在地上,梗着脖子沉声道,“殿下,以前之事全部是小人一人所为,与马将军毫无干系。”
  赵有恭闻言大愣,不由得看向了唐淼,唐淼也是一脸的惊色,显然是没料到付昭会临时改口,正待呵斥,却见付昭身子一颤,软软的躺在了地上,嘴角也慢慢渗出一丝血迹。付昭竟然咬舌自尽了,他竟然用命去维护马斌伦,好一个忠义之士。赵有恭脸色阴晴不定,唐淼眼中也闪过一丝茫然之色,马斌伦到底是被人陷害的?
  付昭自尽,马斌伦坐在地上一脸惨笑,付昭看似是在誓死维护他马斌伦,可实际上呢,如此做,不就更加说明二人关系匪浅么?马斌伦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付昭,姓付的竟然死也要拉着他马某人下地狱。确实如马斌伦所想,赵有恭脸色越来越阴沉,嘴角挂着几分冷笑,摆摆手让人将马斌伦等人拖下去后,赵有恭收起笑容,一脸愁色的坐在椅子里。事实上付昭的死并没有加深赵有恭对马斌伦的恨,相反,还产生了一丝怀疑。一切都太完美了,从大军撤离青龙镇开始,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马斌伦,尤其是付昭的死,看似是在保马斌伦,可实际上是将马斌伦推入了无底深渊。
  所有的迹象都表明马斌伦有多该杀,有时候证据多了,并非是好事。赵有恭一直都觉得世上没有完美无缺的事情,就像要弹劾一个人,就算那个人为人再差,弹劾的人有多多,依旧还有人要保,人活一世,谁没有个亲朋好友,更何况是官场之上,所以,出现不利情况是正常的,恰恰,当所有人都一致弹劾某一个人时,反倒要好好考虑一下了。如今眼下的情况与朝廷弹劾何等相像,眯起眼睛,仔细思索了起来,“审讯付昭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异常?”
  其实唐淼早就回忆之前的事情了,听赵有恭问起,当即拱手道,“回殿下,异常倒是没有,只是现在想想,属下觉得有些仓促了,不排除付昭故意引到的可能,若是有充足的时间,留属下再行审讯的话,当能让付昭吐露实情。只是眼下,付昭已经死了。”
  “也就是说,之前付昭所言,有可能是假?”
  “是的,不排除这种可能性,殿下,现在该怎么办?付昭已死,线索断绝,这马斌伦该如何处置?”
  “先关着,不过守卫全部换成亲兵,另外,马斌伦、梁方略父子由你亲自负责”吩咐下去后,唐淼便拱手退出了营帐。赵有恭计上心头,招过三娘耳语几句,随后三娘匆匆离开了吴江县。
  八月二十四,按照议定好的计划,马斌伦于午时被推到了吴江县菜市口,此次由苏州府马步都统制宁国晓亲自监斩,午时中,一声令下,行刑之人在马斌伦身上活活割了三百多刀,才收走马斌伦的性命。马斌伦的死,有的人叫好,有的人则一脸悲戚。
  但就整个江南来说,马斌伦一个小小的兵马统制,实在不算什么大人物,但就在马斌伦被杀同一天晚上,原马斌伦亲信副将、现湖州德清县守将顾明涛率兵哗变,并于当日晚上领亲信千余人逃出德清县,投了杭州厉天润。德清县的事情还不算大,更为严重的是马斌伦一死,整个吴江县也彻底不稳了起来,原西大营秀州兵马指挥使率众围困吴江县,原因是朝廷听信谗言,无故擅杀大将。这次可不是简简单单的激愤,西大营万余大军将整个吴江县围了个水泄不通,虽有牛皋提前做了准备,但双方真要大动兵戈,可不是什么好事。由于吴江县出现大变,驻守通惠镇的萧岿等人怕赵有恭有什么闪失,当即退出通惠镇,撤到了松江北岸,而青龙镇贼兵则趁机一路北上,夺下了松江南岸大片地方。
  八月二十五日,秀州兵马指挥使曹颖下令架起云梯,而他则亲自打马来到城下,朝着城头大喊道,“今日我等围城,只为求个公道,还望秦王殿下出面说上一说,凭什么要将马将军千刀万剐?我等不服!”
  宁国晓立在城头,神色满是焦急,他虽然大风大浪见过多了,但眼前境况还是第一次见,可还是不得不强自镇定道,“曹颖,你好大的胆子,率众哗变,还要攻伐秦王殿下,可知是何罪名?”
  “宁将军,到了这个关头,说什么都晚了,不就是个死么?大不了老子拍拍屁股,自去方腊那边寻活路,也省的在此受各种鸟气!”
  “曹颖,你当真要反?”
  “反又如何?哼哼,那个鸟殿下弄死了付昭,现在马斌伦也死了,他还能放过曹某人?”
  “哼,好个奸佞曹颖,今日就让你死个明明白白”宁国晓突然脸露冷笑,拍拍手,身边就多了一个人,只见那人身着银甲,肩头宽广,额头凸起,双目炯炯有神。看到这个人,城下顿时乱作一团,甚至有些胆小的已经吓得脸色惨白。
  城头上那位不正是日前被放在菜市口千刀万剐的马斌伦么?此时马斌伦威风凛凛的站在城头,脸上连一点伤都没有,哪像受过千刀万剐的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马斌伦会死而复生?
