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已死
听着雁南飞的解释，燕十三喝干了第三杯酒，因为雁南飞连敬了他三杯，放下酒杯的时候，燕十三站了起来。雁南飞双膝着地，挪动着迅速上前，一把抱住燕十三的腿。“师父！你，不原谅徒弟了？”
“好自为之。”燕十三迈步要走，雁南飞仅仅抱住不松手。“师父！弟子实在无路可走啊！弟子跟随师父修炼了那么多年才有今天的武功成就，没有不败传说的武功恢复卷轴，弟子怎么可能东山再起？难道弟子从头开始再修炼一次吗？师父——你为什么不能原谅弟子的无可奈何？”
“飞儿，你已经死了。”燕十三仰面，长叹了口气，低头注视着雁南飞的脸，勾起了许多过去的回忆，雁南飞曾经是他寄予厚望的弟子，一身本身尽数传授，尽管雁南飞本心向往的道跟他不同，但是，那无关紧要。一个人的本心方向是什么无关紧要，有野心也不要紧，只要能够清楚的认识自己，那就能够走出属于自己的武道极致。但现在，燕十三知道，这个徒弟已经死了。
“师父……弟子，弟子不明白。”雁南飞没想到燕十三的反应会激烈到这种程度，片刻也不愿多留，那分明是已经对他失望透顶，不再寄予任何希望了。
“飞儿，数百年来的江湖中，成为不败传说的影子，最后还能够当回自己的人，只有一个风华冰心。很多高手都跟你一样，认为那是东山再起，重新开始的捷径。但是飞儿，你错了。武道实力，武功级别固然是重要的因素，却不是绝对唯一的因素，这个道理，你本来就是懂的，为什么面对选择的时候却陷入了误区？你说不可能重新开始，武功虽然废了，但是你真的需要跟过去一样完全重新开始吗？武功级别比别人低些许，真的能决定你的实力高低？放眼江湖，多少高手凭借的是武功级别优势？”
雁南飞沉默不语，他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些话他本来是不需要燕十三再强调重复的，曾经他也知道，意境修为还在，武功级别的一点差距，并不是决定性的。实际属性使用值，意境修为，武功级别，武功实际运用等等都是组成实力的重要部分。没有两个江湖高手的方方面面都完全一样，这道理，就如同世上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树叶一样。但是，面对那些高手，面对正义传说，夏红雨，他重生后却只能感到绝望，无法想想从头开始还能够战胜他们……“飞儿，你说过，成名江湖最快的捷径就是杀死正义传说。你曾经很关心正义传说的江湖成名经历，本来就该知道，三界开启前名满江湖的正义传说的武功级别从来不如杀戮传说，不如神话传说，也不如四剑神的金刚……一个高手，不怕重新开始，高手强大的是心，武功的高低并不能改变心的强弱，心决定武学境界的高低，武学境界的高低是没有捷径的。飞儿，你本有一颗强大的心，但现在那颗心已经不存在了。一个以野心为人生驱动力的人，从自愿成为别人的影子那一刻起，心就注定破碎，武学境界也随之降低。我希望你能成为第二个风华冰心，却不能抱有这种期望。飞儿，好自为之……”
燕十三挣脱了雁南飞，径自出门而去……雁南飞听着，如遭雷击，也没有了勇气继续强留燕十三了。他从来不觉得自己的信心丧失了，因为他败给夏红雨败的根本不甘心……也从来没有以为自己放弃了曾经的野心和梦想。但是，当燕十三一番话说出口后，雁南飞却觉得绝望了……因为他发现，自己一直在欺骗自己。总是在欺骗自己说，一百年后，一百年后恢复自由的时候，他雁南飞还能够继续为梦想追逐。
