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三章 三思

  这一夜,连那些下注的人都那么紧张,宸王府有多紧张就不用提了。
  多少丫鬟小厮脖子都昂酸了,要是宸王府变成了穷光蛋,他们这些人真不知道何处安身了。
  听到狂风怒吼,再到电闪雷鸣,这些人都高兴坏了。
  等到下雨时,一个个疯狂的在雨中奔跑嬉笑,那欢呼的笑声夹杂着雨声,谱奏着这世间最美妙动听的曲子。
  屋外,欢声笑语。
  屋内,春光旖旎。
  锦被翻云,娇喘吟吟。
  这几日,因为夜明珠的事,楚北有些焦头烂额,逸郡王还在祭坛求雨,他实在提不起兴致来。
  如今大雨倾盆,压在他心口的巨石被挪开,整个人都轻松了。
  当时,他正在书房看书,清韵进来道贺道,“总算是下雨了,可以放心的睡觉了。”
  听清韵说睡觉,楚北抬眸看着她,眸光炙热而温柔,闪着细碎的光芒。
  清韵脸腾的一红,那样的眸光意味着什么,她很清楚。
  她转身便走。
  身后有爽朗醇厚的声音尾随而至,“夜深了,是该歇息了。”
  床儿吱嘎响,娇吟、低吼,屋子里萦绕着一股欢愉的清香。
  这一刻,很甜蜜,像是掉进了蜜罐子。
  可是下一刻,楚北就低吼烦躁了。
  屋外,传来一阵砰砰砰的敲门声,急促而用力。“王妃!救命啊!”
  是卫律的喊叫声。
  外面雨大,丫鬟们或许听不见屋子里的动静,但是暗卫乃是习武之人。耳目聪明,又站在门口,肯定听得见的。
  听见了还敢来打扰,定然是出了大事了。
  楚北低吼一声,从清韵身上翻身下来。
  清韵满脸红晕,也赶紧拿了衣服穿起来,手忙脚乱的。像是做贼了一般,她忍不住狠狠地瞪了楚北一眼。
  胡乱的把衣服穿好了,两人出了门。
  屋外。一黑衣男子背着逸郡王站在那里,两人浑身湿透,才站了一会儿,地上就有一滩水了。
  逸郡王伏在黑衣男子背上。昏迷不醒。唇瓣干裂的都见血了。
  清韵抬手往逸郡王脑门上一抹,顿时心惊,“怎么这么烫?快扶他进屋,去药房。”
  黑衣男子背着楚北进了药房,安置在小榻上。
  他刚直起腰来,楚北就问道,“怎么回事,逸郡王怎么会病的这么严重?”
  黑衣男子是皇上的暗卫。听到楚北问话,他脑袋微低。回道,“郡王爷跪了两天,方才下雨,他高兴的大笑,说总算是下雨了,不然就是死也死不瞑目,属下正要去扶他起来,谁想他说了一句,就晕死了过去,属下这才发现他额头和浑身都在发烫,怕郡王爷有什么闪失,就赶紧带王府来了……。”
  上回,若瑶郡主也是高烧不退,太医院那些太医也是束手无策,他是暗卫,虽然不会医理,却也知道逸郡王的病耽误不得了。
  楚北听得心惊,眉头紧锁道,“父皇让你确保逸郡王不出万一,他高烧了,你为何不禀告?!”
  黑衣男子跪下来请罪道,“从午时起,逸郡王就不再喝水了,也不许属下靠近半步,属下实在……。”
  在太阳底下暴晒,嘴唇干裂,面色赤红都很正常,他没往高烧上面想。
  那边,清韵帮逸郡王把脉,越把脉眉头越皱了,她望着楚北道,“不是做戏吗,逸郡王的三十大板为什么挨得那么严重?”
  楚北敛眉,道,“确实不重。”
  明知要挨打,逸郡王怎么可能不做好防备措施,再加上打板子的人哪个真敢下狠手?