  其实说起来并不复杂,自打赵有恭对马斌伦的事有了疑惑后,就让三娘悄悄离开吴江县去了苏州府,半夜里将阿朱带到了吴江。再之后找个与马斌伦体型差不多的死刑犯,加上阿朱神乎其技的易容术,很容易就能再造一个假的马斌伦。一开始,赵有恭并不敢确定马斌伦就一定是被冤枉的,找个死刑犯代替马斌伦也不过是两手准备罢了。当曹颖靠着西大营士兵对朝廷的怨气,组织起军士围城兵变时,赵有恭才庆幸自己早做了准备。
  自打一看到马斌伦,曹颖的脸色就变得恐惧起来,其实曹颖很清楚,马斌伦还活着,这场兵变也要宣告失败了,而他曹颖能不能活下来,就看逃命的速度有多快了。
  “曹颖,枉马某人对你推心置腹,没想到你竟这么对待某家。付昭是不是你挑唆的,告诉马某,你到底为何人效力?”马斌伦说罢,铁青着脸对城下士兵吼道,“兄弟们,曹颖身从反贼,尔等可莫要上了他的恶当,快快放下武器,秦王殿下当既往不咎。”
  曹颖神色巨变,甚至连解释一句的心思都欠奉,打马便往外奔,顷刻间就奔出了十几丈远,可惜曹颖的速度快,有一支箭矢比他还快,奔出没多远,曹颖就痛哼一声,翻落马下。史文恭收起强弓,面露不屑之色,如此草包,也敢聚众哗变,当真是不知死活了。
  曹颖死的如此干脆,站在身后观望的赵有恭忍不住蹙了蹙眉头,本来还想捉住曹颖问问话的,现在看来是没机会了。不过赵有恭也不会去责怪史文恭,曹颖如此贪生怕死,估计也不知道什么重要事情,而且,看此次阴谋之诡秘,八成又是听雨阁搞的鬼,因为除了听雨阁,赵有恭还从未发现哪个组织能有这样的大手笔。
  既然确定马斌伦是遭人陷害,那先前罪名自然也当取消的,随着马斌伦无罪释放,梁方略父子也离开了牢房。马斌伦官复原职,西大营恢复如初,与此同时,赵有恭念马斌伦久在江南,便着他驻守吴兴塘,宁国晓则改镇昆山县。
  虽然一场阴谋暂时渡过了,可依旧有许多谜团还未解开,其中最让人感兴趣的,便是青龙镇库存粮草是怎么回事。说赵有恭较真也好,死心眼也好,总之他还是一直盯着这件事,要是不弄明白粮食的问题,他心里总觉得不安。
  总算是功夫不负有心人,赵有恭一直死盯着粮食迷局,连带着唐淼和石宝也得尽心尽力的查,两天后,也就是八月二十七日,总算取得了一点进展。之前马斌伦驻守青龙镇时,粮草辎重交接除了马斌伦本人以及副将唐文远外,入库核查以及平日检查的就是司库薛洋了。马斌伦没有问题,唐文远已经战死,那么唯一能查出点什么的就只剩下司库薛洋了。这薛洋乃是吴江县人,自打大军撤回西大营后,他便回到了县城宅院中居住,唐淼自得知薛洋其人后,立刻派亲信前去薛洋府上提人,可到薛家时,才发现薛洋竟被人刺死在书房之内。
  薛家一片哭声,薛洋仰着脸坐在椅子里,胸口插着一柄锋利的短刀,身前桌案之上,纸张摆放的非常平整,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看着眼前的薛洋,唐淼暗自叹了口气,没想到还是晚来了一步。薛洋一死,好不容易追查道的线索,顿时又没了。
  薛洋一死,唐淼立刻将消息送到赵有恭身前,对此,赵有恭除了叹息一声运气不佳,还能说什么呢?虽然一切线索都没了,却给赵有恭留下了一个感觉,那就是马斌伦一事似乎并没有结束。
  由于吴江县出事,萧岿和高宠将大军撤回松江北岸,致使整个松江南边为贼寇占据,赵有恭想要几日内夺下青龙镇的心思也只能破灭。无奈之下,赵有恭只能亲临前线琢磨着应该如何重新渡过松江,就在松江两岸战云密布之时,方腊也从睦州赶到了杭州临安。临安,乃杭州富庶之地,一座行宫更是极尽奢华,此时一个身材宽广,目如重枣的中年人端坐殿中,一脸的肃然之色,这人便是方腊了。方腊虽起兵多年,杀戮无数,但面相绝不似狠人,如果不晓得的,还以为方腊就是一位富家翁呢。
  最近方腊的日子也不好过,准确的说自打定国军一来,他就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压力,久闻定国军能征善战,还多有不信,但秀州境内几次小规模交手,再加上赵有恭苏州府内雷霆手段,就够方腊心惊的了。殿中文武全在,宰相方肥,参政沈寿,学士桓逸等足有二十余人。
  临安殿中,方腊聚集手下商议大事,而在松江北岸,定国军也已经摩拳擦掌,而同时宋江与卢俊义也率四万多大军分两路进入湖州境内,童贯则以辛兴宗为将抵达宜州南部东津河一带。至于如何渡过松江,赵有恭早有决断,八月二十八子夜,呼延灼与关胜领兵赶至上海务。上海务乃秀州东北小镇,此处松江、黄浦江交叉,看上去虽然不起眼,但这里可是未来的大上海,也许其他人对此处并不关注,但赵有恭却觉得这是个机会。当夜呼延灼和关胜以小船从松江进入黄浦江,沿着黄浦江向南,随后顺着黄浦江西拐,来到了毕亭县南部。八月二十九寅时末,五千大军突然出现在毕亭县城外,毫无征兆的对毕亭县发起了猛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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