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脸
天光大亮,沉香一早起来,送走了国公爷,转身往麦嬷嬷屋子里走去。
一进门,抬眼正见麦嬷嬷倚在床上,一手揉着额角,一边儿听着床侧侍立的粉衣丫头低声说着什么,时而皱眉,时而晒笑。
“嬷嬷~~!!”
沉香嗓音清脆的叫道。
麦嬷嬷闻声抬头,面上立时露出笑颜,眼中闪过一抹和色,笑眯眯的招招手,声音温温和和的笑着道:
“沉香来了,快,快过来,正好这些话你也听一听,总归都要交到你手里不是?”
“是。”
沉香脚步沉稳,走到床边,被麦嬷嬷一把揽住,往床上一抱,两人就这么依偎着听着粉衣丫头继续回话。
那丫头说的不是旁的,竟是将昨儿才入府的太太派来的人中种种情景形容个遍,连那孔嬷嬷和红枝两人屋中对话都一字不差的学了来,倒是让沉香讶异不已。
待听得那两人说的话,好似国公爷只是太太手中物件儿,任她不愿要时,便能随意丢给旁人,赏给丫头似的……
沉香木着脸没有表情,心中却暗暗咂舌,颇觉太太此举有些过了,麦嬷嬷却是脸色发沉,眼中恼色尽显,面上仍不动声色。
直到那粉衣丫头说完,被打发出门,麦嬷嬷侵染多时的怒气才迸发出来,“啪!”的往床榻上狠狠一拍,圆圆胖胖的脸上再无一丝和气,咬牙怒斥道:
“这作死的贱、人!”
沉香嘴巴蠕动了下,只在很想诚恳的问一句,“您老说的是谁?是远在京里的太太,还是住在客房里正琢摸着怎么把爷生吞了的那俩婆子丫头?”
可奈何,眼睛往上一扫,瞅见麦嬷嬷眼中冒起火光熊熊,再傻也知道,这时候可不敢火上浇油,于是喉咙一咽,这些话登时被沉香咽回肚子里,埋严实喽!
找死也不能这么找的不是?
沉香抿了抿早上起来被凉风吹得有些干涩的唇瓣,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什么也不该她一个丫头来管啊,眼睛眨了眨,略带一丝迟疑,终有些干巴巴的劝道:
“嬷嬷消消气!”
这么说没错吧!除此之外,她也不知能说些什么了。
麦嬷嬷却是不知沉香心中迟疑,只一脑门儿的生气官司,只恨不得立时将客房那几人扔出门外,胸中怒火噌噌的往上长,
“我说太太怎么转性了,想起咱们爷来?原是我想错了,人家根本就没想这一茬儿,只想着怎么算计着爷,好凭她怎么拿捏呢?哼——”
麦嬷嬷圆圆胖胖的脸上满是凌厉,冷笑一声,道:
“倒也难为她了,这千里迢迢的赶来争宠,看来这书香世家的姑娘也不都是软趴趴的,有些个竟要比那些武将家眷还要来的……”
后半截虽是未竟之语,可里头的意思就连白目如沉香,都听得明白清楚。
到底是经年的老嬷嬷,这话都说的这么自在,沉香深表佩服,眼神儿却是跟探照灯似的直往门口窗户那边儿哗哗来回的瞄。
我的老天爷爷哦!横说主子的不是,这话若是被人听见学了去,可是麻烦的咧!
麦嬷嬷心里头把那不安好心的主仆连着三辈儿祖宗都客客气气的招呼了个遍儿,这才呼出一口气,转过头来,登时眼睛一睁,没好气的点了点沉香的额头,道:
“干什么做出这副怪模样儿?”
一脸的戒备警惕,好似外头有什么牛头马面似的,可是作怪的很!
麦嬷嬷心中知晓沉香好意,只是嘴上忍不住埋汰陶侃道。
沉香一看自个儿好意被人当了驴肝肺,得——脸这么绷着也累得紧,揉了揉面颊上的嫩肉,闷闷的声音从捂着脸的手缝里传出来,
“嬷嬷,您怎么打算?”
看着恨得牙痒痒的,后头人家可是打着长住的算盘,她可不信嬷嬷就能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忒憋气了都!
麦嬷嬷不再逗弄沉香,眼睛微微眯起,露出一丝冷嘲,不屑道:
“自然不能由着他们作耗,你且放心,嬷嬷心中有数,你只看着就是。”
左右都得让她们知道,国公爷不是她们手中木偶,由着她们挑拣嫌弃。
“哦!”
这是准备收拾他们来着?沉香双手捂着脸蛋儿,偏着脑袋瞅着麦嬷嬷,很是识相的没问出口。
客房住的那拨人实在心急的很,大早上的就闹腾着说要拜见国公爷,还说什么太太吩咐,要替太太给爷问安,磕头。
只可惜爷出门的早,这话不用多提,又是传到麦嬷嬷和沉香这里,麦嬷嬷一听,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只淡淡吩咐,
“让她们候着吧!”
合该先晾凉她们才是,省的不知晓自个儿是谁?忒个张狂~~
沉香坐在旁边儿,小口辍着香喷喷的小米红枣粥,就着婴儿拳头大小的小奶馒头,香软滑腻,满口生香,啧啧,真是人生享受。
有好吃额自然是要分享才好,沉香一边儿鼓着脸颊嚼巴,一边儿给夹了块儿奶馒头,放在麦嬷嬷桌前的碟子上,含糊不清道:
“嬷嬷,别管他们,先用饭吧!”
眼前一桌好吃的,还怎么能想着扫兴的人呢!太不对了好么!
恼怒的心情一下子被破坏的彻底,遇到这么个吃货,麦嬷嬷也是无奈了,“你呀!”
可瞅着小丫头白生生的脸蛋儿一鼓一鼓的,麦嬷嬷心里也觉得喜庆极了,默了一会儿,干脆把不好的心情搁一边儿,拿起筷子用起膳来。
用过饭后,拿茶漱了漱口,又拉着沉香往花园里散步消食儿了一刻钟,只待等在客房离得孔嬷嬷等人摔了一套茶具,骂了两遍天,才等来缓缓来迟的叫唤。
麦嬷嬷在偏厅里见了孔嬷嬷和红枝,眼神微微眯起,视线漫不经心的从孔嬷嬷那张傲然的面孔上划过,落在衣着锦绣满头珠翠的红枝身上,上下来回一扫,最后盯着红枝娇俏美艳的脸庞上,停了一瞬,随即若无其事的移开视线了去,
垂下的眼睑遮住眼中浓浓的嘲讽不屑。
孔嬷嬷走进来,等了片刻,却不见麦嬷嬷站起来问候一句,心中已是不悦,只是想到自个儿来时太太交待,到底忍下,面上勉强扯出一抹笑意,身子都不带弯一下,应付道:
“老姐姐,奴,我是太太身边儿伺候的,跟着太太从娘家过来的,夫家姓孔,哎呀——老早就知道您在边城儿管事儿,只是一直无缘得见,今儿一见,可是了了我一桩心愿,我……”
话未说完,麦嬷嬷慢腾腾的放下茶盏,淡淡的撇了句,
“坐吧!”
沉香忽闪着大眼睛,面色呆呆的,是了——进来这么久,说了这么多话,俩人可是还没个坐的地儿呢!
孔嬷嬷未竟之语一下子噎在喉咙里,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被人这么下脸子,脸色一下子变了,硬邦邦的杵在那里。
红枝脸色通红,低着头不敢言语,便是再蠢此时她也知晓,自个儿,或许还有孔嬷嬷,在这里并不受人待见,是不被欢迎的!