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9节

  剑气与护体真气相互抵消,青锋继续向前,靠着符兵本身的锐利,刺穿了他的左肋!
  但却没能穿透他的脏腑,毫厘的差别间,他稍稍挪动了腰身,避过了要害。
  长刀触碰到了他的身体,带飞了一蓬血肉!
  却没有划破脖颈,带走的也是肩头的血肉。
  而耿安国的左手,就像是铁钳一般,在下一瞬紧紧攥住了满面惊骇的王武的脖子!与此同时,他右手成拳,真气如芒,狠狠轰在王武的小腹处!
  王武身体离开地面,腰背弓得犹如虾米,眼珠子像是要掉出来!他想要挣扎,可是脖子被耿安国掐着,丝毫不能动弹。
  他不可置信的盯着耿安国,目光中充满疑惑不解,不明白耿安国为什么能这么不要命,硬是顶着剑气刀光也要冲过来。
  耿安国张开嘴,露出被鲜血染红的牙齿,杀神般桀桀笑了一声。
  国战期间,他跟着赵宁历经苦战,生死之险岂止碰到过一次,早就在死人堆里磨砺出了非人的凶悍与出众战技,自然知道九死一生的时候,该怎么抓住生机。
  至于王武,一个不是在打败仗撤退,就是在打顺风仗抢攻的家伙,哪里会有他这种经验?
  “修为高又如何?修为高,就是可以为所欲为!”耿安国满含讥讽的笑了一声,再度曲起手臂握紧拳头,瞅准了王武气海的位置,猛地轰了出去!
  “不要!”
  “快住手!”
  两位护卫惊呼出声。
  他俩在耿安国制住王武的时候,就纷纷收了符兵,不敢再有任何动作,生怕对方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
  但他俩没想到,耿安国并未就此收手,还半分犹豫都没有的连续出手,刹那间轰碎了耿安国的气海,废了对方的修为!
  王武杀猪般的凄厉惨叫声,顿时传遍半个节度使府邸。
  “耿安国!你这是在自绝退路!”
  “你再也没有选择了!”
  两名护卫既想动手跟耿安国拼命,又不敢真的有所动作,眼下王武只是没了修为,性命还在,仍是节度使。
  耿安国单手提着昏死过去又立马被呛醒的王武,闻言回过头,桀骜不驯的低笑两声:“退路?选择?我要那些东西做什么?
  “我是一个悍匪,生来就是要造反的,造反的人需要什么退路?”
  两位护卫嗔目结舌,哑口无言。
  就在刚才,耿安国想明白了赵宁信中的话。
  不忘初心。
  他的初心是什么?
  他是一个悍匪,他的心自然是一颗悍匪的心!
  是一颗官逼我反我就敢反的心!
  梁山好汉都有一颗这样的心!
  他,耿安国,梁山营众将士,今日反了!
  第五六五章 四方皆反(3)
  河北,沧州。
  作为朝廷派出的六名王极境修行者之一,范子清跟着高福瑞来到沧州已经有好几日。
  在此之前,他们先是去了瀛州,试图寻找叛军首领,奈何没有发现对方的行踪,而后又去了冀州,结果依然是一无所获。
  在朝廷的兵马——瀛州、冀州附近州城的驻军,赶到瀛州城、冀州城之前,他们没有对两城平民军队动手的打算。
  就算他们杀伤一批平民军队战士,将平民军队赶出州城,但凡是朝廷兵马没有赶到,就难保城池不会被乱民重新占据。
  毕竟他们不可能守在冀州、瀛州城,他们的任务是捕杀平民军队中的王极境高手,这是平定乱事的关键,时间也很紧。
  而只要乱军挟持大量百姓人质,他们就不能肆意出手尝试灭杀乱军,一旦误伤的无辜百姓太多,他们没法向天下人交代。
  之所以到沧州来,是因为高福瑞接到消息,沧州境内有平民军队聚集向沧州城进击的迹象。
  根据之前的经验,平民军队在进攻州城的时候,必有王极境高手打头,以确保战事顺利,故而高福瑞率先赶到沧州,守株待兔。
  平民军队要进攻沧州城的消息,不知怎么走漏了出去,范子清、高福瑞等人刚到城里,就看到这里人心惶惶,很多百姓已经开始拖家带口的逃难。
  “乱军势单力薄,不堪一击,尔众大可不必惊慌。有官府与驻军将士在,沧州城坚不可摧,朝廷必然会平定乱军。顶多两个月,河北乱军就会死绝!”
