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灯夜读
“不想收?”季无病见他正望着那本古籍出神, 就踱步过来, 把辅导书大概翻了翻, 点头道, “别的我不知道, 这本算学总结得不错, 难怪卖得好。”
“敢印刷出来, 自然不错。至于这个,不想收的话,我刚才就直接拒绝了。”穆子期摇摇头, 叹道,“最近家里应该需要钱,有这五十块银元, 手头会宽裕许多。敲孟明苇一笔, 我不觉得内疚,毕竟这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 讲究一个心甘情愿, 如果他觉得亏的话, 可以不和我换。”
他也不怕别人把事情传出去, 反正好处他得了, 不偷不抢,确实能解决家中的难题。
“你能这样想最好, 对咱们而言,这五十块的银元是一大笔钱, 对孟家而言, 这不算什么。”季无病笑道,“孟家,可是富裕得很。”
穆子期点点头,视线转向这本孤零零放在一旁的古籍,深蓝色的封面,纸面已经泛黄,思考了一会,就道:“等我把山野老人这本书抄完,我就把它还给孟明苇,毕竟是一本颇有价值的书籍,我对山野老人不是很了解,他研究的是心学,和我所学不符。不过,在合适的人眼里,这本书籍的价值可是很高的。”他也不想占太大的便宜。
想到季家和孟家的关系,他有些担心孟家会对自己有看法,尽管这是孟明苇主动送给自己的,可在孟家看来,就不一定是这样。
有时候,身为弱势的一方,总要考虑得多一点。
“孟明苇给你就是你的,你何必还给他?”季无病不解,见穆子期沉默不语,仔细一思考,恍然大悟。
“孟明苇在家里应该很受宠,所以他才能养成现在的性子。”季无病有点后悔之前没有询问父亲有关于孟家的事,导致他现在对孟家并不了解。
穆子期赞同他这个说法。
既然已经下了决定,穆子期就不再磨蹭,把桌面上的东西收拾好,他就坐下来开始看书。
季无病搬进来后,两人的书桌靠窗放在一起,面对面坐下,好在中间有两排书籍挡着,桌子的宽度又比较大,不算一览无遗。
他再点上一根蜡烛,想起前世令人眼花缭乱的灯,神情略带着一点怀念,道:“什么时候大夏的研究院能研究出比蜡烛更明亮、更方便的照明工具就好了,再这样看下去,我的眼睛以后看东西迟早会变得模糊。”
为了防止近视,他晚上不敢用眼过度,每次都是看一段时间的书,就一定要站起来走动一下。
“你这是想提醒我早睡?”季无病抬眼看他,要研究出比蜡烛更好用的照明工具,在他看来,应该是很不容易的。
“你这么理解也行。”穆子期无奈一笑,自从好友搬进来住,两人磨合得还不错,毕竟双方都有忍耐、包容的心思,有什么不习惯的,说一声,能改就改,不能就只能迁就。现在两人最大的分歧就是一人习惯早睡,另一人习惯睡晚一点。
穆子期早已过惯集体生活,倒是不觉得难受。有时候想想前世每天半夜修仙的日子,他总觉得那是很久远的事了。他现在作息规律,早睡早起,已经不习惯晚睡。
“有蚊子咬我。”季无病看向对面,见穆子期背部挺直地坐着,正在聚精会神地看书,他忍耐了半刻钟,终究还是耐不住了,忙问道,“为什么蚊子不咬你?明明咱们坐得那么近。”
深秋时节,竟然还有那么多蚊子。季无病探出头去看了看天上挂着的一轮明月,还有那在微风中摇曳的婆娑树影,恍然大悟:他们寝室身后有那么多花草树木,也难怪蚊子这么多。
“给你,这是商部那边最新出的花露水,刚才班里的陶靳拿来送我的,喏,我忘记告诉你了,他也送了你一瓶。”穆子期下巴微抬,指指桌子上的长方形木盒。
“陶靳?”季无病几乎是立即就想起这位同学的容貌,“是家里做生意的那个?”
“就是那位,说话很妥帖,跟谁都能聊到一块儿去,现在在班上的人缘不错,我估计他把花露水送遍了所有同学。”穆子期微微点头,陶靳的成绩在全年级还是不错的,虽然他在一班是排在最后,而且他性格开朗,待人和善,脸上总带着微笑,大家对他的印象都不错。
“商部出的这种花露水似乎是用了几种秘方研制而成,效果比以前自制的防蚊药要好。我在报纸上看过它的作用说明,一直没来得及去买。”季无病毫不客气地拆开,很快就用上了。
“你们也没睡?”两人正说着话,严日初突然探头进来,紧接着就手持折扇走进来,一边扇风一边说道,“咱们这个院子的人都没睡,我去别的院子看了,大都是亮着灯,唉,你们太努力了,让我很有压力,心情都跟着紧张起来。”
现在不是才刚开学吗?为何大家这么早就开始卖力读书?这让一向懒散的他如何能没有紧迫感?