事实上，雁南飞已经死了，如燕十三所说，他已经死了……重生前的他，每天都在处心积虑的思谋着如何成就自己的江湖伟业，但重生后的他，每天在考虑的事情，是如何完成影子的责任……没有了野心和梦想的雁南飞，当然不是过去的雁南飞。他曾经讥笑挖苦霸天，因为霸天是一个失败者，一个江湖路的过程就是诠释如何从一个被许多人器重、称颂的江湖豪侠变成堕落的，人人唾骂鄙夷的魔头的现实。
现在，雁南飞觉得，他，也是一个失败者，一个诠释野心勃勃的高手如何沦落为别人‘爪牙’的悲剧……悦来客栈的大厅，燕十三出门而去。
门内旁边的餐桌上，披袍下，露出霸天的脸。他认出燕十三，冷笑。他算计了时间，雁南飞跟燕十三上去的时间，最多只够喝几杯酒，绝对不够吃完一顿饭。“哼，雁南飞，你也不过如此。看来连你自己的师父都摆不平……”雁南飞是为了来破邪城调查消息的，霸天也是。
他已经得到了武功恢复卷轴，武功刚刚恢复，只是没有了魔煞之气的辅助，本来应该躲在安全的地方修炼一个门派学道属性的，但现在人手不足，所以他也必须做事情，而不能安静的躲着，只能在做事的过程中修炼学到属性。霸天选择了修炼佛法，武功恢复卷轴恢复的不仅仅是武功，还有江湖声望，威望，以及过去的罪恶值等外在属性。霸天希望用佛法化解罪恶值，因为他认为，未来是西天极乐的天下。
悦来客栈门口，走进来几条人影，霸天连忙低下头脸。
依韵走进门口，驻足，身后跟着的西风之歌疑惑的停步，厉也停了下来，三个人，把门口堵得让别人无法出入。客栈大厅里，许多桌上的江湖中人，都因为依韵一行三个人的出现而变的沉默，本来许多议论声音都停下来了。只有一些正义联盟的人起身作礼，道了声“盟主！”，见没有别的指示，就又都坐了下去。
破邪城来往的江湖中人很多，绝大多数都是做买卖的，因为破邪城出产许多总坛制作的装备，还有破邪城特产的重要资源，从很多年前开始就是江湖上最主要的商贸城市之一。但是，也有不少别有用心，刺探情报的奸细。因此，不时也会有一品堂的人突然出现在客栈，拍卖行抓人、甚至杀人。
依韵一行三个人出现，又堵门不动的站着，当然让许多人以为，有事发生。
“盟主怎么了？”西风之歌等了一会，见依韵仍然只是静静的站着，依韵回来破邪城已经很久了，西风之歌当然知道他失忆的事情，于是忍不住关问了句。
“很眼熟。”依韵迷茫的目光，落在门内，旁边桌上低着头脸的霸天身上。厉和西风之歌的注意力，也都转移了过去。桌上，霸天头脸深处一层冷汗，他早知道依韵失忆的事情，但没想到依韵还是记得他，而且，看清醒不会对他视如不见。继续无谓的躲藏？霸天知道这是没有意义的蠢事，所以他索性，抬起了头脸，冲依韵微微一笑。“听说你失忆了，想不到还记得我这个老朋友，好兄弟。”
“为什么，我有一种看见老鼠的厌烦感。我们是朋友？”依韵迷惑的注视着霸天，是的，他有这样的感觉，一种厌烦感。霸天微笑着，看见西风之歌脸上的茫然不解，也看见厉脸上不屑一顾的冷笑，更清楚的听见了依韵说出来的话。所以，他没有选择沉默，而是突然动作，撞穿了客栈的墙壁，用上全身的力量迈步飞逃！
依韵也许不会杀他，但厉不会放过他！他并不怕厉，但怕破邪城的杀道NPC，跟紫霄剑派、正义联盟的人动手，必定会引得杀道NPC的攻击。
霸天飞奔而逃，片刻就冲出了十几丈的距离。
但是，他惊恐的意识到，身后一个人，速度更快的、已经追了上来。“依韵！我早就想再跟你一战了！”霸天猛然回头，因为他知道自己逃不掉了，没有人能跑的比依韵更快——魔欲经的催情掌，阴阳意境的佛求欢催情特效同时催动到极限，在霸天转身的同时，朝着追到面前的深紫色影子急推出手！
