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六七章 凶残杀阵
经过臧霸提示,尹礼赫然发现,青州军选择的防御阵地,恰好是一个河湾。这不奇怪,伏龙谷的地势本来就是蜿蜒起伏的,否则看起来也不会象龙。
之前尹礼没当回事,只当青州军是缩小防御的面积,以对抗为数众多的敌人。现在被臧霸一说,他愕然发现,那果然是个雁行阵。
巧合,不会巧到这种地步,王羽既然早有准备,就一定会有杀手锏,现在看来,他的杀手锏就隐藏在船队之中,乌篷之下!
这一次,用不着臧霸提示,他也接近真相了。
按照兵书上的说法,雁行阵是对远程部队有加成的阵型,青州五上将之中,黄忠就偏爱此阵。这样说可能比较虚幻,换成后世的说法,雁行阵,就是两翼展开,成为一个夹角,然后进行交叉火力的覆盖攻击。
汉朝当然没有机关枪,但并不代表这个规律会失效,弓弩的攻击,同样是致命的。
而就在尹礼大惊失色,失声欲呼时,河面上的那支船队也终于有了动静。
“嘭!嘭!嘭!”
乌篷不分先后的被齐齐掀开,露出了船内的庐山真面目!
一点点寒星,杀气森然!
一双双锐目,气势逼人!
隐藏在船舱中的,赫然是数百手持强弩的精壮士卒!
“杀!”一名面色发紫的武将抬起手,猛然落下,风暴随之喷涌而出!
“崩!崩!崩!”似山崩地裂,又似海潮澎湃,实则如雷鸣电闪一般。点点寒星呼啸着,带着狂风和杀气,卷入了滚滚人潮之中。
凄厉的惨叫声骤然响起,远近之间,连成了一片。
“有埋伏!”
“娘咧,救命啊!是强弩!”
“天杀的青州人,连箭杆都是精铁的,存心要咱们的命啊!”
后世发生过正规军用机枪向游行的平民扫射的恶劣事件,子弹打进密集的人群,通常不会只伤害一个人就结束,在冲击力耗尽之前,它会努力的穿过所有可以穿透的东西。
这样的做造成的伤亡是极其巨大的。而现在情况,其实也差不多。
青州军用的强弩,其实就是传说中的大黄弩,这种射程高达数百步的强弩,在二三十步的近距离上发动攒射,用的还是精钢所制的弩矢,威力不比火枪低,甚至犹有过之。
精钢弩矢带着巨大的冲击力刺入人体,受到了阻碍后,猛烈的旋转起来,就像是一个巨大的钻头。除非正好射在胸骨上,否则,单一的人体远不能将其携带着的狂猛力道消耗掉。
带着一蓬血花,恶魔般的弩矢从人体背后穿出,恶狠狠的扑向了下一个目标,随后,同样的惨剧会重演……
由于人数太多,施展的余地又有限,前锋受阻之后,后续的人马还在冲锋,收不脚,以至于挤成了一团。在强弩的打击下,很多喽啰是被弩矢串在一起死的。
或者背靠背;或者面向着彼此,亲密的拥抱着;亦或侧面相连……各种各样的姿势,千奇百怪,如果一定要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只有‘阿鼻地狱’四个字!
“不要乱,不要乱!”不祥的预感终于应验,昌豨却也没别的办法,只能大声呼喊着,让喽啰们继续冲锋,“冲上去,加上船里的,他们也顶多只有一千人,咱们人多,杀上去才有活路!”
“强弩能射四百步,转身跑是寻死,冲上去才有活路,趁着他们装弦……”吴敦的呼喊戛然而止,他骇然欲绝的看到,齐射后,船里的伏兵放下了手中的强弩,从脚下拿起了另一柄拉开了的弩,好整以暇的装填弩矢,开始瞄准,显然是要进行下一轮的齐射了。
弩,是冷兵器时代当之无愧的最强杀器。就算是鬼神一般的吕布,也不敢迎着几十柄强弩硬冲。除了巨大的杀伤力之外,弩比起弓的优点,还包括长时间的瞄准,以及现在这样,先拉开放着,随用随取。
理论上来说,只要有充足的供应,弩兵可以连环不断的发射,唯一的缺点就是造价太高,一般人用不起。
而不幸被卷入第二轮风暴的吴敦,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心里想的正是,下辈子一定要做个有钱人,也要拉出一支强弩兵,人手两架强弩,用一架,扔一架……
然而,一直到死,吴敦都低估了土豪王羽的凶残程度。
第二轮齐射过后,船里的伏兵又把手中的弩扔到了一边,然后一弯腰,拿起了第三架——之所以知道是第三架,因为那架弩,也是开好弦的……
死亡的风暴吹了又吹,别说是山贼,就算是青州军自己,看了也是心惊不已。面对这样的强力杀阵,大概也只有避其锋芒,或者顶盾硬抗了,正面冲击,换谁上都是伤亡惨重啊。
山贼被彻底打懵了。
虽然一度陷入了狂热状态,可骨子里,他们只是山贼,再怎么狂热,被这样的死亡风暴笼罩,也清醒过来了。
而理智一旦恢复,先前的恐慌加上新的恐惧,顿时加倍的袭来,狂热和绝望的转换,只在眨眼之间。
其实,若不是弩兵的三轮齐射间断太小,让很多人都来不及反应,单是第一轮打击,就已经让半数以上的山贼士气崩溃了。只是后面的打击来的太快,直到三轮射结束,他们才真正的做出了反应。
单是这三轮齐射,就造成了一千多的伤亡,超过了泰山贼全军的三成!能承受这样的打击还不崩溃的军队,只会属于天兵天将,或者机器人军团的那个范畴。
“娘咧,跑啊,快跑啊!”
