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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一年阳春三月。
  比起前几年的大事不断, 这两年无疑安稳了不少, 今年更是没有天灾人祸传出来, 朝中本来该喜气洋洋的一片, 但是无一人面露喜色。
  眼看陛下渐长, 以首辅为代表的保皇派自然想让长公主还朝政给陛下, 只是之前刚刚试探性的提出皇帝大婚就被长公主驳斥回来了。
  这不免的就让人产生一点不好的联想, 长公主这是何意?为什么不准许陛下大婚?是不想让陛下亲政?
  除此之外就是长安公主了。
  这是一个比长公主还要棘手的对象,首辅毕竟教导过孔翎,对她了解甚多, 之前几年在国宴上,她更是一手掌控了和匈奴的谈判,从匈奴人手中掏出了大量的骏马和草场, 直到现在匈奴人还在上供, 凭借着如此的雷霆手段迅速的进入朝堂,开始协助长公主处理政事。
  首辅是见过孔翎的字迹的, 现在批阅下来的奏折上红字全是她的笔记, 这不得不让人多想。
  以前他觉得护国长公主是个威胁, 但是几年下来, 首辅见识过孔翎的手段后, 把她的威胁直接放到了长公主之前,至少长公主的野心没有她大!
  不但他着急, 三公主更着急,她现在都要二十了, 已经要算是大姑娘了, 但是长公主依旧没有把她嫁出去的意思,难道真的要她孤老终身么?在皇觉寺吃了两年苦头,三公主和舒太妃都学乖了,根本不敢去招惹孔翎和长公主,当初三公主在皇觉寺觉得天高皇帝远的,不愿意吃苦念经,结果被孔翎派去的人饿了两天,差点生生饿晕过去,这才彻底明白自己的处境。
  现在长公主的势力在朝中如日中天,她唯一能祈祷的就是她弟弟快点亲政,但是眼看她都要二十了,他还没亲政,三公主直接哭着去求小皇帝,“——陛下,您让别人怎么说我?你去求求阿姐好不好?”
  小皇帝听她的哭声就觉得不耐,“你自己去跟长公主说,难道要朕去和长公主说你的亲事?”
  他自然也知道了长公主把他大婚的奏折给驳斥回去了,正是心烦意乱,三公主还来捣乱,更是心烦,三公主道,“你又不是不知道,阿姐不喜欢我,我说的她根本不听,你是陛下,你说的她一定会听。”
  三公主理所当然的道,半响后,才又压低声音,“总不能让我在长安之后成亲吧?她现在已经要及笄了,及笄后是不是要挑选驸马了?我难道我从她挑剩的里面选?”
  这和她捡她剩饭有什么区别?
  闻言陛下神色稍变,而三公主没有看他,“现在京城的人都在说她会选谁做驸马,谁成了她的驸马还不是一步登天?谁还记得我这个平顺公主?阿姐实在太过分了,眼里根本没有我这个妹妹,只有她女儿!”
  “……闭嘴!”
  陛下忽然呵斥出声,表情十分可怕,三公主吓了一跳,立刻停下自己喋喋不休的抱怨,“……陛下?”
  皇帝:“出去。”
  三公主没达成目的,自然还是不愿意出去,但是皇帝的脸色很可怕,她不敢忤逆,只好委屈的出去,最后小声的道,“……你要记得和阿姐说。”
  在她没看到的地方一支湖笔被他生生的捏断了。
  “……驸马!”
  半响后屋里传来他阴冷的声音,似乎想把这两个字嚼碎了咽下去。
  三公主一向极为不靠谱,但是这次她的消息还算没错。
  现在京城中讨论最多的就是他们的婚事,家里有适龄女儿的想的是陛下,有适龄男儿的想的是长安公主,在长公主驳斥大婚的奏折后,消息灵通的达官贵人开始集中讨论长安公主的婚事。
  就连勤政殿也不能避免。
  现在的勤政殿早已经不是只有孔翎和皇帝两个人,现在扩张到了三四十人,有男有女,非常热闹,而孔翎只是偶尔才来,更多的是陪在长公主身边,但是不妨碍她成为他们讨论的焦点,毕竟在燕都,没有谁比她更漂亮,没有谁比她更尊贵,更没有人谁比她有才华。
  她就是一只货真价实的凤凰。
  谁能把这只凤凰迎娶回去,绝对是非常值得炫耀的事情。
  皇帝看着摆在案头的消息,只觉得火气一点点的升起,独自坐了半宿,第二天带着黑眼圈去见长公主,长公主正在习武场练枪法,虽然貌不出众,但英姿飒爽,加上这几年掌权,本身的气质更加出众,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年轻上一大截,等她练习完,他立刻上前,“阿姐。”
  “嗯?”长公主饶有兴趣的看向他,这两年他们的冲突越来也多,小皇帝在见到她的神色也越来越难看,难得主动来找她。
  皇帝:“您不想让朕是大婚是因为不想让我亲政么?”