狂暴的内劲骤然爆发，旋动犹如风暴的粉红色气劲席卷一片街道，摊贩的小摊上的绣鞋被气劲撕碎，旋舞冲天！木车粉碎，激荡四射，一个个的江湖中人，商贾，NPC摊贩全都在气劲的风暴中被撕成了粉碎……这一击，是霸天全力以赴的一击，因为他没有留手的余地，已经下定了拼死的决心。不出三五招，不出三五招就会有杀道NPC赶到，他很清楚。所以他希望，用全力的一击跟依韵拼个同归于尽！
一切的寄望就是，魔欲经的催情特效。霸天还没有忘记，当初在西夏城的时候，曾经在客栈遇到依韵，当时他偷偷施展阴阳意境，结果依韵有了反应，还把一个女人强带上了客栈楼上。那一天，霸天就很想对依韵出手，但在后来的若干年里，他一直没有这么做，因为他只想在有绝对把握的时候才出手。
剑光，抢先一步斩断了霸天的右掌，同时依韵的身形一闪，微微侧移，让霸天左掌上的气劲正面攻击落空。霸天断了的右臂喷溅着鲜血，噬魂焚化的力量被他的魔欲经抵抗作用抵消，但那股强大的多重剑劲气劲却疯狂摧毁者断臂连接身体的，所有经脉！‘多重剑劲！’剑如颜和依韵的多重剑劲早已闻名江湖，霸天知道自己完了，不可能抵挡住多重剑劲的恐怖杀伤力。
一次机会，霸天很清楚的意识到，他只有一次机会，如果下一击不能杀死依韵，多重剑劲就会要了他的命！
“依韵——”必死无疑，霸天也索性把心一横，领悟自许多武功所创造的绝技，也是曾经霸天为自己可能被杀所准备的同归于尽绝技——天魔解体，骤然发动！天魔解体，那是自杀的武功，犹如灵鹫宫的自爆决，用身体当作承载内劲爆炸的载体，刹那疯狂压缩内劲，其远离几乎跟剑大的独孤剑经如出一辙。
‘来得及！绝对来得及——’霸天满怀激动的欣喜，同归于尽，能跟依韵拼个同归于尽，那也值了，也够了！
依韵斩断霸天的一剑去势已尽，深紫色的太极特效光图闪亮的同时，霸天不可思议的看见，依韵的剑变招了，而且，仿佛中间没有变招必然存在的过程……挥剑，然后回剑，或者利用身法的动作顺势带动剑变招，这些都是一种必然。但依韵的剑变招的情形非常的诡异，就像突然就从下斩至他腰际的姿势变成了横斩向他的脖子！‘不可能！不可能……’这样的变化完全违背了常理，等若即使跟他出剑速度一样的人，在出两招的时候依韵也已经至少攻击了三次，那本是拥有远高于对手敏捷实际属性使用值才可能拥有的灵活变招优势……天魔解体才运转到一半，本来来得及的自爆，却在依韵不可思议的变招能力面前，变成了来不及的结果。鲜血飞溅中，内气阻断，凝聚收缩还来不及爆发的天魔解体内劲顺断了的脖子伤口随鲜血喷溅飞出……在半空抛飞旋动的，霸天的头颅上，那双圆睁的，不可思议又愤怒的眼珠子瞪大犹如牛眼，充满了不甘，也充满了绝望……头颅飞坠落地的时候，依韵已经闪身退开了五丈之外。看着地上翻滚的，霸天的脑袋，他仍然没有想起来，这个人是谁。“他是谁？”厉走过来的时候，依韵语气迷茫的犹如喃喃自语。“掌门人，他是霸天。”
“很耳熟的名字。”北落紫霄剑仍旧流动着深紫色的光亮，没有入鞘。
“一个苍蝇，一直在恶心江湖，过去一直骚扰恶心掌门人，后来不敢惹掌门人了，就只是在恶心江湖。”厉语气不屑的说着，对于霸天的死，没有任何感觉，甚至没有痛快的感觉。“掌门人过去是不会主动杀他的，因为怕脏了剑，属下想，群芳妒一定要替掌门仔细刷洗佩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