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5章 封疆大吏

  富弼说完了保举王宁安的话,见赵祯提起治理幽州的事情,他行礼告辞,一转身,富弼突然觉得眼前发黑,脚步踉跄,差点昏倒。
  一世英名,几乎丧失殆尽,富相公此时是愤怒憋屈的,但是又十分无奈,摊上王宁安这个对手,谁都要跪!只不过他跪得早点而已!
  其实屈指算来,夏竦,陈执中,文彦博,庞籍,王尧臣……在王宁安手里倒台的相公太多了,他不是第一个,当然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文官集团,甚至是两千年来,儒家文人最强大的对手出现了,但愿能天降英才,废了王宁安,不然,此子必然断了我儒家道统传承!
  ……
  王宁安不知道富弼把他抬到了炫目的高度,实际上王宁安还有点迷糊,按照赵祯的习惯,轻易不会废掉一个成熟的宰相的。
  毕竟朝局复杂,稍微有点动作,就可能打破平衡局,到时候会滑向何方,谁也不清楚。可偏偏赵祯就罢免了富弼,连一句挽留都没有,真是咄咄怪事。
  王宁安想不明白,偏偏赵祯还不给他时间想明白,迫不及待问道:“王卿,你准备怎么治理幽州,把你的方略都拿出来,朕要好好听听!”
  王宁安没办法,只能将自己的设想都和盘托出。
  王宁安认为要立足幽州的财力和物力,不能把开疆拓土变成朝廷的负担。
  这个调调提出来,就很受赵祯喜欢。
  王宁安认为幽州有两大财富,一个是众多的牧场,一个是沿海的盐场。
  在赵祯刚亲政的时候,大宋的盐法还是朝廷生产,朝廷销售,不准商人插手,可是官府经营,成本过高,成了一大难题。
  后来朝廷就开始出售盐引,让商人去生产销售食盐。
  宋初的时候,盐税基本在一千万贯,到了赵祯的时候,已经突破了1500万贯,再过几十年,蔡京柄国的时候,甚至每年能达到4000万贯,占了朝廷岁入的三四成,十分恐怖!
  在长芦开辟出100万亩的晒盐场。
  划分成若干区域之后,公开招标,每三年一次,出价高者,获得一块盐田三年的经营权力。
  由于盐田是个长久稳定的收入,以盐税为基础,至少能向社会募集5000万贯的资本。
  这笔钱之中,拿出3000万贯,修缮长城,2000万贯,用来扩建幽州,把幽州变成北国明珠。
  幽州有牧场,能发展毛纺,这又是一棵摇钱树。
  仔细观察地图,就会发现,其实平县的位置有些偏南,滦州才正好是渤海湾的中心位置。天津是朱棣南下夺皇位的时候,经过之后,才得到了名字,因此也成为全国唯一知道准确筑城时间的城市。
  此时连明朝都没建立,更遑论天津了。
  王宁安准备兴建一座大型的港口,然后把平县的一些产业转移到幽州。
  前面提到了,平县的位置不算好,发展到了现在,已经出现了瓶颈。王宁安准备将捕鲸,建材,家具,酿酒,榨油,纺织,成衣全数转移到幽州等地。
  至于平县,王宁安只想保留三样东西。
  军械,学堂,还有钱庄金融。
  河北一战,平县军械已经闻名天下,赵祯指定日后禁军厢军都从平县采购。
  王宁安保守估计,光是军工这一块,就能吸收10万以上的工匠。
  按照三比一的比例,工业人口是一,其他服务行业是三,正好能消化掉平县三四十万的人口!
  产业迁过来,幽州的地价势必上涨,手握着土地,又能赚一笔。
  “陛下,臣希望朝廷能暂时给幽州免税五年,并且每年能提供300万贯的补贴,再给予一些优惠,鼓励移民。五年之后,臣有把握修一道金汤一般的长城,建一座超过汴京的大都市!“
  听完了王宁安的种种构想,赵祯忍不住拍巴掌。
  “好!的确是好。王卿胸有筹算,韬略过人,把幽州交给你,朕也就放心了。你只管放手去做,有什么困难,朕都帮你解决!不要怕议论,不要怕浮言,朕是用人不疑,王卿也要不负朕之所托!”
  ……
  赵祯说话算是真诚,至少在古往今来的皇帝中间,算是很厚道的。
  但是这一次谈话,不但透着真诚,还有种掏心掏肺的感觉,王宁安越发受宠若惊,莫非是自己走了什么好运气。
  王宁安回去的时候,脑袋都晕乎乎的,他突然想起了赵宗景,急忙让人去把这位小王爷请了过来。
  刚刚见面的时候,赵宗景挨了两拳头,眼眶还黑着呢!
  面对王宁安,赵小王爷一肚子气!
