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7章 观风江南

  一场陈府大婚引得万众瞩目,盛况传出,天下为之轰动不已,说来也不奇怪,无论是陈家还是萧家,都是顶级豪门,双方联姻本来就是强强联合,更遑论天子与皇后亲自莅临陈府,为陈舒主婚,这等待遇除了皇子之外,便是嗣王、郡王们都不可能有,再算上过半朝臣道贺之规模,这等盛况虽不能言空前绝后,却也绝对是大唐开国以来的头一遭,引来无穷之热议也就属再正常不过之事了的。
  朝野热议连连之下,前些日子因废后传闻而深陷麻烦的萧家可算是扬眉吐气了一把,至于陈子明么,本来名声就已是一时无两,如今更是鼎盛到了无以复加之地步,然则陈子明不单不曾因此而有甚横傲之言行,反倒是深自收敛了许多,接连数月下来,于大朝时,基本不再动本言事,错非陛下有问,通常情况下,都是缄默无语居多,甚至对各部公务的督查都比从前要松泛了不少,就连近来朝野间热议不已的新军组建一事,都没见陈子明置上一词,治政之风格似乎有着向无为而治转变之趋势。
  “子明啊,兵部上报的呈文,朕虽是阅过,看着似乎不错,然,朕终归对此不甚了了,依卿看来,可有甚不妥之处否?”
  陈子明虽是对新军组建一事不置一词,然则新军之所以能组建,全然是陈子明一力所为,在定案之前,李恪终归是须得好生与陈子明商榷上一回的,若不然,怕是李恪自己都不免有些个难以心安。
  “陛下明鉴,微臣以为此章程应是可行。”
  新军组建之章程虽是裴行俭与娄师德二人联手炮制出来的,可基本的思路以及精髓却全都来自于陈子明往昔的指点,从新军的招募到训练再到退役士兵之安置,以及各军将领的轮换体制、军法处之设立等林林种种之纲要都深深地烙印着他陈子明的痕迹,此份章程可行与否,陈子明自然是最有发言权之人,纵使如此,陈子明也不曾将话说得太满,仅仅只是谨慎地给出了个简洁无比的答案。
  “嗯,既如此,那朕便准了,先练出一军三师来看看究竟再说也罢,子明以为如何哉?”
  虽说已然见识过新军的强大战力,可毕竟此番革新意义重大,李恪自是不敢掉以轻心,纵使陈子明已然说了可行,他也依旧只是持着谨慎乐观之态度,并不打算一上来便大力推广,而是想着先组建出一支新军为样本,以观后效。
  “陛下圣明。”
  李恪这等谨慎的决断无疑会拖延新军建成的速度,然则陈子明却并未表示反对,概因这等谨慎有着其必要性,毕竟军国大事关乎社稷安危,再如何谨慎都是应该的。
  “子明以为可便好,那就这么定了,只是如此一来,卿尝对朕所言之政体革新事宜却恐须得延后了,会否影响到五年之预定计划?”
  当初陈子明所上的五年计划之本章可是一环扣着一环的,如今李恪既是打算在新军组建一事上以稳为主,自不免便担心会影响到后续之计划安排,他可是还等着发兵去剿灭高句丽这个中原之世仇呢,万一要是拖延过久,一旦让高句丽彻底缓过了气来,岂不是要平添无穷之变数了么。
  “陛下明鉴,微臣以为影响虽有,却并不会大,时至今日,政体革新已可搬上日程,只是在此之前,还须得对各地之情形详加了解,窃以为派出朝廷大员观风天下势在必行,一者可借此机会考察各地要员,二来亦可顺便勘察民情,以为接下来之划省事宜做个前提准备。”
  尽管李恪不曾明说,可陈子明却清楚其心中真实想法是甚来着,无非是想要尽快稳住内部,也好腾出手来征战天下,以显自身之武功,对此,陈子明自是乐见其成得很。
  “观风天下?嗯,不错,子明这想法好,朕看着可行,子明可有具体之章程么?”
