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一觉醒来万事定
前后不过三天时间,凶手木香已经被抓,关进大理寺监牢,大药方也已经寻回,然国丧一月,如今才刚刚开始。
万寿殿前摆了一方棋盘,两人正襟危坐,看似潜心对弈,实则醉翁之意不在酒。
夜子衿落下一子,面色不悦道:“原来,父皇早就已经认定,三小姐并非凶手。”
夜舜挑了挑眉,跟着落下一子,“何以见得?”
夜子衿看了一眼殿内放着奏疏的桌案,潺潺道:“若说之前父皇还对此有所疑虑,那晚见到大药方之后,想来就已经彻底打消了对雪衣的怀疑。其一,聪明如雪衣,她能一次次化险为夷,排除万险,好不容易等到与二哥成婚的这一天,绝不可能傻傻地去杀害一个给自己送大药方的人,而且还在杀了人夺了大药方之后,又将大药方交给别人带走。”
“唔……”夜舜应了一声,点了点头,“说下去。”
夜子衿道:“其二,此事发生之前,父皇一直都很喜欢雪衣,对她赞不绝口,若此事当真的雪所为,那父皇一双锐眼,识人无数,怎么可能单单就错看了雪衣?”
说话间,她已经圈杀了夜舜大片黑子,不紧不慢道:“其三,事发之后,父皇一不责骂,二不用刑,三不施威,只是简单说了句让大理寺去查。
说来可算是苦了大理寺的鲁大人,这件事无理无头的,雪衣在京中的关系又是如此简单,且个个都是重要之人,不是王爷郡主,就是容家的人,鲁大人可是在五弟的修王府和容家别院门外犹豫了好几个时辰都不敢上前去敲门。”
听到这里,夜舜不由轻轻笑出声来,“你呀你,朕不得不承认,你与雪衣都是很聪明的那一类人。”
夜子衿微微拧了拧眉,“雪衣?”
夜舜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刚刚看到姨母死去的那一瞬间,朕确实差点失去了理智和判断力,听了司家父女的话,朕也险些以为这件事当真是雪衣所为,可就在雪衣被带走的时候,朕看到了一样东西——”
听他话音一顿,夜子衿忍不住问道:“什么东西?”
“一枚锦囊,一枚挂在雪衣腰间的锦囊。”说着,他的脸上不由升起一丝悲伤,“朕虽为男子,不懂这些女红,却独独对姨母的针法熟悉无比,朕一眼就认出那是姨母亲手所绣,那是姨母的习惯,对于信任亲近之人,她素来喜欢亲手绣一只锦囊相赠。”
夜子衿不由嘟囔着嘴,不悦道:“为何未曾送过儿臣?”
夜舜无奈地摇摇头道:“你三岁那年,姨母特意命人从南郡带回一只香包,你却拿着剪刀将其剪得粉碎,还道今后不要这种女儿家的玩意儿,今日怎的竟又计较起来?”
夜子衿一愣,她竟是不记得发生过这样的事。
许是担心夜舜看出她的心虚,她想了想,连忙转移话题道:“所以,父皇就是因为看到了锦囊,所以断定雪衣不可能是杀姑奶奶之人?那为何,还要把她关进大理寺,命重兵把守,还让大理寺去找她杀人的证据?”
夜舜不紧不慢地落下一子,原本还心不在焉的夜子衿霍地一怔,夜舜竟是在不知不觉间,将她的布局全都困死,成了死局!
“朕让大理寺去查找证据,其实并非是要找雪衣杀人的证据,而是能证明她清白的证据,至于将她一人独自关在一座大理寺监牢内,又派了那么多人看守,并非如你所想,是为了防止玄王不顾一切去劫牢,而是为了保护她,不让任何人能伤害到她。
雪衣被关入大理寺之后,鲁大人提审两次,她两次都是沉默,缄口不言,并让鲁大人给朕送了一小盒鱼饵,朕豁然明白了她的意思,她这是要以身为饵,引蛇出洞,找出真凶。”
顿了顿,他轻叹一声,“可正因如此,朕差点害了她。”
夜子衿却不由得暗暗吃了一惊,“这么说,她从一开始就闭口不言,只字不为自己解释,是因为早就想好了要用自己作饵,只要她被父皇抓住下狱,甚至定罪,那真凶就会放松警惕,露出马脚。”
夜舜点头,“原本正有此打算,可是没想到这凶手竟是如此歹毒,等不及朕下令问罪,便抢先一步想要置雪衣于死地。”
说到这里,他神色骤然一冷,眼底闪过一抹杀意。
“哼!不管他是谁,既是敢与朕作对,朕定不饶他!”
那般冷厉至极的神色,就连夜子衿见了,也都没由来的一阵心惊。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这场雨究竟淅淅沥沥了多长时间,雪衣只觉得很久,很长,久到她险些记不起之前的事情来。
刚一吃力地睁开眼睛,就看到将离坐在床前打盹儿,身形摇摇晃晃,眼看着就要摔倒,她连忙伸出手去扶了将离一把,却因此而牵动身上的伤口,痛得她下意识地拧了拧眉。
“三小姐!”将离骤然一喜,霍地站起身来,一把抓住雪衣的手腕,“你……你醒了!”
