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9章
北曾根城。
宇喜多直家率军抵达后，几乎没有任何停顿就发起了进攻。这直接就打了负责守城的明石全登一个措手不及，在他想来，长途跋涉赶来的宇喜多军，怎么也应该休息一下后再行进攻才对。
“呵，宇喜多直家也不过如此，亏父亲大人还那么谨慎。”明石全登冷笑着暗想着。
只是，随后的发展却完全出乎了明石全登的预料，远道而来的宇喜多军几乎在瞬间就占据了上风，而以逸待劳的织田军却完全无法形成有效的反击。
“混蛋！弓箭手！铁炮队！都在干什么呢？！”明石全登愤怒的大喊着。
“不用喊了……”一个沉稳的声音从明石全登的身后传来，却是他的父亲明石景亲。“弓箭手因为突然的寒冷无法适应，除了开始几下还能够保持水准外，现在基本已经很难瞄准了。至于铁炮，因为这场大雪，已经都废了。”
“可恶！”明石全登闻言狠狠的骂着，也不知道是在咒骂什么。
“呵呵，全登啊，身为武士，在任何情况下都要保持稳重冷静，这似乎是我在你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告诉过你的话吧？”明石景亲轻笑道，言语间，丝毫看不出任何的紧张和急躁。
“可是……”明石全登疑惑的看着自己的父亲，完全不明白他怎么能够这么的淡定。要知道北曾根城可不是什么坚城，既没有护城河，也没有天守阁，和那些普通城砦相比，也不过既是大了一点，多了几圈围墙罢了。
“无妨，你先好好守城。”摆了摆手，明石景亲平静的说道，“我要先考虑一下，本家的未来到底应该何去何从。”
“？！”明石全登闻言，顿时露出了不敢置信的目光，如今敌军都已经兵临城下了，还要考虑什么未来？显然，似乎只有一点了。
不过明石景亲并没有和明石全登解释太多，而是就这么沉默的站在那边注视着城外。老实说，自从宇喜多直家反叛到毛利家开始，明石景亲就一直在考虑明石家的未来。只是等到毛利家起兵的消息传出，宇喜多直家几乎瞬间就率军推到了天神山城的消息，让明石景亲几乎准备降服宇喜多直家了。
只是，羽柴秀吉太快了，快到明石景亲压根就没有反应过来，宇喜多军就一路被羽柴秀吉率军从天神山城赶回了砥石城。然后他就莫名的跟着浦上宗景降服了羽柴秀吉，从头到尾，他压根没有什么选择的权利。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宇喜多直家再次来袭，虽然攻势凶猛，但想要攻下北曾根城，也不是那么容易，最少，明石景亲有充足的时间来考虑家族的未来。
事实上对于明石家这种小家族来说，根本对于整个战局是无关轻重的，而实际上他们也很难起到神恶魔关键性的作用，所以在绝大部分的时候，他们能够做的就只有随波逐流，在两个或者更多的庞大势力之间，努力的摇摆以保存自己的家族。
但明石家却不一样，虽然他们同样实力低微，但明石景亲却意外的发现自己竟然有一个关键性的作用。虽然这个作用对于整个山阳道战局依然无法起到太大的作用，但最少，对于目前的备前局势，他发现自己的选择是可以时战争的天平稍微倾斜一下的。
不过，对他而言，此时最重要的是考虑究竟织田和毛利两家之间究竟投向哪边，明石家获得的才会更多。只是可惜，以明石景亲的目光来说，这种选择却是一个赌博，因为他根本无法分辨到底哪一边更加的强大。
诚然，毛利、武田、上杉组成的联军，让整个天下都为之胆颤。但织田家却占据着最富饶的近畿，而且这些年来的表现，尤其是之前羽柴秀吉率领的那只织田军给明石景亲的震撼，让他又对此有些不确定。
