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
宫里空着的宫殿多的是, 卫澧住哪儿都成。
赵羲姮自己也有一间极大的宫殿，但她还是愿意腻在父母身边住, 自己的宫殿倒是时常空着。
她被赵星列抱回去, 又扑倒母亲的怀里，然后转过头，得意洋洋地看了卫澧一眼, 表情和赵石榴一模一样。
卫澧好笑地摸了摸自己的鼻梁, 这小丫头人不大，醋劲儿还不小。
谁稀罕跟她抢？
赵星列推了推卫澧, 把他介绍给沈宜宁。
他其实还有点儿心虚, 临要把人带回来了, 才跟沈宜宁说。
沈宜宁倒是不介意, 家里有钱, 多养个孩子还是养得起的, 关键赵星列喜欢。
他很难得碰到投缘的孩子。
谢青郁他一开始倒是很喜欢，这些年却觉得优柔寡断不像是个男孩子该有的样子，对他也淡淡的了。
她招呼卫澧上前来, 给她看看, 摸了摸卫澧的头发, 笑道, “是个整齐孩子。”
卫澧很少被外人这么触碰, 身体略有些僵硬。
但是他丈母娘, 他也就暂且忍下了。
他没见过自己的母亲, 沈宜宁的手软软的又很温暖，摸在他额头上像云朵一样。
卫澧觉得，大概天下的母亲, 都有一双这样温暖又柔软的手吧。
沈宜宁将提前准备好的礼物送给他, 一把纯银的小弯刀挂饰和一套文房四宝，“你和青郁一人一套。”
赵羲姮撇了撇嘴，她原本就因为父母对这个野孩子温柔而生气，“阿娘你干嘛对他那么好？青郁哥哥有就算了，为什么他也有？”
沈宜宁轻轻拍了她一下，嗔怪，“你卫澧哥哥和青郁哥哥是一样的，不许厚此薄彼，将来还要一起上学呢，卫澧哥哥刚来，你要好好照顾他。”
谢家主在晋阳述职，有一所自己的官邸，谢青郁与其母亲也在晋阳居住，和世家子弟与王公贵族的子女一并在宫中书房学习。
上辈子谢青郁与赵羲姮断了联系，还是在赵星列死后赵星阵清肃朝堂，谢家主被赶回老家。
之前谢青郁得赵星列喜欢，常进宫玩耍，因此赵羲姮与他关系最好。
卫澧刚才还嘲笑赵羲姮醋劲儿大，现在心里又酸溜溜的。
原来那么久之前，赵羲姮和谢青郁关系这么好！
生气！
他觉得自己身体变小了，心也跟个小孩子似的变窄了，还会为这一点事儿不舒服。
不过，若是这辈子赵羲姮父母健全，她会不会沿着既定的轨迹嫁给谢青郁？
……大概是会的。
卫澧皱了皱眉头，眼睫敛下。
其实，其实谢青郁也挺好的。
他酸溜溜算着谢青郁的优点。
脾气好，长得好，教养好，文化好，哪儿都好……
这辈子赵羲姮安安宁宁，无忧无虑的，嫁这么个男人其实也很不错吧，尤其她现在还很喜欢。
但是……但是……
他但是不出个所以然。
但是他也喜欢赵羲姮嘛……
“想什么呢臭小子？吃饭了！”赵星列一把揽住他的肩膀拍了拍，他担心卫澧骤然来到一个陌生的环境有落差，所以多关注他一下。
他的好大儿啊，他可真是越看越满意。
“哦哦。”卫澧扯了扯嘴角，点头跟上。
卫澧专心致志扒碗里的虾。
鲜嫩弹滑的虾仁从虾壳里剥脱而出，带着诱人清甜的汁水。
赵羲姮咽了咽口水，戳着碗里的米饭，定定看着卫澧剥好的虾仁。
沈宜宁摸了摸她的头发，以为女儿又是见到不喜欢的食物闹脾气了，安抚道，“阿妉不爱吃虾阿娘知道，但今天不是哥哥新来么，给哥哥吃的。”
赵羲姮不喜欢吃鱼虾之类带壳带刺的食物，这是全宫上下都心照不宣的事情，只要把虾或是鱼肉剁成泥，才能糊弄着她吃。
不然娇惯的小公主见到了就要生气。
卫澧惊诧地看了赵羲姮一眼。
不喜欢吃虾？
他可记得有个人一口气能吃两盘油焖虾。
赵羲姮往嘴里扒拉了口饭。
反正这个新来的小孩她就是不喜欢。
他们议论他说是阿耶的私生子，不管是不是，他一来阿耶阿娘把宠爱都分给他了，还在她面前吃虾，她就是不喜欢。
卫澧攒了一小碗虾肉，推过去给赵羲姮。
赵星列和沈宜宁都有些惊讶。
卫澧笑了笑，“给妹妹的。”
赵羲姮哪里是不爱吃虾和鱼肉，只是嫌剥壳剃刺麻烦，所以见着了就烦。上辈子不也是，人家送到嘴边儿的，吃的倒是很开心。
“我剥了很久，妹妹吃一点吧。”卫澧给她递台阶，现在的小公主不是有奶就是娘的小公主，是傲娇的小公主，他要哄着点儿。
赵星列动了动身子，看赵羲姮的表情。
他这个闺女不高兴是要掀桌子的。
那一碗晶莹剔透泛着淡粉色的虾，在碗里堆成小山，虾肉上泛着晶莹诱人的光泽，赵羲姮觉得自己应该掀桌的，但是……
虾肉看起来好好吃。
