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五、圣旨
而杨蓁蓁也是白了脸, 低头抱着太子的手, 越发的纠结。
若非是杨国公夫人在场, 杨蓁蓁怕暴露了, 她早就忍不住要瞪过去了。
杨大夫人虽然心中狐疑, 但面上还是带着笑容, 没有半分显露出来, 可是她却没有想到，当她说完这话，再次抬起头的时候, 却看到萧恒径直朝着杨蓁蓁走了过去，伸手握住了杨蓁蓁抱着太子的一只手，语气亲昵的说了一句：“太子早上可有闹你？”
杨大夫人便是再好的涵养与心性, 这会儿在面上都露出了异样的神色。
而杨蓁蓁白着一张脸, 目光带着几分质问看着萧恒。
萧恒却是安抚的冲着杨蓁蓁笑了一下，轻声开口道：“无事, 夫人向来明事理, 会理解我们的。”
说罢这话, 萧恒又将目光看向了杨国公夫人。
杨国公夫人仿若突然回过神来, 下意识点了点头, 可是面上却是神色十分复杂的看着杨蓁蓁。
萧恒也只做没见到杨国公夫人面上的神色，还笑着冲杨蓁蓁说了一句：“你看, 夫人都点头了。”
杨蓁蓁却并没有因为杨国公夫人的回应与萧恒的话而放下一颗心，她可以不在乎其他人的目光, 可是对于这个打从一开始, 就对她表现出善意，且对她帮助良多的杨国公夫人，杨蓁蓁心中做不到无视。
她其实挺怕杨国公夫人用厌恶的目光看她。
毕竟，对于杨国公夫人而言，两个女婿，端亲王与萧恒，显然是有所不同的。
杨国公夫人倒是没有用责怪亦或是厌恶的目光看着杨蓁蓁，她此刻心中也早已经被萧恒露出的这个消息给吓了一跳。
的确，杨蓁蓁所想的并没有错，对于她来说，萧恒与端亲王这两个女婿，在她心目中的份量不同。
之所以没有半点排斥便接受了先时杨蓁蓁与端亲王的事情，一来端亲王和杨蓁蓁在一起，倒也不算惊世骇俗，顶多让人觉得端亲王不拘一格。二来杨国公夫人根本没从心底里将端亲王看作是自己的女婿。
倒不是恨端亲王让她的女儿抑郁而终，而是打从一开始，她便知道端亲王不可能对杨惠宁好的，后来结果也的确是映证了。再后来，端亲王兴师动众的追求杨蓁蓁，她自然也就很坦然的接受了。
萧恒却恰恰不同，萧恒的身份注定了若他与杨蓁蓁在一起的消息传出去，会引起多大的震撼。而另一方面，虽然这么想有些不敬，可是杨国公夫人确实是真正将萧恒看作是她的女婿，看作是自己女儿的夫君。
突然之间，自己的女婿却和别的女人搅在了一起，即使自己的女儿的确是已经过世了，萧恒与杨蓁蓁这样做，也不是对不起她的女儿，可让她笑着坦然理解接受这个事实，杨国公夫人心再大，也不可能大到这个地步。
这个时候，杨国公夫人没有用厌恶痛恨的目光看杨蓁蓁，其实已经是十分的不容易了。
不过杨国公夫人到底是好心性，虽然如今震惊这个消息，也回过了神，可她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面上也没有再露出过笑容。
萧恒看到了，倒也不急着催促杨国公夫人一定要明确表态，而是又冲着杨蓁蓁笑道：“太子已经穿戴好了吗？”
“是……”
杨蓁蓁稳了稳心神，轻声回道。
萧恒面上微微一笑，伸手抱过太子，递给了沉默站在边上的杨大夫人，温声开口道：“夫人，前边已经准备好了，你先带太子过去吧！朕稍后就赶上。”
“是。”
即使手中是一直想要抱着的外孙，但杨国公夫人此刻也顾不上欣喜，她只是目光复杂的看了一眼杨蓁蓁，抱着太子沉默的离开了。
从头至尾，太子倒是难得没闹腾，或许也是感受到了寝宫里的奇怪气氛。
这会儿被抱出了杨蓁蓁的怀抱，他也没有闹腾，乖乖的由着杨国公夫人抱了出去。
杨国公夫人一抱着太子离开寝宫，杨蓁蓁便再也忍不住，将自己的手从萧恒的手中抽了出来，压低着声音有些生气道：“皇上，您方才怎么可以这样……就直接和杨国公夫人说了呢！”
对于杨蓁蓁的质问，萧恒面上笑容不变，只是漫不经心道：“反正早晚她都会知道，从别人口中知道，还不若由我们亲自告诉她。”
“……”