就在这时，明石全登的惊疑声将他从思绪中唤醒，“父亲大人，您看！”
嘛，其实压根就不用明石全登的指点，因为明石景亲在回过神时就已经看到了，一个非常熟悉的人正向他缓缓走来，那是他无论如何都无法忘记的人，因为在明禅寺合战中，明石景亲第一次知道，原来世间竟然还有如此强大的武士。
而随着宇喜多直家不断向北曾根城走来，宇喜多军的攻势也停了下来。
“父亲大人！”明石全登兴奋的喊道，从他的表情上来看，就能猜到他的意思。不过，明石景亲却摆了摆手拒绝了他的提议，“既然宇喜多直家不顾危险前来，那么我们就应该听听他想要说什么。而且背地里偷袭，却也不是一名武士应该做的事情。”
闻言，明石全登脸色一变，随即恭声说道，“孩儿知错，请父亲大人原谅。”说完，就脸色肃穆的站在明石景亲的身边望着宇喜多直家，老实说他也很好奇此人想要说些什么。
北曾根的城墙上，无数明石家的部队警惕的看着宇喜多直家，更有不少人弯弓搭箭，只要一声令下，他们就会将手中箭矢射出。嘛，打了这么久，也恢复的差不多了。
只是面对这一切，宇喜多直家只是面带着轻松的笑容站在那边，虽然在他的身边，十数名旗本围绕保护着他，但就算如此，他这副表情却也让明石景亲父子以及北曾根城内的诸多足轻、武士敬佩不已。要知道可不是谁面对这种情况，都能够面不改色的说。
“明石大人，自从明禅寺一役，可是许久未见了，想不到再次重逢之日，却是这般光景。”宇喜多直家向明石景亲施了一礼后，轻笑着说道。声音不大，但明石景亲却也听得非常清楚。
“宇喜多大人可是依然风采依旧啊，昔日明禅寺一战，在下就觉得宇喜多大人绝非寻常之人，却没想到如今已经成为了备前、美作的主人了~”明石景亲大笑道。
好吧，虽然这番话听起来明石景亲是在夸奖宇喜多直家，但宇喜多直家却又如何听不出其话中的讽刺之意？只是他根本就没有在意，只是笑了笑，就再次说道，“明石大人客气了，在下此次前来，却是有一件要紧事情想和明石大人您说。”
“呵呵，是打算让本家降服吗？”明石景亲冷笑道。
“明石家从来没有背叛的习惯！宇喜多大人您还是不要多想了！”一个充满嘲讽的声音响起，却是明石全登听到宇喜多直家的话，忍不住开口喊道。
嘛，他这种直接插嘴的行为显然是非常失礼的行为，毕竟此时对话的双方是明石景亲和宇喜多直家，都是上位者，明石全登不过只是明石景亲的儿子，根本没有说话的权利。不过对此，明石景亲并没有叱责明石全登，而是沉默的站在一旁没有吭声。
见状，宇喜多直家转头看向明石景亲身旁之人，“好一名仪表堂堂的武士，明石大人，这位是……”
“在下的犬子全登……”明石景亲介绍着。
“却原来是明石大人的嫡长子啊，早就听闻明石大人有一子自幼就聪慧过人，武勇超群，却不想已经这么大了呢~真是让在下好生嫉妒啊~”
“宇喜多大人过誉了，这小子还有许多要学习的地方呢~”明石景亲闻言笑道。嘛，虽然现在不是开心的时候，不过宇喜多直家的称赞还是让明石景亲很得意。好吧，这就是当父亲的诡异心态吗？谁知道呢。
此时，整个北曾根城，此时正弥漫着一种诡异的气氛，明明双方如今乃是敌人，可偏偏宇喜多直家和明石景亲都散发着一种和平的气息。如果周围没有那么多手持兵械互相警惕的部队，说他们两人是真的老友重逢，恐怕也没什么不对。
两人又客套了一番后，宇喜多直家忽然说道，“明石大人，在下此次前来，并不是来劝降的，而是来救明石一族。”
说着，不等明石景亲开口，宇喜多直家就再次说道，“明石大人难道真的认为投靠织田家能够保住明石家吗？显然不可能，羽柴秀吉不过只是希望能将战场拖在备前，好让他有充分的时间去加强播磨的守备。同时，也是为了进一步消弱播磨那些豪族们的力量。”