  “王小二!我就没遇到过你这么缺德的,这一路上,我是给你说尽了好话,夸你治理有方,夸地方安宁,安居乐业,为了你,我都和富弼差点打起来。你倒好,见面给我两拳头,你说,对得起朋友吗?”
  王宁安连忙赔笑,一摆手,让人拿上来一套夜光杯,这是西域商人送给重元的,耶律重元彻底被王宁安驯服了,他为了小命,没少孝敬好东西,王宁安也不能全都不收,就留了几套杯子。
  他给赵小王爷倒了一杯,自己也满了一杯。
  “啥也不说了,都在酒里了!”
  连着灌了三杯酒,其实赵宗景也没有真生气。
  事后想起来,万一入寇的辽兵太多,惊了圣驾,甚至赵祯落一点伤损,第一个砍脑袋的不是王宁安,而是他赵小王爷!
  想通之后,赵宗景也不是那么生气了,就滔滔不绝,和王宁安提起了这些日子,富弼的所作所为,所说所讲……
  听完之后,王宁安也是目瞪口呆,还以为老家伙转性了,原来他是作到头了,早知如此,老子就该给他两拳头!让富弼知道花儿怎么这么红!
  说起来,富相公也够倒霉的。
  他吹嘘了一顿太平盛世,结果赵祯突然微服私访,给戳破了,富弼只好说遭了兵灾,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可是到了蓟州境内,将王宁安治下民生很好,富弼被打脸,只能又说王宁安不重视士人,光知道拉拢一般穷棒子,是没法长久的。
  但是转眼遇到了辽寇入侵,就是这帮穷百姓,靠着简陋的武器,愣是把辽兵给打退了,让赵祯都叹为观止。
  这时候富弼还能说什么,只能给檀州那边挂保证,说士绅一样可靠。
  谁又能想到,辽国是全面入寇,檀州那边也派了人马,偏偏就有士绅带头叛乱,把富相公弄了一个灰头土脸,嘴巴子都打肿了。
  到了这时候,富弼已经输得差不多了,这位也的确是怒了,他只能继续卸责,说都是因为王宁安,弄得士人离心离德,不知道朝廷是不是真心待他们,所以才会叛乱,而且一个熊敦代表不了所有士人。
  幽州的士绅大多数还是好的,只要假以时日,他们一定对朝廷死心塌地。
  富弼是舌绽莲花,说得头头是道,可是赵祯却不这么看,事情明明白白摆着,任凭你巧舌如簧,也没有什么用处。
  富弼也没想说服赵祯,他觉得只要能顺利过关就可以了。
  只是万万想不到,王宁安得到消息赶来,问起檀州的事情,王宁安居然主动请罪,把责任揽到了自己身上。
  这才是坑爹坑到死呢!
  假如王宁安趁机攻击富弼,说他的策略是错的,最多就是富相公站出来,和王宁安一顿对喷,打口水官司罢了。
  虽然很丢人,但是富弼已经不在乎了,而且他确信大多数文官会站在他这一边!
  但是问题是王宁安没有说他一句坏话!
  相比较起来,他一直攻击王宁安,推诿卸责。
  整个事情就变了!
  之前他们是策略之争,无关对错,就是顶不顶用而已,最多是质疑富弼的才能。
  可现在呢!
  一个勇于任事,能承担罪责,有肩膀,有承担,一个惹了大祸,不知道悔改,一味推诿卸责,诬陷别人……
  这回好了,从才能变成了人品!
  你富弼做人有问题!
  你的胸襟不够!
  不配当帝国宰相!
  历代的读书人,才能差点没关系,关键是要人品过得去。比如人所敬仰的文天祥,他的打仗本事就不怎么样,但是不妨碍他青史留名。还有那位清官的代表海瑞,他吹毛求疵,处事偏激,但是人家清廉,表里如一,也就成了士人的代表。
  相反,做了很多利国利民的好事,仅仅因为品行不端,贪赃枉法,就被人骂得体无完肤,这样的例子,更是不胜枚举。
  儒家士人,人品是命根子,才能有没有,倒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人品好,则攻高血厚无所畏惧,人品差,则先天不足处处受制于人。
  面对当时的场景,如果富弼不主动保举王宁安,不请辞宰相,他真的可能永远身败名裂,再也没法翻身,当然现在他的处境也好不了哪去,赵祯是彻底看扁了富弼。
  连挽留都没有,富相公灰溜溜离开了幽州。
  就在富弼离开的第二天,王宁安正式加少傅衔,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知幽州府事,燕云东路经略安抚使。
  一大串金光闪闪,炫目耀眼的官职,都在表明一件事,王宁安成为了真正独当一面的封疆大吏,主管光复之后的山南七州。
  王二郎,你做好准备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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