萧恒说的的确是有道理，杨蓁蓁也找不到理由来反驳，只是从她内心深处来说，却又不该是这般的。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忍不住开口道：“那您也该和我打一声招呼，方才我都吓坏了！”
说这话的时候，杨蓁蓁的语气显然是比方才要好许多了。
萧恒也听出了她话中的和缓，还笑着冲杨蓁蓁开玩笑道：“真吓坏了，让朕瞧瞧？”
说着，萧恒还作势要去弄杨蓁蓁，杨蓁蓁瞧见她这般，没好气的啐了他一下，直接将萧恒伸过来的手拍了下来，然后开口道：“认认真真和你说话呢！”
萧恒面上笑容加深，也不管杨蓁蓁的抗拒，伸手抱住了她的腰，弯着腰将脑袋靠在了他的肩膀上，笑道：“你呀，若是朕一开始与你说了，你会答应才怪！”
杨蓁蓁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可是在这个时候，她却又不得不承认，萧恒说的的确是事实，若是一开始她便知晓萧恒要与杨国公夫人袒露，她的确是会想尽法子阻止。
萧恒见杨蓁蓁哑口无言，忍不住笑了起来，安抚道：“放心，杨国公夫人会想通的，她一向明事理。”
不得不说，萧恒这句安抚的话，的确是成功的安慰道了杨蓁蓁，她转过头，看着身后的萧恒，忐忑开口问道：“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
“可是万一……”
杨蓁蓁还是不敢相信。
萧恒却是笑了起来，只语气坚定道：“你放心，朕认识杨国公夫人这么多年，自然知晓她是什么人，知道她会想通的，所以才会与她先说了。”
当然，若是想不通，他也是会有办法让他想通的。
萧恒笃定的笑着，并没有将后边这一句话说出来，杨蓁蓁也不必去担心这些没影的事情。
虽然萧恒离去时给了她保证，但杨蓁蓁的心中依然十分的忐忑。
既是忐忑着太子抓周的结果，也是忐忑着待会儿回来后，杨国公夫人对她的态度。
她坐在太子的床上，心不在焉的理着床上太子的衣物。
等到小环急匆匆从门口跑了进来，告诉她抓周礼结束后，杨蓁蓁的心头也不觉一跳，放下了手中的衣物，从床上站了起来，目光怔楞的看着外边。
果然没过一会儿，杨国公夫人便抱着太子回来了。
杨蓁蓁有些不敢去看杨国公夫人面上的神色，她低着头，站在床边，一动不动。
倒是太子瞧见了杨蓁蓁，手舞足蹈的挥舞着，想要朝着杨蓁蓁扑过去。
若是往日里，杨蓁蓁自然也早已经伸手去抱了，可是今日，她却有些不敢。
她踯躅的站在原地，心情忐忑。
最终还是杨大夫人先开口了，她的语气听着与刚来到寝宫那会儿并没有太大的差别，面上也是带着笑容，开口道：“杨夫人，太子既然想让你抱，还是得劳累你了！”
杨蓁蓁抬起头，看着杨大夫人，神色微微诧异，却是下意识摇了摇头，嘴里只是客气说着：“这是奴婢的本份，哪里敢说什么劳累……”
杨大夫人闻言，笑了笑将太子放入了杨蓁蓁的怀中，然后又轻声道：“太子方才在抓周礼上，表现的很好，不过还是把我给吓了一跳。”
杨蓁蓁虽然有些诧异杨大夫人提到的话，可是她更加有些激动杨大夫人仿佛毫无芥蒂的态度。
“一开始将太子放在桌上抓周的时候，太子就先抓了一块糕点，差点就要往嘴里塞了，那会儿可没把我给吓一跳！”
杨大夫人轻笑着慢慢阐述着，看向太子的目光，慈爱极了。
若是在寻常人家，孩子抓周抓吃的，倒是没什么，相反穷苦人家而言，还意味着孩子将来不缺吃的，这还是个好兆头，但在帝王家中，若是孩子只抓吃的，面上就有些不好看了。
“幸好殿下很快便把点心放下，又爬过去，抓了一支笔一把宝刀，最后还抓了皇上临时放下的一枚私章！”
杨大夫人说着，面上的笑容更加深了。
她当时便看到观礼的众人看向太子的目光就变了。说实话，这结果已经好的出乎她所料了。
当然杨大夫人也不相信会有这么凑巧的事情，抓周这事儿，她不是没有孩子，自然知道在抓周之前，大人肯定要教导过的。
皇上毕竟是男人，肯定不可能信息心细想到这一点，那么真正谁私底下教了太子的人，自然不言而喻。
不得不说，这个事实，其实是让杨大夫人的心中对于这个不得不接受的事实，又多了那么一些情愿，心里也舒服了一些.