  这一句就让他们之间的气氛降到了冰点,长公主眼睛眯起来,“陛下是这么觉得的?”
  皇帝:“听说阿姐正在给长安寻找驸马,她比朕不过是大了半岁,但是朕是长辈,她怎么可以在朕之前完婚?”
  听到他这句,长公主表情更加古怪了些,这种古怪差点让皇帝脸上的表情破功,不过很快的,长公主就移开了视线,漫不经心的挥了挥手,“我哪里能做的了她的主,她想让谁作驸马就谁作驸马,想什么时候成亲就什么时候成亲,你对本宫说没用,你去找她吧。”
  正说着就见孔翎和一个俊美无比的少年郎并肩而来,那少年郎玉树临风,色比春花,笑起来更是如芝兰玉树,两人看起来还真的无比相配,尤其是两人的气氛非常好,时不时的低声讨论两声,一向不怎么喜欢大笑的孔翎在短短的一段路中笑了数次。
  长公主小小的呀了一声,而皇帝的脸快要拉到底了。
  在他们二人快要到的时候,皇帝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长公主古怪的看了他的背影一眼。
  几日后,朝堂之上再次风起云涌,忽然有人弹劾现在的户部侍郎,本来是一件小事,却不知道为何忽然牵扯到了护国公主的驸马家中,在他们的私宅当中找出了超出十件俞制的东西,其中两件更是只有帝王能用!
  火势一下子就蔓延到了长公主身上,那可是给长公主建造的园子!这几年随着长公主的势力在朝堂扩大,对她又微词的大臣越来越多,在之前长公主驳斥皇帝大婚的请求后达到了巅峰,现在有了突破口完全的倾泻而下。
  长公主被挤了风口浪尖,就是长公主监国,也不可能一手遮天,首辅等人可都是保皇派,他们的发难立刻让她陷入了被动。
  而在这个时候,边关急报,消停了几年的匈奴终于缓了过来重新开始蠢蠢欲动。
  一时间燕都满城风雨。
  在长公主把心腹召集来商议对策的时候,皇帝带着人大步而来,和几年前的局面相似,把整个甘露宫围的水泄不通,最大的不同就是带人把皇宫围了的人变成了皇帝,他身边站着已经须发皆白的首辅等人,身后更是跟着无数的士兵,在他推开宫门后,那些士兵就一涌而入。
  皇帝被簇拥着,虽然脸孔还稚气,但是已经初步了有了成年人的轮廓,浑身的气势也不能让人把他当普通人来看,首辅颤颤巍巍的站出来,“殿下,请您还政于陛下。”
  随着他站出来,陆陆续续的有人站出来,“殿下,请您还政于陛下。”
  “殿下,请您还政于陛下!”
  ……
  现在谁都知道不对劲了,无论是本来在端茶送水的小太监还是在商议匈奴之事的官员此刻都有些惊慌,被这么多人围着,他们就下意识的就看向长公主和坐在长公主身侧的孔翎。
  让他们稍微镇定一些的是她们二人无一人面露惊慌,而是十分镇定的坐在原地,被首辅等这些国之重臣这么多人逼着,依然神色自若,似乎一点都没感受到压力,而他们就没有这么好的定力了,额头渗汗。
  “你们不经本宫的准许擅闯本宫的甘露宫,并且持兵入宫,这可是死罪。”在久久的沉默后,长公主率先开口,“你们是活的不耐烦了么?”
  首辅道,“微臣活了这把年纪,唯一的记挂的也就只有先皇的嘱托,若是长公主肯还政于陛下,微臣愿意死在长公主枪下。”
  “看首辅这架势,本宫是弄的朝堂大乱还是民不聊生?是逼天下百姓造反还是让蛮夷入侵?”长公主冷笑出身声,“本宫掌朝以来绝对没有对不起天下百姓!更没有对不起父皇打下的这片江山!在本宫的掌管下,天下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算不上什么英明神武,但也绝对对得起父皇母后的嘱托!”
  “你今日让我还政于陛下?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你觉得他能成为旷世明君比本宫做的更好?如果不是,你对得起天下百姓,对得你身上的官服么?”
  长公主气势一开,人群中传来骚动,首辅到底是久经世事,从高祖一直到现在,绝对不是长公主三言两语就能撼动的,“殿下,您是女子,本来就不该插手朝政,更不应该在朝堂打压异己,您这是有违天刚伦常,如今,我等不过是拨乱反正。”
  “天下本来就是陛下的,请您还政于陛下。”首辅再次颤颤巍巍的行了一礼。
  长公主呵呵冷笑,“果然是为国为民的首辅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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