她扬起下巴，露出一副勉为其难的表情，“那本公主就给你个面子。”
赵羲姮才不会告诉别人她不爱吃鱼虾是因为嫌弃麻烦呢，娇贵优秀的小公主，怎么能嫌弃麻烦呢？
这会让赵明心他们笑话她懒的！
年纪小的孩子藏不住事儿，赵羲姮虽然自以为自己很矜持，但头都快埋到碗里了。
赵星列捏了捏她的腮帮子，想嘲笑几句，被沈宜宁瞪了。
赵羲姮大发慈悲的想，明天去上学，她就勉为其难带着卫澧一起去吧，省的他不认识路迷路了，要挨夫子的训斥。
她抬起头看了卫澧一眼，见他笑吟吟的模样，猛然觉得有些眼熟，总觉得哪儿见过，却又想不起来。
赵羲姮笃定，她与卫澧之前是不曾见过的。
在宫里书房读书的孩子不多，原本宫内书房只用来教授皇子皇女，但赵星列就这一个孩子，她又向来与那些堂兄堂姐玩的不好。赵星列干脆就将亲信的子女一并纳入书房读书，人多还热闹。
“赵羲姮这是又收了个小跟班儿？”赵明心摆弄着自己的笔，不阴不阳道。
她上下打量卫澧，“哼，净喜欢这些漂亮的。”
“是啊，我喜欢漂亮的，所以我不喜欢你嘛。”赵羲姮笑吟吟怼回去，她才不生气，生气要生成丑八怪的。
赵明心撅起嘴，气得眼眶都红了。
卫澧没忍住，轻笑出声。
她真是打小儿就深谙气人之道。
“你笑什么笑！”赵明心不敢对赵羲姮发火，不代表她不敢对卫澧发火。
“好了好了，上课了，别闹了。”谢青郁在书房中人缘向来是最好的，他站出来打圆场。
卫澧难免多看了谢青郁几眼。
唔，年纪轻轻就挺不错的了，长得跟那小竹子似的，他不由自主也挺直了腰杆儿。
卫澧上辈子跟这辈子的文化加起来，都撵不上书房学习的进度。
夫子见书房里新来了学生，难免多关注几分。
这多关注就不得了了，提问的问题一个都答不出来。
他皱皱眉头，摇头叹气，让人坐下，“你下学后留下来，我有话给你说。”
赵明心逮着这个机会，下学的时候狠狠对着赵羲姮嘲讽，“我还当你新收的小跟班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原来连先生的问题都回答不出来。也是，毕竟不是谁都像谢青郁一样厉害。”
她风凉话说的招人恨，赵羲姮脾气又不好，当即握了握拳，扑上去，把人压倒在地。
两个小姑娘厮打在一起。
“嗷嗷嗷~我是陛下亲封的明安郡主，你敢打我？”赵明心叫喊道。
“你是郡主又怎么样？还不是我阿耶封的？”赵羲姮力气大，抓着她的头发道，“有我说他的份儿，有你说他的份儿吗？他再不好也是我哥，你敢说他试试？”
就算她再不喜欢卫澧，那也是她阿耶带回来的哥哥，是她家的人，她不喜欢就算了，赵明心凭什么说他不好？
说句不好听的，打狗还得看主人呢！
一切发生的太快，众人还来不及反应。
谢青郁是第一个回过神过来的，但两个都是女孩儿，男女授受不亲，他年纪不小了，也不好下手触碰，赶忙喊愣着的小桃，“快将人拉开。”
小桃这才呆呆上前。
卫澧抱着先生给他开的小灶——一堆课业，刚出门，就见赵羲姮满脸凶狠地被人拉开，头上的小揪揪也散了，珠花掉在地上，珠花上金线开了，珠子洒了一地。
他连忙跑过去，拉着她的胳膊问，“怎么了？没事儿吧？哪儿受伤没？”
赵羲姮吹了吹散落的发丝，把他甩开，气鼓鼓道，“别跟着我！”
连书都念不好，太丢人了！
要不是因为他答不上夫子的问题，她会被嘲讽吗？
谢青郁面色不霁地看了卫澧一眼，“阿妉因为你跟明安郡主打架，你……”他欲言又止，看看已经走远的赵羲姮，连忙跟上。
赵明心狠狠瞪了他一眼，也被人搀扶着走了。
卫澧定在那儿，抱着书，说不上什么感觉。
他是给赵羲姮丢人了……
这种感觉太不好了，卫澧不想因为自己，让赵羲姮被人笑话。
她那么要面子那么高傲，肯定不喜欢他了。
这里不是平州，他现在也不是说一不二的卫澧。
他蹲下来，有些落寞地将散掉的珠花捡起来。
“你怎么还不跟上来！”赵羲姮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折回来了。
她还是头发乱糟糟，像个小疯子。
“你不是……”不是不让我跟着你吗？
赵羲姮要气坏了，“我不让你跟着你就不会死皮赖脸跟着了！”
“你不跟上来我就真走了，你留在御花园喂蚊子吧！”
她跺了跺脚。
卫澧心里一热，匆忙把散掉的珠花揣进怀里，跑过去追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