  黑衣男子在一旁,道,“逸郡王原本垫了棉絮,可是后来安郡王来了,他借口尿急,去方便了下,将棉絮扔了。”
  安郡王在一旁看着,不就是怕逸郡王耍滑头,要盯着人打板子吗。
  若是被他发现逸郡王弄虚作假,可就不是三十板子的事了。
  清韵听得抚额,她就知道安郡王在,准没什么好事,逸郡王也真是的,挨了三十大板,就算再怎么轻,当着安郡王的面,也轻不到哪里去,三十大板下去,屁股肯定要见血。
  再加上在烈日下暴晒,汗水沾染伤口,严重感染了。
  只怕午时,他就知道自己发烧了,怕被暗卫发现,所以拒绝暗卫靠近他。
  暗卫要是知道他高烧了,他怎么可能不禀告皇上,虽然是苦肉计,但皇上叮嘱暗卫给他喂水,就是要确保他万无一失啊。
  献老王爷就这么一个宝贝孙子,皇上怎么敢让他有什么万一,那样献老王爷会疯的。
  逸郡王很清楚,一旦计划取消,他之前的一切就算是白做了,前功尽弃,以逸郡王的性子,他怎么也会死扛着的。
  也亏得他有那个韧性,能在高烧时,还忍了几个时辰,等下雨了才晕。
  这里就是药房,丫鬟在雨中奔跑,这会儿一个个都湿漉漉的,没有来。
  清韵朝药柜走去,从最底下搬出一坛子酒来,这是她提纯的酒,里面浸泡了各种药材。
  她吩咐楚北把逸郡王的衣裳脱了。
  楚北正要过去,两个暗卫麻溜的就把逸郡王的衣裳趴干净了,就剩下一条亵裤。
  看着那亵裤,清韵冷了声音道,“亵裤也脱掉。”
  两个暗卫听着,直望着清韵。
  清韵面色冷然,绝非在说笑。
  暗卫又去看楚北,楚北眉头也皱着,他摆手道,“脱。”
  虽然他心底不愿意,可是他知道清韵是在救逸郡王的命,情况紧急。哪里还容得他别扭?
  暗卫扒掉逸郡王的裤子,将他翻了个身。
  看着他屁股上的伤,都有些化脓了。一个个娇生惯养,从没吃过什么苦的逸郡王,能为了献王府的将来吃这么大的苦头,叫他们刮目相看,甚至有些钦佩了。
  伤口太重,清韵拿了小匕首放火上烤,她必须要削掉那些溃烂的肉。
  暗卫拿了棉絮沾了烈酒帮逸郡王擦拭身子和额头。
  清韵用酒精帮逸郡王处理伤口。为了以防万一,还拿了麻药将他麻晕。
  之后再拿刀削掉溃烂的肉。
  楚北站在一旁看着,皱紧的眉头就没有松过。
  好一会儿。清韵才将伤口处理好,净手过后,再给逸郡王消毒,再抹上药粉。拿纱布裹好。
  这时候。药差不多煎好了。
  秋荷端了药来,暗卫接过,给逸郡王喂下去,可是昏迷中的逸郡王哪里喝的下去啊,清韵又让秋荷拿了竹管和小漏斗来,帮逸郡王把药灌了进去。
  等逸郡王喝了药,楚北才问清韵,“他会不会有事?”
  “肯定不会有事的。当初若瑶郡主都没事了,”卫律连忙道。
  他知道楚北心急逸郡王的病。逸郡王要是出事了,后果不堪设想。
  他抢话,是宽慰楚北,也是提醒清韵,有些话能说,有些话不能说。
  清韵知道卫律的好意,但是病情,她不会隐瞒,她望着他楚北,道,“我不敢保证,因为他和若瑶情况不同,若瑶是心病,他是伤口感染,要比若瑶那会儿严重的多,但是他体质好,心性坚韧,论凶险程度,和若瑶郡主差不多。”
  清韵有预感,虽然逸郡王情况凶险,但是他会活下去的,而且会活的很好。
  就冲他的性子,跪求老天爷下雨他都扛过来了,夜明珠受冤一案,他吃了这么多的苦头,还差点把命搭上,他会不报复?
  不折磨的敌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绝不是他有仇必报的性子。
  和当初若瑶郡主高烧一样,清韵守着小榻边,帮逸郡王退烧。
  窗外的雨,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哗啦啦的往下掉,像是老天爷一怒踹掉了洗脚盆。
  一夜过去,逸郡王的还烧着,但是比送来时,情况要好转的多了。
  至少脸色没有那么苍白,有了些血色。
  早朝的时候,下了一夜的雨,渐渐的停了。
  楚北冒雨进宫,禀告皇上。
  当时,议政殿正在商议事情,御史台弹劾楚北坐庄,聚众赌博,要皇上严惩楚北,将他坐庄赢回来的钱,上充国库,以正国风。
  试想想啊,楚北就在永济赌坊坐庄,什么也没做,就赢了一百六十万两银子,那么多的钱,朝廷百官,除了户部几位官员,有几个见过?