“要命的王鹏举来了,快跑啊!”
喊杀声变成了哭喊声,山贼们转身就跑,任凭昌豨喊得声嘶力竭,手中的钢刀连续砍翻了好几个溃卒也没用。
没人还记得先前的刺杀了,能设下这种恐怖陷阱的人,是随便就能刺杀得了的吗?山贼们豕突狼奔,只恨爹娘少给生了两条腿。
可也不知是先前跑得太猛脱了力,还是被吓破了胆,心里要逃,腿脚却一个劲的发软,怎么也跑不快。而且到处乱跑,互相推搡的同伴也干扰着彼此的逃脱,残存的溃兵乱七八糟的挤成了一团。
“追!”另一边,憋了很久的魏延只说了一个字,便一马当先的跳下了船,追向溃散的流寇。隐雾军将士以最快速度从背后赶上,把逃命者一一砍翻在地。从雁行阵的两翼兜过去,把剩下的贼寇反包围起来。
没人敢再回头迎战,那些用之不竭般的强弩成了喽啰兵心中的永久梦魇。直到若干年后,这场战斗中幸存的流寇提起此夜来,说话的声音依旧还会打哆嗦。
“界,界,爷爷那天倒霉,碰上了魏文长的隐雾军!”若干年后,终于弄明白了对手是什么怪物的尹礼口齿不清的对着自己的孙子说道。
那场战斗是他平生参加的最后一战,逃离战场后,他便拒绝了臧霸同行的邀请,找了个偏僻的村落隐居下来,任谁来请,也再不出山。
他承认自己被吓落了胆子,也正是因为如此,在那个漫长的乱世中,作为王羽的众多敌人之一,他居然保住了一条性命,得以颐养天年。
为此,他也庆幸不已,捏着孙子的鼻子,他笑得很开朗,很幸福:“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要不是那天见到了这一幕,你爷爷我早就死在马蹄下了,也就没有你喽。”
王羽当然不知道此战过后,还有这样的插曲,弩弦声响起的一刹那,他就知道战斗已经结束了。
他煞费心思的设下这个局,目的就是将泰山贼一网打尽。这些人集结起来进行会战没多大威胁,可一旦分散,就麻烦了。
游击战这种战法,从来都起不到扭转乾坤的作用,但对任何一个希望恢复秩序的统治者来说,都会很头疼。泰山贼对地形太熟悉,在当地也有很多情报来源,剿灭起来很浪费时间和精力。
隐雾新军训练了大半年,技战术基本上都有了模样,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实战演练一番。现在看来,效果还不错。
一路潜踪匿迹的随同,连耳目灵通的泰山贼都没发现端详;后来在东莞上船,同样也是悄无声息;在船上的潜伏,依然未露行迹。最后的暴起突击,三轮齐射,弃弩登岸后的包抄强攻,基本上将训练的成果展现出来了。
王羽很满意。
他挥挥手,淡淡的吩咐道:“敌人已经失去战意了,喊话,让他们投降罢。”
“降者不杀,弃械伏地者免死!”骑兵们齐声高喊起来。
山贼们已经被杀破了胆,听到有活路,哪里还敢倔强?就有少数顽抗到底的,在面无表情,着力砍杀的隐雾军面前,也只是扑火的飞蛾罢了。
抵抗很快消失,河谷中趴满了人,有的是尸体,更多的是败兵。
“文长和文向留下打扫战场,等儁乂的兵马到了,交接之后,再行跟上,其他人,随我继续前进。”大局已定,王羽连看一眼战场的兴趣都没有,翻身上马,率领骑兵马不停蹄继续南下。
“喏!”魏延大声应喏,但徐盛却迟疑着没说话。
“怎么?”王羽皱皱眉头。
带着徐盛到伏龙谷,是为了让他增加点战阵经验,顺便考察一下对方的可靠程度。现在青州树大招风,不再是随便招个人就能用的了,用间是很常见的兵家之道。
从适才的表现来看,徐盛应该不是间谍,现在仗打完了,自然要让对方继续积累打扫战场的经验,然后归队回到张颌麾下,接受后者的教导。若是徐盛认为自己立了功,有些别的想法,只会让王羽看低他。
“主公,那张闿死了……”徐盛垂头丧气的说道:“您让我看好他,我捆住了他的手脚,可没想到他竟然事先在嘴里藏了毒药……”
“哦,死了就死了吧。”王羽的眉头顿时就舒展开了,宽慰道:“吃一堑长一智,下次就有经验了,这次是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将来说不定是个大人物呢,不用为此烦恼。”
“可是……”徐盛又是感动又是惊讶,猛抬头时,眼中甚至有泪光滚动。
今日一战,他真正见识了王羽的威风,和青州军的雄武,能在这样一支令行禁止的强兵中一展身手,正是他生平所愿。按说从张闿身上可以追索到幕后黑手,是很重要的,他办砸了差事,以为会被王羽重责,谁想到就这么轻轻被放过了,叫他如何能不意外?
“都是些跳梁小丑,没什么可在意的,今天之后,老老实实的就罢了,再敢跳出来兴风作浪,咱们就再碾压过去,不必在意!”
爽朗的笑着,王羽轻夹马腹,乌骓发出了一声欢快的长嘶,扬尘而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