“不然的话，为何羽柴秀吉一看到清水大人率援军前来后，就立刻退兵了呢？难道他认为以织田家联合浦上家的3万大军，会挡不住清水大人的援军吗？”宇喜多直家不断质问着。
“依在下看来。羽柴秀吉此时定然是亲自镇守三石城，赤松义佑或者其他播磨豪族防守富田松山城……”宇喜多直家看着明石景亲笑道，“天神山、北曾根、富田松山，用的恐怕都是原本属于浦上家的部队吧？”
宇喜多直家每说一句，明石景亲的脸色就变了一变，一旁的明石全登也跟着沉默了起来。虽然宇喜多直家到现在都没有说出为什么明石家投靠织田家也无法保住家族，但宇喜多直家却说中了羽柴秀吉的部署。
嘛，很多时候，人总是很容易被别人的话所影响，尤其当对方说中了一部分事情后更是如此。而此时，就是这么一个情况，虽然宇喜多直家压根就没有说到重点，但明石景亲却已经开始动摇了。
“明石大人，想想吧，以如今这么大的优势，羽柴秀吉依然只是打着防守的旗帜来消弱备前、播磨豪族的势力，那一旦小早川大人率领的4万大军前来后呢？依在下看来，恐怕他会立刻抛弃你们撤回播磨吧？”宇喜多直家轻笑着说道。
“此时织田家要同时面对毛利、上杉、武田三家，还有三好、一向宗的牵制，织田信长和织田义信的部队在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是绝对不敢乱动的，如此一来，您觉得以羽柴秀吉那区区1万织田家本队，能够抵挡的住小早川大人的4万大军吗？”宇喜多直家说完，忽然恭敬的向明石景亲施了一礼，随后看着懵然的两人笑道。
“毛利殿下已经答应将备前、美作两国交与在下，如果明石大人愿意降服的话，在下希望能够和明石大人结为亲家，共同治理这两国！”宇喜多直家说完，就笑眯眯的看着明石景亲，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明石景亲会同意吗？宇喜多直家并不知道，不过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明石大人可以慢慢考虑，不用着急。”宇喜多直家恭声说道，随后就退回了阵势之中。而随着他的动作，宇喜多军直接就将北曾根城包围了起来，然后……好吧，然后就开始生活取暖了。
“父亲大人？！”明石全登有些迷茫的看着明石景亲，从原则上讲，他是不希望背叛自己的主家。可如果他们被抛弃了……那显然就不一样了。事实上，他对于浦上家这个主家并没有什么好感，毕竟浦上宗景这些年做得那些破事，可没有一个能让明石全登欣赏的。
“唉，弱小的家族，终究只不过是强者的玩物而已。”明石景亲叹息着，随即就转头向屋邸走去。
“父亲大人……”虽然明石景亲没说什么，但明石全登却已经明白，自己的父亲恐怕已经准备降服了。
很快，明石景亲就开城将宇喜多军迎了进去，只是当明石景亲看到宇喜多直家后，却被宇喜多直家的话给惊住了，“还请明石大人原谅，在来之前，在下传递了一些假消息给天神山、三石和富田松山城……”
“……”明石景亲和明石全登傻眼的看着宇喜多直家，好半响，明石景亲才无奈的摇头苦笑道，“这么说来，在下还没有降服之前，就已经为主公您立功了？”他不知道宇喜多直家给其他三城送去了什么消息，但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好消息。
“放心吧景亲，我之前所说的，依然算数！”宇喜多直家拍了拍明石景亲的肩膀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