而后转身就朝着门外喊道:“钟舸,快去通报王爷,就说三小姐醒了!”
紧着着便听到门外传来“咚”的一声,继而是快步离去的声音。
雪衣一脸疑惑和倦怠地看着她,由她扶着坐起,四下里瞥了一眼,直觉这里的一切看起来竟是有些眼熟。
“这里是……”
“是玄王府。”将离说着顿了顿,想了想道:“你受了重伤,一直昏迷不醒,王爷就将你带回了王府,道是要亲自看着你调养身体。”
雪衣不由皱了皱眉,她明明记得她是在大理寺的……
似是看出了她的疑惑,将离倒了杯温水递过来,抿了抿唇道:“圣上命修王爷和澜王爷一同陪审,三小姐可知那谋害老太太的人是谁?”
见雪衣摇头,她便道:“正是木香,那天她都已经招了,道是被老太太赶出司府之后,对老太太和三小姐怀恨在心,所以故意挑了三小姐成婚的日子,买通杀手截杀老太太,又抢走大药方,本想要把此事嫁祸给三小姐,她再带着大药方去大赚一笔,却没想到被大理寺的人抓住。
她听说三小姐在大理寺监牢受了很多苦,更是险些丧命,心中愧疚不已,所以决定在二位王爷面前道出实情……”
听到这里,雪衣已然大致明白了事情的真相,木香究竟是自己挟私报复还是受人指使,都已经不重要,至于说她是自己幡然醒悟,雪衣也不会相信。
她只相信,从木香被大理寺抓住到第二天她出现在堂上,说出这一切所谓的真相,夜青玄和容家兄弟不可能什么都不做,甚至就连木香被大理寺抓住是不是个偶然都不一定。
将离不察她神色有变,只当她是为了木香和司兰裳的事而心情低落,道:“三小姐,你就别再为此事难过了,就当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从今往后,咱们便待在玄王府好好养伤。”
雪衣这才想起另一件事情来,忍不住问道:“圣上可有责罚王爷?”
将离连连点头,雪衣心头一凛,问道:“如何责罚?”
“三小姐才刚刚醒来,你就莫要惊吓她了,若是再出丝毫岔子,看王爷不狠狠罚你。”不等将离出声,门外便有人朗声应道。
循声望去,只见三道身影快步进了屋内,夜青玄玄衣如墨,沉稳如斯,脚步又稳又快,大步走到雪衣面前,定定地看了她两眼,见她脸色好了很多,便稍稍松了口气。
方才说话的正是秦钟舸,他与将离相互做了个鬼脸,离洛见了,不由嫌恶地站到一旁,低声道:“若是闲来无事,便去把三小姐……”
蓦地,声音一顿,朝着雪衣看了一眼,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便去把王妃的药热一热送来。”
将离哼哼地瞪了他一眼,“平日里这熬药的事儿不都是你做的吗?为何今日要使唤我和钟舸?”
秦钟舸连忙在一旁附和:“可不就是……”
蓦地,一记寒光扫来,三人瞧见夜青玄的冷眸,全都下意识地闭口不言,秦钟舸和将离相视一眼,悄悄退了出去。
雪衣有些疑惑地看了离洛一眼,又看了看夜青玄,“王妃?”
夜青玄深深吸了口气,扶着她让她靠着软垫躺下,“事情已经查明了,姑奶奶的死与你无关,怎奈那天你过门却未拜堂,而她老人家又身份特殊,举国同丧,加之成亲之时,你们关系斐然,为了将此事压下,不引起百姓议论,父皇已经决意让你以王妃之身入玄王府,只是这拜堂之礼须得等到三年之后再行。”
闻言,雪衣不由怔住,定定地看着夜青玄这张近在咫尺的面容,茫然良久,似是一时没有回过神来。
离洛忍不住出声道:“虽说差了这么一个拜堂之礼,然众人是亲眼瞧着您被王爷用八抬大轿抬进王府的,这一点谁也不能否认,换言之,您现在便是玄王府的玄王妃。”
“王妃……”雪衣轻轻念叨一声,喉间不由一哽,一瞬也不瞬地看着夜青玄眼底渐渐升起一丝笑意,突然又似想起了什么,“对了,方才将离说圣上责罚了你,是怎么回事?”
夜青玄无奈摇头轻叹,抓住她微微冰冷的手塞进被子里,“父皇罚我禁足王府,三月不得出门。”
雪衣愕然地瞪了瞪眼睛,“只是禁足?”
见夜青玄点头,她一直半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与他相识片刻,突然只觉鼻子一酸,落下泪来。
离洛最瞧不得这种场面,他眯起眼睛看了两人几眼,而后无声地退了出去。
夜青玄抬手,拭去她眼角的泪,伸手将她揽进怀中,喃喃道:“对不起……”
雪衣轻轻摇了摇头,“是我,是我不好,是我一心想着找出真凶,给姑奶奶报仇,不顾你的感受,擅作主张去犯险,所幸,圣上他明白了我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