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挽歌
“颖儿……”午夜时分，一句微弱的梦呓从冯克岸嘴里传出，除了待在同一间帐篷里的柳白猿，没有任何人听见他的声音，包括在营地外围巡逻的城镇守卫们。
整个营地里万籁俱寂，只有篝火燃烧时，偶尔会发出几声“噼啪”声，微弱的火光洒在松软的沙地上，照亮铺在篝火周围的坐毯，和七零八落的肉骨头。
思来想去也睡不着，柳白猿索性从地铺上爬起来，正要走出帐篷透透气，冯克岸突然一个翻身从地上跳起，发了疯似的扑向帐篷外，却正好把柳白猿扑倒在地。
“颖儿，颖儿……”等冯克岸回过神来，自己的双手已经死死地抓住了柳白猿的肩膀，将他按在剩下，短暂的沉默后，柳白猿突然坏笑起来，问道：
“先不追究你是怎么把我当成你女人的，我很好奇你这架势是要杀我，还是要睡我，还是先睡了再杀？”
“咦！”一听这话，冯克岸立刻捂住嘴，爬起来后退两步，柳白猿也一边憋着笑，一边从地上爬起来，随后指着篝火旁的坐毯，朝冯克岸摆了摆手。
冯克岸也没多说什么，顺着柳白猿的意思，二人一起坐在篝火边，呼吸着夜晚冰冷的空气，沙漠的夜晚不像白天那般燥热，温度反倒会随着夜幕降临下降到十摄氏度左右。
至少现在，其他人都睡下了，柳白猿也用不着担心隔墙有耳，一屁股坐在松软的坐垫上，右手取下别在腰间的水袋，打开盖子便往嘴里灌了两口。
“那么，我们也聊聊正事吧，落颖的尸首在你手上，对吗？”冯克岸也坐下来，五味成杂地看着眼前熊熊燃烧的篝火，自己和亡妻居然会再次相遇，而且二人还不得不相互厮杀。
“是的，但是需要进一步进行尸检，所以我们还不能安葬她，请你理解。”柳白猿盖上水袋的盖子，仿佛决定了什么，说道：
“按照程序，我们要对尸体的进行进一步解刨，观察肉体里面的每一个皮层，器官也会进行细致的检查，但最后都会缝合恢复成原来的样子，并统一进行火葬。”
“不过调查局那边有个做机械技术的穿越者，我看看能不能让他私底下做个活脑移植，把你妻子的大脑修复后移植到机器里面，当然前提是大脑能彻底摆脱死灵法术的控制。”
“而且还要花一大笔钱对吧，随便了。”出乎意料的，冯克岸面对让妻子起死回生的机会，却只是苦笑着耸了耸肩，不带任何喜悦的神情，说道：
“之前我拼命地为她复仇，远征军说什么我就做什么，就是为了找到那个该死的穿越者，可结果如你所见，在被复仇冲昏脑子后，我找到了，他就在我身边。”
“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如果落颖没有完成清扫任务返回组织，他们一定会派别的人追杀我，我贸然回去也只是找死，就算杀再多挡路的人，杀不了罪魁祸首依然没用。”
“我算是看明白了，人越是去为了执念胡乱拼命，就越容易失去理智成为别人的傀儡，接下来我还是坚强一点，先躲到安全的地方，再想办法报仇雪恨吧。”
“另外……谢谢你把我救下来。”
“你能看开就好，不过这事情不能急，不能让你现在就逃走。”柳白猿说罢，看了看提着火把路过的卫兵，说起了自己接下来的打算：
“再怎么说你还是我们手上的犯人，得一路押解到首都，到时候他们很可能会进行最后一轮反扑，尽可能让我们没法参加和平谈判，你借着机会逃跑就行。”
“知道了，说起来你们队伍里其他人怎么想，会不会觉得你太圣母了？”冯克岸也注意到了柳白猿的脸色不太好看，忍不住关心起来。
“肯定会有点，不过大多数人都不反对就是了，我总不能指望所有人都那么高风亮节嘛。”而柳白猿也只是若无其事地用一旁的木棍拨开柴火，说道：
“有时候我还挺羡慕你的小队的，所有人都在同一条战线上，即便本事没那么好，心总是齐的，我们这儿别看大家关系都还不错，但多多少少都有点心计在里面。”
“这就是问题所在，功夫是没法投机取巧的东西，也是最容易被荒废的东西，人越是重于心计，就越容易忽略手上的功夫，到老了也不可能有机会挽回，只剩下一场空。”
“现在满世界的人，都在追求投机取巧，都在追求能给自己带来便利的系统，我一个普通人好不容易有点名堂，却被他们认为是作假的，还有人要求我压一下任务，减少竞争。”
“都是潜规则，恶心人啊。”冯克岸也感叹着，右手摸进夜行衣的口袋里，掏出一只金属酒壶，拧开金属盖子对上嘴巴，仰起头就往嘴里灌上一大口波旁酒。
“人的思想跟不上技术的进步，他们拥有不相信一个土匪叫牧之，只会管他叫麻子。”柳白猿话音刚落，就看见冯克岸把酒壶递了过来，示意自己和对方一起痛饮。
但柳白猿并没有接过酒壶，而是摆了摆手示意自己不喝酒，虽然前一轮的刺杀已经结束，但还是得有人保持清醒，况且自己喝高了之后一被发现，反倒会被当成擅离职守。
“所以得改啊，不光得用心改，还得花时间，你总得让子弹飞一会儿。”冯克岸也不强求，收会酒壶拧上盖子，塞进夜行衣的衣兜里，说道：
“其实吧，有件事我还是挺苦恼的，现在我已经被‘圣蛇远征军’抛弃了，在赤蛇帝国铁定是待不下去的，所以我想跑到别的地方，但我没什么好的办法，给自己找安身的地方。”
“这好办，我能替你解决。”柳白猿也不打算隐瞒，说道：“等逃走以后，就去苍龙国云舟城那边，找一个叫‘贾员外’的富商，说是我引荐你来做护卫的，他是我的老朋友。”
“那就好，多谢相助。”冯克岸一听先是一愣，随后便一脸诧异地笑了起来，只要自己到了苍龙国隐姓埋名，那忙着处理赤蛇帝国事务的“圣蛇远征军”就无暇顾及自己了。
“不必，人间正道是沧桑，有缘人且行且珍惜。”柳白猿摆了摆手，疲惫地躺在地上，看向空无一物的天空，那里没有星光，没有月光，只有黑暗。
自己身前的篝火，是周围唯一的光源和热源，但它终归是木头做的，随着时间的流逝，燃料终将被消耗殆尽，火光也会越来越小，直至消失在冰冷的夜色中。
“既然如此，我还有最后一事相求，恳请柳兄借我一把短刀。”正当柳白猿陷入沉思时，冯克岸却提出了一个让自己颇为敬佩的要求：
“我想把这条拖着我的辫子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