杨大夫人想通的远远比萧恒与杨蓁蓁估计的还要早，在抱着太子到周岁宴之地，看到后宫中满宫的嫔妃，尤其是看到姚贵妃和杨淑嫔的时候，她便想通了。
杨蓁蓁这事儿，固然让人有些难以接受。
但杨大夫人更不愿意看着姚贵妃这个在她女儿生前处处做对的女人得意，也不愿意看着借着她女儿上位的杨淑嫔真的得到萧恒的宠爱。这么一想，其实杨蓁蓁与萧恒在一起，倒不是那般让她难以接受。
至少，杨蓁蓁是真心对待太子。
杨国公夫人看着欲言又止看着她的杨蓁蓁，轻笑开口道：“先时我早已说过，不管你选择什么，那都是你的选择，旁人不能置喙，现在我还是这一句话。我所求的很简单，只要太子能够平平安安长大，能够聪明懂事，便足矣。”
“夫人……”
杨蓁蓁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轻声道，“夫人放心，奴婢一定竭尽所能照顾好殿下。”
太子周岁宴过后，宫中的忙碌却并没有停下，文贤皇后的忌辰，再到已是几近年关，宫中也要忙碌的布置起来。
杨蓁蓁在这片忙碌中，倒是清闲了许多，或许是因为那日杨国公夫人的话，让杨蓁蓁心中渐渐坦然了许多，萧恒与她之间亲近之时，她似乎也显得不再是那般的排斥了。
萧恒见到杨蓁蓁这般，倒是也发肯定了自己先时想法的正确性。
不过年关越近，萧恒却是越发忙碌了起来，年前需要封笔，所有的紧急的公务必须赶在年关之前处置完，这让萧恒在明明与杨蓁蓁的关系越来越好的时候，却抽不出时间来相处。
萧恒的心情如何，自是不言而喻了。
跟在萧恒身边伺候的梁庸，这几日也是提着脑袋小心翼翼的伺候着。
这一日，萧恒刚刚与底下几名御前随侍拟好了几道旨意，等着那几名随侍退下后，萧恒却是将梁庸叫了起来，开口吩咐了一句：“去将杨夫人叫来！”
梁庸愣了一下，没有立刻反应过来，抬头诧异的看向了萧恒。
虽然萧恒对杨蓁蓁一直都看得很重，可是还真没将人叫道御书房来过。
而且梁庸想到了杨蓁蓁的性子，也有几分为难，只怕杨蓁蓁根本不会愿意来御书房。
梁庸的迟疑，萧恒察觉到了，面上也是忍不住轻笑了一下，他又加了一句：“行了，就说朕想见太子，让蓁蓁将太子抱来吧！”
“是……”
梁庸闻言，倒也不为难了，立刻笑着退了出去，心中却是嘀咕着萧恒的心思。
而当他路走到一半的时候，突然脑中灵光一闪，心中猛地一跳，停下了脚步。
他若是没记错，皇上今日唤那几名御前随侍到御书房里，可是为了拟定后宫大封的旨意，难不成……皇上是想将杨蓁蓁也一道儿封了？
可是梁庸很快又想到了今日到御书房里的随侍之中，可还有顾清明。
这顾清明可是杨蓁蓁的师兄，若皇上真的拟定了这样的旨意，顾清明知道，不可能一点反应都没有。
方才顾清明离开的时候，明明神色十分正常，还冲着他笑了笑道别。
梁庸怎么想也都想不通，干脆自己也就不再纠结，小跑的到了太子的寝宫。
一看到与太子正在玩耍的杨蓁蓁，他便立刻笑着开口道：“杨夫人，皇上寻太子有些事情，让您抱去御书房。”