  范子清看着高福瑞站在城门上,面向城内城外的百姓慷慨陈词,一副信心十足我就是权威的样子,心里想要呕吐的欲望越来越强烈。
  当年,他作为皇后的扈从军反攻万胜城成功,紧跟着又克复了家乡中牟县,昔日作为死对头的同僚,还帮他照顾好了家人,让他体会到了英雄的荣光。
  在那之后,皇帝整编皇后扈从军,他被纳入元从禁军序列,就再没见过最为敬佩的皇后娘娘,倒是能够经常见到皇帝陛下。
  国战开始的时候,范子清不过是个御气境的修行者,之所以愿意为了忠义二字抛家舍业去战场,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受到皇后赵七月的感召。
  但这并不代表他抗拒效忠皇帝,相反,效忠皇帝是每个寒门齐人的莫大期望与荣耀。
  刚进元从禁军的时候,范子清只是认为皇帝做事不厚道,在皇后功勋卓著的情况下,竟然拆解了皇后的扈从军。
  到了燕平,知道的事情越来越多,范子清逐渐认清了皇帝任人唯亲、假仁假义的真面目,对皇帝不分黑白打压世家、猜忌赵氏的行为,深感不忿。
  范子清虽然再没见到过皇后,但却听说过对方的处境,在得知皇后被恃宠而骄的贵妃排挤,即将取而代之的时候,大为震怒。
  在他心目中,中原危在旦夕之时,毅然决然返回汴梁,稳住大局人心还反攻杨柳城成功的皇后,是大齐天下最大的英雄之一。
  而这样的英雄,却被皇帝那般不公平的对待,连皇后的位置都要保不住。
  这让范子清深深为皇后感到屈辱。
  因为出身“清白”,在被陈安之当作残兵收拢,成为皇后扈从军之前是万胜城守军,跟皇后并无瓜葛,且才能出众修为提升快,范子清得到皇帝信任,很快被提拔。
  他宿卫宫廷的时候,经常跟在宋治身边。
  他渐渐熟悉了高福瑞这个人。
  对愿意为了忠义二字,离别父母妻儿,沙场拼杀的血性男儿来说,高福瑞这种玩弄权术,媚上欺下的文官,是范子清最为痛恨的那类人。
  可这样的人偏偏身居高位执掌大权,是皇帝的左膀右臂之一——另一个是想要取代皇后的贵妃赵玉洁!
  这样的皇帝这样的朝堂,跟范子清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也不是他浴血疆场九死一生想要保护的对象。
  “乱军虽然祸害了一些地方,但这些地方比起整个大齐皇朝来,微不足道。之前朝廷是心慈手软,不想大动干戈,这才让乱贼一时得逞。
  “陛下英明神武,乃一代圣君,现在朝廷已有完整布置,区区小贼,反手可灭!你们速速回去,该做什么做什么,休要惊慌逃窜!”
  高福瑞挥舞着手臂,借助修为之力,让自己的声音远传八方。他说话的时候,好似自己就是真理,自己说的话绝对不会有错,百姓不相信他就是愚不可及。
  范子清熟悉对方这种做派。
  他听说国战时期,对方经常代表朝廷在各地发表自己对国战的见解,都是些北胡必败大齐必胜的言论。
  可范子清记得很清楚,当初西河城失守,郓州战区危在旦夕,中原防线差些全面崩溃,就是因为这个人对战争的判断出了大错。
  现在,对方又在大言炎炎。
  一如当初。
  范子清不懂,高福瑞明明在郓州犯了致命错误,是整个大齐皇朝的罪人,为何还能在后续国战中继续招摇过市,以皇朝军事大才的身份公开发言。
  他更加不能接受,对方高官厚禄没有受到半点儿影响!