“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是更进一步,未来的前途更好,还是混一个高中毕业,以后和同学差一截,大家心中有数,不用老师苦口婆心来哄着我们学,想上进的话,自然会暗暗努力。”穆子期白了他一眼,“你还有心思乱逛,不想学习的话,不如早点睡觉,明天有个好精神同样可行。”
“可是我睡不着啊。”严日初一脸的苦恼,“你这个变态,你的身体强壮,军训那些内容难不倒你。至于无病,强度一上来,小脸就煞白,老师担心得厉害,就让他主动休息。我们这种不同,看起来身强体壮,就往死里操练。”
他的腿脚已经酸痛几天了,一直用药酒擦才能勉强适应军训的强度。军训第二天晚上差点就睡不着,酸痛得厉害,他差点就想哭了,幸好辅导员给他们买了药酒。
“我帮你擦。”穆子期听他这么一说就知道他的来意了,想到今晚的确是忘记了,就忙问道,“是去你房里还是在我们这里?”
“到我房里吧。”严日初想起前几个晚上擦完药酒后,舒服得在好友床上睡过去的情形,一想到中途被叫醒,就很是可惜。
要知道中途被叫醒,他要再次入睡可要花费不少的时间。
穆子期自然没有意见,到了对面的寝室后,崔世松看了他们一眼,没有流露出特别的反应,继续低头读书。
通过几天的了解,穆子期知道崔世松今年才十四岁,是全班最小的学生,他的脑袋非常聪明,语言天赋极好,英语的中考成绩几乎是满分,和他相差不大。据说,他还会日语和南洋当地土著的一种语言。要不是算学和格物的成绩拖了后腿,他的成绩不会只排在全年级第十名,前三估计都有可能。
此时看他认真看书的模样,穆子期不由得感叹:天才的成绩也不是无缘无故得来的,他们私底下照样努力。
看他坐在那里一声不吭,穆子期觉得这是在单方面继续冷战吧?
话说回来,自从第一天上午发生那样的事后,崔世松没有必要的话,从不和他们说话。不过比孟明苇好一点的是,听严日初说,对方睡觉很老实。虽说对方的行李非常多,把他自己那边的空间占得满满当当的,可到底没有占严日初的便宜,双方也就一直相安无事。
没过多久,严日初就穿着一条小裤衩躺在凉席上,一脸的期待和害怕:“来吧,我做好准备了。”说着就把头埋进枕头里。
“真有这么痛吗?这又不是第一次,你应该习惯才对。”穆子期无语,他才是出力的人好不好?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严日初立即发出杀猪般的叫声。
“疼疼疼……”
穆子期对他的叫声充耳不闻,这不是第一次,所以今晚不会再有其他同学来围观。
等涂完药酒,再帮他按摩一遍,穆子期就揉着双手离开了,身后的严日初已经舒服得昏昏欲睡,估摸着等自己走回寝室,他就能睡着。
按照计划,完成本学期要预习的诗文研修课本的内容,半个时辰后,穆子期躺在床上酝酿着睡意。
此时,当他往院子看时,发现灯火通明,看来大部分的人仍然没有入睡。
在这人人努力的氛围中,穆子期油然升起了一种紧迫感。尽管如此,他依然会按时入睡。临睡前看了一眼还在伏案看书的季无病,他又说了句:“无病,记得早点睡,明天是最后一天军训,太晚了对身体不好,你再睡得晚小心我告诉山长。”
“知道了。”季无病伸了个懒腰,应了一声。
*
最后一天军训顺利度过,和前世一样,这里的军训会有一个汇演,让上面的人观看军训的成效及结果。等汇演完毕,就是千篇一律的领导讲话。
在这里,穆子期总算认完明州高中的老师和管理者,毫无意外,他再次看到了副山长傅和修。
今天傅和修没有穿道袍,身上穿的是规规矩矩的深色长袍,一本正经。至于山长他本人,是一位面容严肃、头发花白的老人,大约五十多岁,说话简洁,很快就让他们解散了。
大家都很是兴奋,正式的上课后天才开始,明天是休息日,来学堂这么多天,大家总算有时间干自己的事了。
穆子期第一反应就是到隔壁的女学去找穆圆圆,七天不见,也不知道妹妹如何了?有没有人欺负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