从梁庸嘴里说出来的吩咐，虽然意思相同，可与萧恒一开始时说出来的原话却是相差甚远。
不过，若是转述的是萧恒的表述，显然杨蓁蓁会毫不犹豫的拒绝。这位主儿可是一点都不怕抗旨不遵会有什么下场。
也就梁庸的话，倒是让她忍不住犹豫是否该去。
虽然觉得萧恒唤她，不会有什么好事儿，可又想着万一真有事情，万一耽误的确就不好了。
而且，萧恒也的确是第一次唤她去御书房……
杨蓁蓁心中犹豫了一下，抱起了太子，点了点头。
从太子寝宫到御书房的路，并不远，不过萧恒却觉得等了许久。
等到杨蓁蓁来到御书房后，萧恒从御座上站起身到了门口迎接，还忍不住瞪了一眼梁庸，显然是嫌弃他耽误事情。
梁庸也不敢说什么，只缩着脑袋将御书房的大门关上，然后自己亲自守在了门边。
这其实是杨蓁蓁第三回来御书房，但这一回，心中显然没有前两次的忐忑。
她抱着太子，只是看着萧恒开口问道：“皇上寻太子有何事，再等会儿，太子便要歇觉了。”
萧恒听着杨蓁蓁的话，目光倒是终于大方的看了一眼自家儿子，果然瞧见太子没有往日里的闹腾，神色有些呆呆的趴在杨蓁蓁的怀中，十分乖巧。
他笑着伸手去接太子，杨蓁蓁犹豫了一下，没有阻止。
太子往日里若是到了萧恒的怀中，定然不会太过乖巧，尤其是从杨蓁蓁的怀中接走的话，更是闹腾的不行。
但今日显然是真的困了，虽然有些不乐意的皱了皱眉头，但也没有哭闹，萧恒瞧见了，立刻横抱着太子，伸手还有模有样的拍了拍太子的肩背。
这副样子，引得杨蓁蓁惊奇的看了一眼萧恒。
她记得，萧恒可是从来都没有哄过太子，甚至连抱着太子的姿势，其实都是有些不标准的，结果现在竟然还真有模有样的开始哄孩子睡了。
萧恒被杨蓁蓁看得有些尴尬，却也是轻笑着解释了一句：“先时看你这么做过好多回了！”
杨蓁蓁有些好笑的点了点头，也不打搅萧恒的兴致。
也不知是太子真困了，还是萧恒哄得不错，太子趴在萧恒的怀中，很快便睡着了。
萧恒瞧见怀中睡的正香的太子，干脆将他抱到了御书房后边自己平日里歇息的房间，放在了床上。
然后他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伸手拉住了正低头替太子盖被子的杨蓁蓁，轻声道：“朕有东西要给你看。”
杨蓁蓁闻言，心中忍不住没好气的翻了一个白眼，还说是找太子有事，分明是借故将她骗来。
可是想到方才萧恒还不错的表现，杨蓁蓁也十分给面子，什么都没有说，任由萧恒将她重新带到了外间的御案前。
御案上此刻堆了好几封圣旨，并没有遮掩，全是摊开着。
杨蓁蓁虽是无意，却也看到了几个字眼，皆是封妃的旨意。而她的目光却是落在了放在最边上的一封，她目光飞快掠过，眼里却是闪过了一丝复杂的情绪。
这一封，是封杨淑嫔为贵妃的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