  李恪之所以会极力赞成陈子明所提的划省而治,概因他自己也察觉到了现行体制下,朝堂对地方的控制力存在着极大的隐患——州郡制的根本其实是地方自治,中央不过只取财税罢了,倘若中央强,地方上虽偶有动乱,也不致有太大的问题,可倘若中央一旦出了问题,对地方上的控制力可就基本不存,长此以往,必有割据之情形出现,真到那时,大唐其实也就名存实亡了去了,周朝就是个最明显的例子——所谓的天下共主不过就是个木雕泥塑罢了,各地诸侯根本不会将中央政权放在眼中,此一条,有过地方治理经验的李恪自是看得比太宗要通透上几分,之所以不曾急着划省,不是不想,而是火候未至,一旦新军编练有成,那便是中央收权之时,当然了,在此之前,对各地多加了解自是必不可少之事了的,正因为此,这一听陈子明提到了观风天下一事,李恪的精神立马便是一振,紧着便问起了具体章程来。
  “回陛下的话,微臣草拟了份本章,还请陛下御览则个。”
  陈子明这段时间以来之所以表现得极为低调,除了是克己自守以避嫌之外,更多的则是他已将工作的重心转移到了政体革新一事上,为防止朝局动荡,陈子明自是不可能去跟朝臣们公然谈论此事,只能是私下里秘密规划,数月下来,自是早已有了稳妥之准备,此际听得李恪问起,自是不慌,但见其一抖手,便已从宽大的衣袖里取出了一本厚实的折子,恭谨地递到了李恪面前的龙案上。
  “哦?朕且先看看。”
  这一见陈子明早有准备,李恪不由地便是一愣,可也没多犹豫,紧着便取过了折子,细细地翻阅了起来,良久之后,这才抬起了头来,却并未急着开口,而是若有所思地弹动了几下手指,斟酌了下语气道:“子明打算亲自去江南走上一遭么?”
  “江南乃赋税重地,又是粮秣要地,实不容稍有闪失,确须得派重臣去走上一遭,微臣之所以提议自去,其实是存了私心的,不瞒陛下,微臣与馨儿成婚都已多年,却始终不曾有时间好生陪陪馨儿,心中内疚不已,就想着此番能假公济私上一回,若能蒙陛下恩准,实微臣之幸也。”
  李恪此问一出,陈子明的脸上立马布满了愧色,颇见扭捏地便道出了“实情”。
  “呵呵,原来如此,朕知晓了,这些年来辛苦子明了,且去江南走走也自无不可之处,朕准了。”
  一听陈子明这般说法,李恪不禁为之失笑,可也就只笑了两声,便紧着停了下来,没旁的,概因陈子明所言还真就不假,这二十年来,他一直在劳心劳力地为社稷操持着,功绩可谓无数,无论是太宗还是他李恪,用起来都觉得格外之顺手,也就这么一直重用着,浑然没想过要给陈子明一个喘息的空档,一念及此,李恪也自不免有愧在心,自不会在观风江南一事上有甚异议,紧着便给出了个明确的答复。
  “谢陛下隆恩。”
  要说累,这么多年的禅精竭力下来,不可能不累,可要说累得必须去散心么,却也断不致如此,这不过只是个借口而已,陈子明之所以打算在此际离京,根本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避开新军之组建,道理很简单,无论是裴行俭还是娄师德,身上都打着他陈子明的烙印,而军械研究所以及两家军械制造厂也同样如此,哪怕李恪再如何开明,涉及到国之根本大事之时,也断然不会不防,与其将来被李恪清算了去,还不如这会儿自觉避开新军组建一事,换而言之,此不过自保之手段罢了。
  “子明不必如此,是朕亏欠了你啊,罢了,不说这个了,子明既是要去江南,朝中要务终归是须得有人总揽才是,依子明看来,何人可担此责?”
  如此多年来,李恪一直是靠着陈子明主持大局的,如今虽是答应了要给陈子明放假上一回,可心里头却不免有些不衬底,这便紧着问起了替代人选之事。
  “陛下明鉴,微臣以为御史大夫来济老成持重,应可大用。”
  陈子明原本是不打算举荐人选的,故而先前始终不言此事,然则李恪既是问起了,他倒也不会故作谦虚,略一沉吟之后,便即给出了答案。
  “亭明(来济的字)么?朕看可,中书令敦礼已屡次向朕请辞,自言老朽不堪用,要归乡养老,朕因一时无人替代,也就籍勉其多操劳上几年,今,既是子明举荐了亭明,朕看便着亭明替了敦礼也好。”
  李恪对陈子明的识人之明自是信得过,这一听陈子明说来济有相才,他也自无甚犹豫,很是果决地便下了决断。
  “陛下圣明。”
  见得李恪如此爽快地便下了决断,陈子明也自欣慰得很,但却并未多言,仅仅只是恭谨地称颂了一声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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