  妒忌都妒忌死了。
  尤其是兴国公,本来以为能一举击垮献老王爷,夺得他手里的兵权,断楚北一条胳膊,谁想到一场雨,把他所有的算计都给冲垮了,还让他得了一百多万两银子!
  兴国公是气的一宿没睡着,他说什么也不能让那些钱都流入楚北的囊肿啊!
  楚北是亲王,他也是要上朝的,只是他很快就要搬去封地,皇上免了他上朝。
  他是带着一本厚实的账册去的议政殿。
  那本账册是永济赌坊送给他的,上面记载着所有赌逸郡王输的赌注,每一笔都记得很清楚。
  安郡王笃定楚北会输的精光,他让人把账册给他,是要他记得还每一笔钱之余,更要让楚北知道,都是谁在落井下石,是谁害他倾家荡产的。
  却没想到,这一本账册会成为楚北手中的利器。
  他把账册交给皇上,皇上翻看了两页,笑道,“这年头,丫鬟小厮也这么有钱了,看来朕也该给宫里那些宫女太监涨涨月钱了,不然这账册一旦泄露,往后哪还有人进宫做丫鬟?”
  皇上一边笑着,眸光从大臣们脸上扫过去。
  一个个都心虚的低了头。
  皇上愤岔的把账册丢地上,楚北上前一步,道,“儿臣在赌坊坐庄,有违国法家规,自知有罪,甘愿受罚,但儿臣是在支持逸郡王,如果哪一天真的发生战乱,儿臣赢来的那部分钱会全部充作军资。”
  认错态度极好,而且钱也不会滥用,皇上轻点头道,“你设下那么大的赌注,期盼老天爷下雨,心系百姓,又对边关战况甚是关心,忧国忧民,赢得的赌资将来用作军用,处置得当,朕心甚慰,但身为皇子,又是亲王,设赌局,聚众赌博,影响恶劣,朕罚你一年俸禄,以儆效尤,如有再犯,严惩不贷!”
  钱虽然没有充公,但限制了用处,用在将士们身上,跟充公也没区别了,没得到好处,还罚了一年俸禄。
  一众大臣心里舒坦了,就该这样罚。
  可是刚高兴呢,一个个就要哭了,就听皇上似笑非笑道,“这账册上,每一笔都记得清清楚楚,朕没想到你们吃着朝廷的俸禄,是百姓的父母官,就为了赢一笔横财,居然昧着良心盼望着不下雨,朕今儿长见识了,我大锦朝的栋梁就是这样的!”
  一个个大臣吓得腿软,赶紧跪下来认罪。
  皇上也不要他们认罪,依照账册上,他们昨天赌了多少钱,就再上缴多少钱充国库,少一个铜板,就领一板子!
  那些大臣赶紧表示,会把钱上缴国库。
  等忙完这些,楚北才道,“父皇,逸郡王挨了板子,又跪了两天,伤口溃烂,从子时昏迷起,到现在都没有醒。”
  皇上听得,轻声一叹,“朕没想到他会那么倔,要用这样的办法来证明自己的清白,诸位大臣现在可还认定夜明珠是逸郡王偷盗的?”
  皇上眸光从大臣们身上扫过去。
  一个个都摇头如波浪鼓,从逸郡王主动跪求老天爷下雨起,他们就不怀疑,也不敢怀疑了。
  现在逸郡王求来了雨,是大锦朝的功臣,又昏迷不醒,他们还怀疑,这不是把逸郡王死里逼吗?
  那天,献老王爷有多疯狂他们还记得呢,连皇上都敢威胁,何况是他们了?
  皇上从龙椅上站起来,望着右相道,“八百里加急去边关,告诉宁王,我大锦朝送贺礼失了礼仪,赔罪是应当的,但容不得他北晋无凭无据就指认是逸郡王偷盗,逼献老王爷和逸郡王去北晋赔礼认罪,三个月之内,我大锦会把偷盗真凶送上,找不出真凶,朕亲自去北晋赔罪,若还是扣押宣王,强逼逸郡王认罪,我大锦朝也不是泥捏的,要战,朕陪他们一战到底!”
  皇上说完,几位大臣就跪了下来,惶恐道,“皇上三思!”
  皇上一甩龙袍,不容质疑道,“摆驾宸王府!”(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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