  他记得很清楚,那时候,举国百姓明明都在声讨他的。
  所以现在看到对方又在做同样的事,范子清才感到如此恶心。
  高福瑞还在唾沫横飞,看样子很享受当下的状态,一时半会儿不会结束。必须保护对方,不能抽身离开的范子清,只能神游物外。
  他想起中牟县的妻子,最近给他写的信。
  因为他现在是禁军将领,王极境的修行者,还受到皇帝信任,所以他的妻儿在中牟县生活得很好,地方官府的人都很巴结。
  妻子在信中提起一件事,说的是中牟县的县令,因为战后恢复民生有功,得到朝廷嘉奖,加官进爵了。
  邸报上说县令为了让治下百姓吃饱穿暖,怕最高的山,走最险的路,心血和汗水洒遍了千山万水千家万户,用自己的辛苦换取了百姓的幸福。
  而实际上,妻子省亲的时候,看到很多百姓连水都没有,附近的水渠坏了一直没修过,水坝干涸也没官差来问,现在吃水都要跑几十里用扁担去挑。
  范子清之前就在中牟县当差,自然知道中牟县是什么情况,不过他在投身军伍前身份低微,根本管不了这些事。
  妻子是在感叹乡亲疾苦,而在范子清看来,这反应出的是皇朝吏治的崩坏、黑暗与腐朽。
  “如此世道,百姓怎么可能不造反?”范子清这样想,“大齐刚刚经历国战洗礼,有血性的人多得很,可不是太平日久百姓失去勇气的时节。”
  这个念头不是凭空冒出,刚到沧州,他们就听说郓州出了事。
  郓州原团练使耿安国,竟然在节度使找他议事的时候,突然失去理智变得丧心病狂,出人意料的发动突袭,仗着出众的修为境界,擒住义成军节度使王武,当场废了对方的修为。
  而后,耿安国挟持王武为人质飞出节度使府,并在城门上召集他麾下的梁山将士入城。
  因为性命掌握在耿安国手中,王武不得不依照对方的意思,将城防交给了梁山将士。
  义成军十万将士,有九万驻扎在郓州城外,这其中,耿安国的部曲只有两万多——王武把重兵布置在郓州城,就是为了防备、盯紧耿安国的旧部。
  面对这么多义成军,要是真正面拼杀起来,梁山将士就算骁勇善战,也未必能占多大便宜。
  可王武自身受制于人,不能不把城池拱手相让。
  王武怕死,不代表他麾下就没有胆大妄为的悍将,在耿安国所部接收城防时,身在军营的王武副将,就打算不顾王武的生死,纠集精锐冲进城中。
  可还没等王武的副将带人杀出营,耿安国就率先出手,带着自己的心腹强者,直接冲进营中,连杀数位骁将,于万军之中擒住王武的副将,斩下了对方的首级!
  一场短促的激战,耿安国震住了义成军,人人皆畏之如虎,不敢再轻举妄动上前半步。
  再后,耿安国不顾王武的苦苦哀求,在城楼上当着郓州军民的面,拧下了对方的人头,并向所有人宣布:他反了!
  一时之间,城中百姓无不肝胆发颤,骇然不已。
  面对城内城外的军民,耿安国先是痛述朝廷不公不义、赏罚无度,表明的王武无道丑恶,把自己这种国战功臣逼到了别无选择的境地,只能奋起反抗;
  而后,他列举了陇右凤翔军、河北各路义军的辉煌战绩,以此证明皇帝已经不得人心,大齐必会覆灭,表示自己会联络对方,壮大自己的声势。
  最后,耿安国给了义成军众将士两个选择:
  要么投降,成为他的部曲;要么就地卸甲,离开郓州。
  最终,郓州城外的六万多义成军,有三成选择留下,七成选择卸甲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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